二、
正值年假，学校也基本上让在学校住校的学生回家了，等大年初二了才让回来，毕竟门口的保安也要休息
学生们也没什么怨言，在确定门窗关好后和相伴的朋友道别后各回各家，也有的离家远的去了老师家或者同学家中准备除旧，为迎来年的喜和庆。
“您的糕点，拿好，按照您说要求用了西头莞圆家的纸包装，金梅红底上成的油纸，就不给您算钱了！新年快乐！”向瑞云来不及和老顾客多说两句，转身便去招呼下家客人。
一整天后厨的锅就没有停过，槐老板的儿子拉炭已经拉了两车，此时已临近关门时间，但来这里的人却依旧络绎不绝。
虽然也知道这两天人会多一些，但没有想到会这么多，今早准备了两倍多的糕点还未到中午就已经一扫而空，向瑞云感觉自己的嗓子快要干掉了，一天除了喝了点水是什么都没吃。
最后槐家三人和后厨来帮忙的十几个人实在是做不动了，原材料也早已经消耗殆尽，只能请没有买到糕点先写下需要什么，后日再一并来取。
槐老板祖传的饼干收钱盒和盒盖上面都堆满了铜钱，这还不包括向瑞云中间出去一趟倒进红木箱的那些铜钱。
十几个人连带着向瑞云都被槐老板强行去下了馆子，夜里这个时候营业的也只有城门口的那家火锅，摆肉的瓷盘已经垒起来了两三堆，向瑞云没有再多留，她提前离开了，毕竟店里还放着她给家里带的年货，而且家里的对联还没写。
要准备的还很多，也不知道明天还能不能去把给小妹和母亲祖母定的棉袄拿了，听槐老板的意思是明天她还要来帮忙记录等一些杂活。
明天目前定下来的是拿印有淮青堂的朱砂印的宣纸来领取上面相对应的糕点，向瑞云在时还没有确定下来，也不知道现在说得怎么样了，向瑞云一边骑车一边想到。
还有……宰松，也不知道她现在在哪里，可能在家吧，毕竟下这么大的雪。
宰松的身影恍惚间在她脑海里微微浮现出了那么一霎，却很快被向瑞云的购买清单掩盖过去了。
到家时祖母屋里还亮有一丝微光，她看见烛火晃动了一下，她取下给家里带的年货快步跑进屋里，想着明早再说，自己的嗓子已经说不出来话了。
她刚掀开遮挡门缝的门档，就见木门被人拉开，向瑞云的祖母向青要接过向瑞云手中的大包小包，向瑞云已经预料到了，把包裹往身后一藏说道：“外婆，你怎么还没睡啊。”
向青也夺不过来，只能往走向桌子旁，将桌子上的竹筐拿到一旁，再确认好门合严后向瑞云将两大兜东西放在桌子上。
“炒栗子还是热的？！”拆年货的向青着实被惊住了，向瑞云见状连忙解释：“在店里拿的只有糕点，剩下的都是提前和那边老板要好刚去拿的。”
向青掰开一颗栗子品尝起来道：“这样啊。”尝完后还不忘问向瑞云买的是不是黑娃家的，在得到肯定的回答后只听见侧院的门也被人打开，向瑞云透过新补的窗纸看到两个人的身影。
没多久门就被打开，是向静芳和向彤瑞。
向彤瑞问道：“姐姐你买糖了吗？”
“没有，糖和干果明天才能去拿，今天老板留得被她们家亲戚拿走了，作为赔礼明天要给你拿他们店里新研制的糖果”向瑞云从桌底捞出凳子坐下，她给自己倒了杯菊花茶，刚进嘴就被烫得差点喷出来。
向瑞云看着茶碗，看来外婆是一直在等自己。
简单聊了几句后向瑞云就跟着向青将年货放到地窖，她生火给自己热了点粥，还未喝完屋里已经响起打鼾声。
第二天鸡刚刚打鸣就有人敲响向家院子的大门，向瑞云简单披了身衣服出去就看到槐老板的儿子喘着粗气站在门口。
她本来还要请他进来喝杯茶，但她却催促着向瑞云赶快穿好衣服，这会儿已经忙不过来了。
