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又是很平常的一天。
看店、学习、偶尔应对一下附近的街坊。
终于在暑假结束前大半个月,槐老板一家从避暑山庄回来了。
回来时他们不仅给向瑞云带了礼物,也给淮青堂带来了新的糕点。
北方口味重、天气寒冷、地域广,所用的都是面粉制成,带有强烈的饱腹感,不仅是造型上会稍微简单一些,馅料也会更多的偏向枣泥和甜淡口多一些。
那里的咸糕点少不说,槐老板一家第一天去那边看到咸味的豆腐脑差点昏了过去。
向瑞云对此倒不怎么惊喜,她身为一个南方人偏偏喜欢吃咸豆腐脑,可能是跟祖母在中原有关吧,但奇怪的是她又只喜欢吃咸粽子,作为一个中原人不地道不说,作为南方人也不地道。
好在她平时早上不经常在学校吃早饭,要不然自己早就成学校里怪胎中的大怪胎了。
店里几人又窝着研制新糕点研制了几天,做坏的便让向瑞云分给街上要饭的,这也导致这几日店门口的街道上要饭的突增,不少店家也投诉了,警察找了过来,驱赶走了那些要饭的,没办法,就只能内部消化了。
分给向瑞云的大部分糕点还是被她给了要饭的,只不过是在远些的街道驻扎的乞丐,剩下的则是让家人尝过后给些意见。
在经过一个月的尝试后新的糕点终于被推出,大部分的糕点馅料为枣泥和山楂,另一部分则是用了鲜花做馅料。
第一天推出他们并没有尝试做太多,一经上市便受到一致的好评,向瑞云提前给宰松包了些给家里人包了些,她便开始了为期三天三晚的休息。
在将给家中的那一份糕点放好后她便骑上车往山上去,向瑞云今天没有穿过于正式的服装,只是穿了套淡青色的袄裙,一支银制尾杏叶发簪别住灰发。
快到府邸时她下车理了理着装才继续推车向大门走去。
门口的守卫并没有第一时间就放向瑞云进去,而是询问她是否有邀请函,来府邸的外人都需要有邀请函才允许进入。
任凭向瑞云怎么解释守卫都不愿放她进去,没办法,她只能等着,祈祷宰松能尽早出来。
但很可惜,她没有等来宰松,但她等来了池杭。
池杭第一时间降下车窗对向瑞云说道:“向姑娘,你怎么来了?”
“我来找宰松,淮青堂新出炉的新糕点,给她送些。”她只顾着和池杭说话,一时间没有注意在后座坐着的宰博延。
池杭喊来一旁的守卫帮向瑞云将车放好,她还是喜欢什么事都亲力亲为,直到坐在车后面的宰博延突然说道:“向姑娘,作为客方你需要做的就是享受便好,其他事情交给下人做,免得被他人传出去说我们招待不周。”一番下来向瑞云也无法推脱,拎着糕点坐上了后座。
上车进院后三人没有过多的交流,此时地向瑞云只想跳车逃离。
将两人送到门口后池杭便去放车了,宰博延和向瑞云一起进到了别墅内,此时她已经顾不上去看屋内的装潢,向瑞云感觉自己下一秒就能紧张地吐出来。
“事后我听宰松和我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很感谢你对她的帮助,以后有什么随时来找池杭,他会帮助你的。”
“您客气了,宰松是我的朋友,这些也是我应当做到。”
“你登门拜访的着急,宰松这会正在和老师上课,恐怕你要等一会。”
“没关系,糕点您和您夫人也可以尝一尝。”说罢就看到宰松的母亲裴诗兰从楼上下来,似乎是刚从宰松的屋内出来。
她命人将向瑞云手中的糕点拿走后两人便和向瑞云聊起来。
普通同学的家长还好,她也不是没经历过被同学的家长包围过的情况,但宰松的父母和那些人的身份不同,一时间向瑞云还能笑着应对,她祈求宰松能快些下课。
刚开始她还能集中注意力去应对宰松父母抛出的问题,但看着两人有意无意间的互动,向瑞云慢慢被不适的情绪和记忆吞噬。
很突然,突然到她未能留意到宰松已经从楼上下来。
眼前浮现的只有望不尽的四合院和父母的争吵,她拿着儿时的玩偶,一时间情绪的波动导致她已经无法在正常思考问题。
“瑞云?”宰松拍了拍她的肩膀,向瑞云很快从情绪中抽离出来,又笑着看着她说道:“下课了?淮青堂做的新糕点,帮我尝尝味道,这两天我的味觉已经彻底试到麻木了,吃什么都是糕点味道。”
说罢仆人便将装至精致瓷盘的糕点端上,宰松很随意地坐在沙发的扶手上,从盘子中拿起一块糕点吃起来。
“可以试着做的奶味重一点?酸甜都正好,什么做的?”
“枣和山楂,现在这个时候没有新鲜的,只能用从北方晒好的干,外皮是用鲜奶做的酥皮,考虑到咱们这边炒菜口味甜,所以做得不是很甜,偏酸口,解腻。”她又拿过一块桃酥说道:“再尝尝这个”
刚刚咬下一口桃酥便酥得掉渣,宰松之前吃过北方人做的桃酥,但没有这么酥:“不和北方做的一样,槐老板让做的稍微绵软了些,面粉少加了些,饱腹感不强。”
“我倒是觉得北方的桃酥吃起来更有一种独特的感觉。”宰松又拿起一块别的糕点问道坐在对面的两人:“你们吃着怎么样?”
三人的简单点评向瑞云记在了随身携带的笔记本上,在感谢他们过后宰松便要带向瑞云上楼,但这次向瑞云拒绝了。
她趴在宰松的耳边说道:“报社催稿了,我这周在不交编辑就要亲自看着我写了。”
“我以为你是自由投稿者那种,随机投稿报社即收。”宰松对此似乎很惊讶。
“那种太不稳定了,我在报社有职位,每个月至少要交三篇小说或者散文。”随后她又向宰松解释道:“不要误会,我不负责社会时政性新闻,也不采集那种新闻消息,我不适合,批判过头了脑袋就不保了。”她将手横在脖子上做了一个掉脑袋的动作,毕竟军阀之间的消息是最抢手的,她不想让宰松对自己有所误会。
“啧啧啧,压榨底层人员啊。”宰松瞧着向瑞云上手理了理自己的衣领,她似乎很享受这样,站在那里也不动。
“不压榨没钱使啊。”说到这里两人的音量才有所提高,宰松也没有再多留她,宰博延则是让宰松去送送向瑞云。
走到门口了宰松接过向瑞云的车子说道:“坐车后面,我带你回去。”
“我又有腿有脚的,你下午陪陪你父母?马上要回学校了。”
“陪和不陪家里都是一个样子,下午我父亲要去找郝宥谦他们说事,我母亲下午要去参加酒席,我一个人在家也是看书,刚和池杭说过了,他一会替我去带话。”宰松简单调整了车座说道:“走吧?”
向瑞云侧坐在后座上后是哪里也不敢扶,生怕宰松介意,宰松却很自然地拉过向瑞云的手放在自己的腰上道:“我骑车快,受不了了就和我说,扶好了。”
她刚要回答些什么,宰松便已经骑着她的车冲了出去,向瑞云喊道:“救命啊!!!”
“我以为你天不怕地不怕的。”
“我是天不怕地不怕。”她又搂紧了宰松的腰道:“但我真的不喜欢坐在自行车后座!!!”
“冷静,冷静。”宰松汽车的速度放慢了些,向瑞云的两只胳膊却还是狠狠地搂着她,不仅如此,脸也埋在了后背。
宰松安慰性地拍了拍她道:“放心,不会有事的。”
山间的风不断吹过耳畔,向瑞云闻不到青草的芳香,只有宰松身上独有的那种芳香萦绕在鼻尖。
随着路逐渐平坦,向瑞云也不再那么害怕,会和宰松偶尔说上两句话。
似乎宰松对于自己家的位置很熟悉,一路上向瑞云都没有和她指路,宰松便已经很熟练地在各个十字路口转弯通往熟悉的道路。
“你不是路痴吗?怎么来我家这边这么熟悉。”
“你猜。”宰松说着向瑞云的口头禅:“我只知道怎么到城中心,剩下的交给你了。”
向瑞云半信半疑的看着她:“你是不是找人跟踪过我?”