向瑞云欲哭无泪，套上衣服后手套和围巾都来不及拿，带着槐家的儿子就飞快往淮青堂赶。
一直到除夕夜前，后面的火就没停过，向瑞云也跟着槐老板他们下了不少馆子，那几天未见向瑞云消瘦反倒吃胖了不少，之后大年初一更是被亲戚塞胖了两圈。
初三向瑞云回了一次学校，本应关闭的图书馆却意外得开着，向瑞云往里面探头刚好看到正在挑选图书的宰松。
“你没回家吗？”
宰松沉默了会回答道：“你不也没回去？”
“我可是回去了”她着的虽然是新衣，但宰松却瞧着略微有些显紧。
向瑞云来到后面的书柜一边找书一边说道过年这几天的事情，最后问道宰松这几天怎么样。
宰松走到自己的座位旁说道：“挺好的”她还是坐在靠窗户的老位置，虽然这几日不下雪了，但依旧冷得紧，宰松的衣服还穿得那么单薄。
“喂喂喂，虽然不下雪了但你能不能穿厚些，感觉你这衣服风一吹透风”向瑞云半坐在椅背上
宰松只是在本子上不知道写着什么，向瑞云近视，只能看她书的封面是什么
标题不是图书馆里的文献，而是近期大火的散文集
向瑞云见到封面的标题就来了兴趣，她凑上前问道：“你也看这本散文集？“
“我是比较喜欢作者之前的那篇长短篇小说，这个是近期才看的”
两人就着里面的一些场景就讨论了起来，向瑞云也从站立到坐在她旁边，一个中午就没有停下来过
说到一半宰松突然从自己的牛皮拎包里拿出一本包装精美的书，她和向瑞云说起这本书的内容
“它这本书和现在短篇小说的核心价值观大大不同，我觉得完全是可以将目前市面上大部分的长短篇的小说打下来的，我真的强烈建议你看看”向瑞云之前知道这本书，但很可惜一直没有从淘书市场找到
向瑞云问道：“你知道哪里还有卖的吗？我之前去古玩街收旧书的摊位寻了许久也没发现有。”
宰松看了眼时间询问道：“你吃饭了吗？”
“几点了？！？”
“食堂已经关了”听到这样的回答时向瑞云勉强挤出了个笑容，可面部的每个细胞无不是在透露苦涩，她本来还想去碰碰运气看能不能买到茄子肉馅的包子。
本就有点蔫地向瑞云瞬间变成一条干巴的咸鱼趴在桌子上，肚子也不合时宜地抗议起来。
“我带你下馆子去？”在宰松收拾书的过程中她问道向瑞云。
向瑞云捏了捏自己的脸，在下一次馆子自己可能就真的成热锅上迅速膨胀的麻球了。
“想去吗？不想去的话你带我去个吃饭地方也成”
听到这里向瑞云突然就来了精神，开始滔滔不绝地说着附近的美食，又问起宰松的忌口，宰松让她随意，向瑞云便开始罗列从城中央到城的四个角落的美食，感觉每条街都有她推荐去的地方。
宰松最后选择了一家在东一街的木桶饭，离学校也不算很远，如果吃着可以自己也能偶尔换个口味，虽然自己每次点的不是辣炒鸡杂就是水煮肉片以及一些之前尝试过的菜品。
“那我先去骑车？”宰松将车放在老师存车的地方，那里离安保室近些。
向瑞云点了点头，她今天没有骑自行车，主要还是路上混着旧雪的泥老是把衣服打的满是泥点，走路还好些，回到家脏的也只有鞋子，大不了重新刷一遍。
两人踩着有嘎吱声的楼梯下了楼，向瑞云将那条颜色发旧红色的围巾围在脖子上，宰松注意到围巾周围已经有不少摩擦产生的毛球，看起来戴的时间不久了。
向瑞云见宰松的脖子上光秃秃的，怎么看怎么不舒服，她将那条围巾去掉递给宰松说道：“带上吧，外面的风从脖子钻进衣服里冷得难受。”
宰松拒绝了她道：“谢谢好意，但我想应该不用。”
“好吧”向瑞云又将围巾围好，最后拿出帽子带好。
向瑞云整个人快被衣服裹成了球，反观宰松，只是一件单薄的长褂穿在身上，她连骑车保暖用的手套都没有。