“我没有那么变态。”向瑞云在又说了一次:“拐弯。”后又问道:“我觉得以你的聪明劲不用跟踪,叫人查一下便能查到。”
向瑞云家在胡同里,不少邻居家的小孩见到向瑞云后便吵着管他要糕点,宰松不理会,正要继续走向瑞云却拍了拍她的腰间道:“等一会,不着急,一会我给你做饭。”
宰松停了下来,向瑞云调侃地和宰松说了句:“小馋猫。”说罢从车篓里拿出一包包装并不精良的糕点,站在那群小孩中间道:“少吃点,要不然一会你们爹娘又该吵我天天喂胖你们了。”
“谢谢瑞云姐姐!”几个小家伙蹦蹦跳跳地离开了,宰松趴在车把上看着她笑道:“看起来你很招小孩子喜欢啊。”
“等我给她们喂药我就不讨喜喽。”她没有再坐上车后坐,而是在宰松身侧走着说道:“想吃什么?一会回去给你做。”
“你想吃什么?”宰松问道。
“洋芋鸡蛋烩饭。”
“有肉吗?”
“有鸡蛋都不错啦。”两人到了门口,宰松看着已经透过外墙的葡萄架和攀爬在外墙上的叶子问道:“你家有熟成的葡萄?”
“你怎么看出来的?”
“你家的葡萄在外面挂了一串,已经快被鸟叼走完了。”那串葡萄已经被叨的不成样子,但依旧不难看出它的饱满和晶莹。
向瑞云刚踏进门又向后仰着去看,顺着宰松手指的方向说道:“应该是我妈弄的,要不然院子里的葡萄就遭殃完了。”
“妈!我回来了!”屋内并没有回应,向瑞云好似预料到般,她走到卧室,只见书桌上的纸张上写道:下午陆点的电影,带着你妹和外婆出去和米昌吃饭了,还有张票留在隔壁五孩那里,你不去五孩就拿走看了,当抵了肉和鸡蛋钱。
啊……向瑞云想起来之前还从五孩那里借的有鸡蛋和肉,虽然她也的确想去看,但看到门口的宰松她还是放弃了,这张票就当抵了鸡蛋和肉吧。
电影可以回头在看,但和朋友玩那可是机会难得。
向瑞云将簪子重新扎好头发后换了件衣服说道:“这会吃吗?要是吃我先把米焖上。”
“不用,你写稿重要,我先摘两串葡萄吃着。”
她瞥见宰松手里已经有几棵受害的葡萄,和宰松打趣道:“我看我家的葡萄不是先被鸟祸害完,而是被你这个小馋猫先吃完喽~”
“一会酸死你。”向瑞云又道。
“没事,酸也酸不到你头上,你应该感谢我先当了一把小白鼠,把酸的全都吃完了。”
“也是。”她拿着竹筐踩着木凳给宰松剪下两串葡萄,简单清洗向瑞云便和宰松来到书房。
向瑞云家里的书房并不大,但藏书却十分丰富,宰松问后得知大部分都是向瑞云从二手书市场淘来的。
宰松随手从书架上捞出一本书,只见刚刚打开便有稿纸洋洋洒洒洒出,上面密麻写着的都是各种诗歌。
向瑞云只顾着腾出地方将之前的草稿铺开,并未察觉自己的稿件被宰松几乎看了小半。
她扭头便看到宰松拿着自己的诗稿品鉴,瞬间向瑞云全身上下的鸡皮疙瘩随着尴尬的情绪一下子全起来了。
宰松还是和之前逗向瑞云一样,将诗稿高高举起,跟逗狗似的,向瑞云是蹦起来也够不到,再怎么往宰松身上贴也不给她。
“启熙~你就把诗稿给我好不好?”向瑞云几乎是用恳求带撒娇的语气说道。
“可我还没看呢。”宰松也撒娇道。
“一会叫你瞧我之前的稿件。”
“这不就是之前的稿件?”
“这些东西我恨不得现在就烧了!”
“为什么要烧啊,我看写的很可以啊”
“都是些一派胡言的玩意。”她尝试着蹦得高一点,但依旧够不到:“你一定会被这些稿件搞得崩溃的!”