如果她不知道宰松的家世背景，很有可能今天被向瑞云裹成球的就是宰松了。
雪化后红砖垒砌房屋也看着亮爽了许多，虽然剩的旧雪已经不多了，但还是有学生用雪人尽力地去保留住了那最后一道来自过去的风景。
两人并肩走在胡同里，越往深处走叫卖声越来越少，迎面而来的却是烟火气和孩童的吵闹声。
没走几步路就到了向瑞云推荐的那家木桶饭。
虽然已经过了饭点，但依旧有很多人在这里吃饭，能看到许多拉黄包车的和卖香烟的在这里吃饭。
宰松看后难免有点怀疑向瑞云对于好吃的定义，向瑞云拉着宰松看起写在木板上的饭菜。
样式很少，只有三样：煨汤、伴粉、木桶饭。
老板说话用的都是方言，在点菜期间她只听懂向瑞云问自己能不能吃辣和问她吃木桶饭不吃后就听不懂两人说的任何一句话。
“我能吃辣，木桶饭也要吧。”
向瑞云拿着老板给的木托带着宰松来到了个大缸前，老板喊了句不知道什么，只见店小二从大缸里拿出两个小瓦罐，上面包着一层类似荷叶的叶子。
“荷叶吗？”
“嗯哼，老板自己有一片荷塘，每年夏天会大量收荷叶的同时还能卖点看荷花的票钱，那时还有限定的莲藕排骨汤，现在由于季节原因只有苞米排骨汤。”
说罢向瑞云带着宰松上了楼，楼上人也不少，但稍微安静些。
坐下后宰松从包里拿出自己的筷子，向瑞云看到后将拿的两双筷子放回了一双，随后拿起茶杯，往里面倒了些茶水后问道宰松：“要涮筷子吗？”
宰松表示自己能来。
向瑞云给宰松要了一份酸豆角肉末的木桶饭，给自己要了份麻婆豆腐。
“如果我记得没错，菜单上没有这些啊”宰松看着木桶里面的菜，一时竟不知道吃还是不吃了。
她看了眼瓦罐，最终选择喝煨汤。
“这家店老板是几年前逃难来到了南安，本就是外地人，不好生存，得亏是老板学了一手好的厨艺，他才得以在这里扎根”她吃下一口饭又说道：“想吃什么菜都可以，只要她们的地窖里存的有就行。”
“给你点的是她们家比较特色的酸豆角炒肉末，除了肉不是她们自己家养的，其他都是她们自己腌的和种的，就连花椒也是她们后院花椒树上结的。”
向瑞云吃得起劲，见宰松还是只喝汤便说道：“我本来肠胃就不好，她们家吃完后经过我的肠道检验后的结果是：干净。”
她说完一番话后宰松还在喝汤，向瑞云尴尬地埋头吃饭。
“她们家木桶饭味道也还可以”宰松顿了顿：“就是有点辣”向瑞云这才发现宰松吃起了木桶饭。
“辣吗？”
“有些。”只见宰松吃一口木桶饭就要喝些煨汤，向瑞云从包里拿出自己的保温瓶倒一杯茶水递给了宰松。
“八宝茶，应该凉了。”
“多谢。”宰松拿着杯子就喝了起来，也不管冷热。
向瑞云的一壶八宝茶自己没喝两口全让宰松喝完了，在最后一杯八宝茶递给她后宰松才吃了小半盆木桶饭。
“要是吃不下就不吃了，下次不给你点辣的了。”向瑞云把玩着桌上并不精美的茶杯，被辣到已经出汗的宰松完全顾不上别的，她又拿起茶壶倒上水喝了起来。
随即向瑞云放下杯子，拿着自己的钱袋说道：“等我。”说罢飞奔下楼，几乎垂直的楼梯她跑得十分稳当。
还未到车前向瑞云便喊到叫卖的贩子，从袋子里抓了些铜板就塞给了贩子，拿了三块冰糕就又往楼上窜。
在看见救命稻草的冰棍，她也顾不上其他，胡乱撕开包着的纸就往塞进了嘴里。
向瑞云也没想到宰松这么不能吃辣，在撕开了冰棍的包装纸后她看着面颊微微泛红的宰松说道：“你不行啊，才这么一点辣度就受不了了。”
“我……我们家饮食清淡……但我也不是完全不能吃辣……这这这。”宰松没有再说下去，而是含着冰棍不再说话。