“不听。”
“你!”向瑞云一气之下朝宰松胸口狠狠地捶了一拳,她也不理宰松,自顾自的回到书桌前磨着墨。
宰松细细看起来那些诗歌,大部分都是白话文所写,文言文也有,和主流意向不完全相同,她语文不好,也无法读懂太多。
等诗歌看完放好后,宰松又开始看起书房里的其他藏书
很多都是些稀奇古怪的书籍,但一成不变的都是关于情感和现在一些批判中国社会报刊的剪贴。
最后宰松才晃悠到向瑞云身边看她写稿,沉浸在写作中地向瑞云一言不合了半个时辰,宰松中间拿了一本书就坐在向瑞云身边等着她。
又是半个时辰过去,宰松的书也看得差不多了,宰松看了眼时间,又看到向瑞云面前的糖罐子空了便问道:“你饿吗?”
宰松又问了一遍向瑞云才回过神道:“嗯?你饿了吗?饿的话我开火。”
“我不饿,看你的糖罐子空了,以为你饿了。”
“啊……那不是糖,用冬瓜做的,没事,我平常写东西老扣嘴巴,来来回回改不掉,我妈就做了些冬瓜糖,为了治好我扣嘴巴。”
“要帮你加些吗?”
向瑞云又沾了些墨汁道:“还有一点收尾,等我一会。”便又开始写起来。
葡萄被宰松吃了大半,向瑞云似乎还是对稿件不满意,便请宰松帮她看看。
很快不通顺和其他语病以及宰松自己的一些想法便被提出,在文章中向瑞云提出白话与文言文应当相互结合,她既不支持完全将文言文踢出,也不支持只使用白话文。
在文章最后向瑞云写的一段话是由短篇小说中一位德高望重的先生说的:“这可都是老祖宗的东西!就这么丢了吗?砸烂了孔家店就真的能解决中国现在的情况了吗?抛弃了文言文去学习白话文,中国就能一跃千里,位列世界第一了吗?如果说仅仅是只有这样,那便去做!可到头来,回望古今,就只有底下的百姓受苦于内卷外乱的形势中,学术那些可以用无数遍的演算得来最终的理论,可人命只有一条啊!他们可经不起你们这般折腾啊!”
向瑞云改完后,在重阅时宰松才问起向瑞云支持哪个政派,向瑞云愣了下道:“我既不支持□□,也不是很能看好民国三民那套。”又补充道:“军阀同样。”
“那么你为什么偏偏要耗费时间去写这些?我的专业法学,每天的课业繁重到已经无法在分出一部分精力去写这些,更何况你是学医的。”
“我在的这家报社本来就不是什么大报刊,但唯一一点好处就是便宜、在工人阶级和收入较低的家庭之间流传较多,再加上南京本土没有什么有冲击力的报刊,大部分都需要从上海、北京那边找人带来,价格肯定会高昂一些,其他地方的报刊已经在有意无意间唤醒了学生和商人,我想要做的就是让一些对学术并不精湛、几乎没有上过学堂以及平民百姓,不说唤醒,最起码是清楚,清楚现在这些政治家们要做些什么,在文中有时再去批判一些大文学家们的观点。”确认好无误后她开始收笔准备洗砚台:“我不能和他们一样去批判过多,我还有家人,只能在背后躲着,我也不想这样,但我不能。”
“你说我胆子小也罢,说我在做无用功也罢,我只能做些不痛不痒的戳刺,只要有效果且不会伤害到家人,我想我就会一直写下去。”稿件装好后向瑞云扭头问道坐在桌子旁吃葡萄的宰松:“你会跟随你的父亲,对吗?”
“我现在要做的只有完成学业。”
“的确。”向瑞云将毛笔挂好说道:“我去拿菜,一会喝米粥,在馏几个馍,吃完去把稿件送了。”
“那你这样做……也算是追随新文化运动?”
“并不,我不追随任何一项运动,我不愿惹祸上身,家人对于我而言比理想更重要。”
“如果说你的身后没有家人这一阻拦,你会加入新文化运动吗?”
“毕竟我不是法学或者哲学专业的学生,就算加入也做不了什么,如果身后没有我的家人,我会想尽办法,跑遍各地,将医学能力提高以后用医术去救人,也不会同鲁迅先生一般弃医从文,我文科也实在是不行。”
“那如果……把这些你所顾虑的选项全部排除,你愿意追随新文化运动吗?”