她好几次吃到了剁椒段，在听到这句话后向瑞云笑了起来说道：“哈哈哈哈哈，那你今天的运气太背了吧哈哈哈哈哈哈哈。”整个楼层几乎都能听到向瑞云的笑声，声音大的感觉下一秒自己吃了剁椒段的事情就能传遍整个饭馆里。
“看起来那家四川老板开的火锅店我也没办法带你去喽。”
“我可以吃辣！”
“哈哈哈哈哈哈好吧好吧”向瑞云咬下冰糕的一角，见宰松好了些许便和她聊起关于之前的事情。
“郝多余的事情？”
“我不是很喜欢问八卦的人……但这件事以我对你目前的了解，怎么都感觉不像你做的事情。”
“你怎么能确定那么重的伤就不是我打的？”
“第六感和直觉。”
“如果说你的第六感错了怎么办？”
“那就重新了解这件事情的真相，如果是你打的就顺便在夸赞你一下。”
“为什么要夸赞我？”
“因为你揍了郝多余啊。”
宰松的脸上缓缓地出现了一个问号。
向瑞云开始和宰松举例，从她进校门以来郝多余骚扰同学的事情就没断过：“郝多余那个杂种我早就看不惯他了，不仅性骚扰同级的还骚扰即将毕业的学姐，三番几次碰见，但我不能出事……所以就……”
“鞭长莫及。”
“嗯哼”她恶狠狠地咬下最后一块冰棍，恨不得把郝多余变成冰棍啃食干净，结果咬到了舌头。
“你不怕我吗？”
“什么？”
“你不怕我吗？”
“为什么要怕你？”
“你真的确定吗？”宰松去掉眼镜，只见镜片下的两双眸子赫然是异瞳，也难怪郝多余见到这双眸子时会如此震惊。
宰松看着她，清澈如冰晶的左瞳与微酌褐色的右眸将向瑞云的模样深深刻了进去：“你还会觉得我不是那样的人吗？”
只见眸间地向瑞云并未有一点异样，反倒很正经地说道：“这又有什么？异瞳罢了，只不过是有一只眼睛的虹膜与旁人不同而已，现在代表的是不详，但你可知在古代异瞳可是代表祥瑞的征兆，我的名字也由此而来。”
宰松将眼镜重新带了上去，将那双异瞳孔藏匿在其下，她笑了起来。
在让舌头休息了一会后向瑞云含糊不清地说道：“走吧？”
“怎么付钱？”
“我记账，月尾再来结。”
“我是说我的……”
“啊……这个嘛……直接给我就行，我回头一起交了”宰松从钱袋里拿了对应的铜板递给了向瑞云。
向瑞云收好钱后问道宰松：“你去哪里？这里小胡同多，我害怕你绕蒙了。”
“我回学校。”
“不回家？”
“嗯。”
“那……行吧”
看宰松的样子应该是很久没有回家了，她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还是劝说道：“虽然说我也不是很喜欢回家，但毕竟是一年来最重要的节日，要是学业不紧张还是回去一下为好，要不然你父母会担心的。”
宰松看着路的前方，默不作声。
“前面往前一直走第一个路口往右拐就到学校了，我从这边就回去了……”见宰松还不说话，向瑞云也就不再自讨无趣，准备打道回府。
“瑞云”宰松叫住了要离开地向瑞云道：“你这两天还会来吗？”
向瑞云回过头笑着说道：“嘿嘿，放心吧！我还会来的。”
“好”她顿了顿继续道：“我想我会参考你的意见的。”
听到这句话后向瑞云笑得更加嫣然，挥手和宰松告别后就匆匆跑去槐青堂，只留下站在十字路口的宰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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