“我想我会。”向瑞云毫不犹豫的回复道:“我也想为我的未来,和千万个同胞的未来做些贡献。”
“为何不愿追随军阀?”
“军阀割据太严重,我不太喜欢她们的管理方式。”向瑞云又补充道:“不是说因为你是军阀的孩子就不喜欢你了,无论你什么出身,我都愿意和你一起玩。”
“仅仅只是一起玩吗?”宰松的语气中带有质疑,向瑞云一时间也不知道要用什么词语来和宰松描述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只是磕磕巴巴地不时蹦出来一两个字。
“那我们难道不是一直一起在玩吗?”向瑞云终于蹦出来了一句完整的句子。
“当然是了。”宰松撇开了话题,拿了颗葡萄漫不经心的吃起来问道:“也是奇了怪了,你说你一个看起来文科好的人偏偏去学了理科,这……”
“就像你父亲和我说你理科好一样,我猜测一下,你父亲可能对于你学文科的事情也很惊讶。”向瑞云也没有再计较,顺着宰松的话题继续聊到。
“那是因为我想要去的工作单位人家不招收有关于理科专业的学生,但凡可以,我就和理科乱斗一辈子。”
“为什么不考虑和我一样学医或者搞学术研究,现在中国不只是缺医生,更是缺对于物理、化学、生物的研究与发展。”
“说实话,目前中国除了文学、文化发展得较快,像你说的那些:第一,没有器械,你怎么搞研究,你连最基础的药品和实验用品都要从西洋坐轮船,少的话一个月,时间久一点甚至半年都到不了,第二,没有人才,更没有可以问的人,国内大部分人才都流失于国外,一个是因为人家那边给的条件确实比中国要好很多,还有便是人身安全,现在世界大战,无法避免会遭受战争的波及,但一旦结束,不管是国家胜利还是投降,他都有知识存储在脑子里就可以想办法自保,但在中国,你可能连最基本的知识你都找不到完整的或者有权威性的,你怎么搞?”宰松这会心情有些激动,说话的语气难免冲了些。
“就算是说,留洋回来了,我带回来了器械,带回来了实验材料,带回来了相关知识,有人会听吗?有人会学吗?就算会学,有人会使用吗?
没有!
现在的国人,就是一盆盆浆糊,守着旧思想,排斥新思想,只有那些拥有一定文化常识的人才能看清如今的时局。”她又说道:“假设,新中国崛起了,有人才、器械了,权利不在手中握,你照样会被攻打的跪地求饶,做的一切也都是徒劳。”
向瑞云一直没有说话,专心致志地生火,分神思考时被火星烫了个大泡,说了句没事将米倒入,一时间蒸汽溢满了屋,她也终于开始说话:“萝卜白菜各有所爱,只要能救人,那都是好菜,不管以后咱们两个做了什么,到哪里,只要记住自己的志向便好。”
她用清水简单冲洗烫起的包道:“我的志向,就是救人,现在战乱四起,如果说不备,医生是最急缺的,再说了,我英语差得要死不说,去了国外也是当个小哑巴。”向瑞云也问道宰松的志向,宰松目前是想要接手她父亲的军阀和各种合作的生意,她对于三民主义比较向往,毕竟现在的其他军阀和政府的思想对于宰松来说都过于单调,以权利和暴力为主,对国家未来没有规划,这不是她想要的。
“小菜想吃什么?炒的还是……”向瑞云问道。
“凉拌一个炒一个?”
“多炒个肉菜吧,或者炸点酥肉吃?”
“都可以,我好养活。”宰松打趣道
“好的~”她下地窖拿上来了些洋芋,本来想做青椒炒肉,她记得没错宰松是不吃青椒和洋葱的,便没有拿,又拿了些青菜炒着吃。
饭做好后两人边吃边聊,向瑞云做饭口味会稍微重些,想着宰松从小生活在南方,不是和她似的不正宗南方人,便做了淡口了些。
可谁知道这个正宗的南方人也跟向瑞云学得便了口味,向瑞云便又回锅重新调整了味道,这才吃得爽快
吃了一半向瑞云又下了地窖,拿上来了一小坛土罐,刚开始宰松还以为是瓦罐汤,直到向瑞云喝了两口后脸颊便开始微微泛红。
“这是酒?”
“不然呢。”
“不是,你一会要去送稿不说,还要回来,你这会喝点酒……”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这是果酒!几乎没有酒精含量在里面,我有点热,拿点酒。”她摸了摸自己的脸:“我的脸很红吗?”
“我想,是的。”
“没事,正常,晚一点冷风一吹就好了,交稿不会有什么障碍,交过去就行了,稿费每期都固定先给,如果超量会给提成。”
稿子交了过去,向瑞云酒醒了差不多,便提出来再去糖水店吃一顿,宰松没有拒绝。
路上人来人往,不知道看到了什么,刚还在想吃什么甜点地向瑞云突然问起宰松为什么不去留学,宰松弹了一个她脑瓜崩说道:“近几年国外战乱纷飞,你让我过去送死啊。”
向瑞云有些委屈地说道:“我是说之前!”
宰松道歉并把一会的甜水钱包揽后道:“我之前去国外上过一段时间学,后来因为战事让我先回国了,如果战势平缓一些,我可能还是会去国外。”
听到这话向瑞云不可避免地有些失落,还不等向瑞云缠着宰松就看见前面有人围成一圈,不知道在干些什么。
向瑞云好凑热闹,便准备上前瞧瞧是怎么回事,宰松退在一旁,不愿上前,挤的热得慌不说,来回挤得难受。
向瑞云刚挤上前便能听到孩提的哭声和请求声,她一把推开了前面的人。
一个小孩子躺在母亲怀里,她的腿糊成了一团,被孩子的母亲捧在手中,乱蓬的头发和几乎烂完的衣服无不在诉说他们的苦难。
母亲似乎不懂,也不怎么会说话,只能哭着磕头嘴里面不知道说着什么糊涂话,她的眼里充满了无助。
向瑞云见一旁的人都不肯上前,也不管脏不脏,抱起孩子就开始冲人群里喊宰松。
刚开始宰松还以为是幻听了,直到透过缝隙她看到向瑞云抱着个孩子,宰松注意到向瑞云后面还跟着个女疯子。
没有止血药、没有酒、没有干净的手术台,简单检查了下伤口和孩子的心率,恐怕是把孩子送到医院就已经流血流干死了,向瑞云见状喊道宰松让她给旁边的客栈塞点钱用下后厨。
只听见一声脆响,向瑞云的蓝色麻布钱袋被宰松扔在了地上,她眼神冷的和打发要饭似的,向瑞云失望到不知道要做出什么样的表情。
向瑞云只得先将衣服撕成碎步简单包扎,在孩子的大腿根用发绳绷紧让血少流了些。
捡起钱包向瑞云一把抱起孩子,她急得三步并一步,跑进了附近饭馆要用后厨。
老板一开始不乐意,向瑞云见状一股脑将钱袋里的钱倒出来了个精光。
本来饭馆生意不好,这白来的钱不要白不要,老板“勉为其难”让三人进到后厨,向瑞云刚迈出一步那老板便叫住她:“小姑娘,绕一圈,不要让血腥气染了饭馆。”向瑞云看着几乎无人的餐馆,咬咬牙还是绕了一圈来到了后厨。
血混合着沙土早已染尽了向瑞云的衣服,她顾不上围观的人更顾不上宰松,一心只想把这孩子救回来。
用缸里的酒在伤口处消毒后向瑞云便让孩子母亲抱好孩子,但当向瑞云看到孩子母亲手上还捧着那团烂肉时向瑞云一下子就崩不住了,眼泪一滴滴地掉落在嘴边。
她背过孩子母亲继续将火生到最大,随后将刀扔进火里,只留下刀柄在外面
星点火光崩在向瑞云的脸侧,她就怔怔地望着火光,直到那母亲又开始嚷嚷,向瑞云才抹掉一脸的泪来到母女俩身边。
她和孩子母亲耐心解释孩子的腿安不回去的,孩子的母亲眼神里还是充满疑惑,她不断将那团烂肉捧在向瑞云面前,向瑞云一时间也解释不清楚,她只得安抚孩子母亲先抱好孩子。
向瑞云将一块布塞在孩子嘴里面,确保不会在这期间咬舌自尽,随后用棉布包裹好手后从火炉里拿出被烧得通红的刀,她不放心,又用自己的腿摁好孩子那条受伤的腿,向瑞云拆开布条,确认伤口被感染的部分已经被她全部消毒后……
她将刀狠狠地摁在腿截面上。
瞬间孩子被疼得弹起,她似乎想要喊些什么,可能是因为早已喊哑了吧,怎么也喊不出。
那母亲也是急,见扒拉不来向瑞云的手臂,便一口咬上了向瑞云的胳膊,想让向瑞云将刀收回。
来不及多想,向瑞云将刀扔回火炉里便开始给她把脉,确定孩子没事后给她烧了些水喝。
那老板出于好奇来到后厨看了一眼,刚进屋便被满屋的烤肉味吓得退了回去,那孩子的腿依旧在流血,向瑞云不敢让发绳继续绷紧腿部,害怕会因为供血不足从而导致小孩再一次陷入危险。
没办法,向瑞云只能再次拿起刀贴在伤口还流血的地方,这次不能贴在已经愈合的地方,不然会造成伤口二次伤害。
她用刀尖小心翼翼地一点一点烫补着伤口,确认断面几乎不流血、孩子也没事后她管老板要了些布料包扎。
这期间向瑞云一直没有休息,她又匆匆跑去附近的药铺要了些止血的中药,宰松就站在外面,和那些围观的人一起,有些懂文化的认出来了宰松,小声点议论着两人,宰松并未在意,只是瞧着向瑞云穿着带血的衣服离开,回来时她带了足够的中药。
向瑞云用自己的发绳为小女孩梳好辫子,和孩子母亲交代了些后她便带着母女俩安顿在了附近的旅馆。
等所有事情都安顿完餐馆周围围着的看客早已离开,向瑞云刚刚出门就看到坐在不远处馄饨摊上喝茶等向瑞云的宰松,宰松见她出来了便她那边走去。
这一趟折腾下来甜水铺关了不说,稿费也花了个精光,向瑞云更没办法顶着这一身就这样回去。
她看着剩余不多的钱和旅馆老板说道:“就那一间吧,在劳烦问下这附近哪里有卖衣裳的。”
“您这样吧,把尺码和我说下,我去给您买,我叫人把热水给您备上,您去换洗下吧,我刚才都看到了,您也真的是好心,尽头有间还没收拾出来的房间,您可以在那里休息会。”
“多谢你了。”向瑞云作揖感谢便离开了。
她刚进屋就摊在了椅子上,直到小二喊道水备好,宰松蹲在她身侧轻声问道:“一起吗?”
“你先洗吧,洗完我在去。”宰松见向瑞云还摊在椅子上便拉过一把椅子坐在一旁,她拉起向瑞云还泛抖的手说道:“瑞云,你能救得了这一个孩子,那么多孩子,你什么时候才能救得完?”
向瑞云满脑袋都是刚才听旁人描述的起因。
军阀军队急着出城,小孩子手里端着好不容易接济来的米汤,一滴都不敢撒。
她一步一步慢慢地往痴傻的母亲身边走,却被军阀的车辆撞倒又被碾了双腿。
只有稀稀落落几粒米的米汤撒了满地,渗透了那片土地,那孩子顾不上自己,还想要把没有被渗透进土壤里的米汤舀进碗里,想着给已经痴傻的母亲一点,哪怕就一口。
那孩子为何从头到尾一声都没喊出,是因为她是个哑巴。
“我帮你补习英语,咱们以后一起出国,离开这里,好不好?”
面前的人还是摊在椅子上,好在她开口说话了:“还记得我有段时间匆匆去了图书馆或者食堂和你说话不到两句便会离开的那段时间吗?”向瑞云睁开眼看着宰松,见她点头后继续道:“那是我在大学时期喜欢的第二个人,是个女生。”
“是的,是个女生,在我们关系刚开始变成朋友时,她同样和我说过相同的话,只不过她想去哈尔滨,想要一起去看北方的雪。”
“从那之后我再也不敢回北方看雪,因为每次我都会想起她曾经许下的誓言。”向瑞云自嘲地笑道:“这个誓言可能早就被她忘了吧,到最后只有我苦苦地守候着这没有任何凭据的誓言。”宰松脸上并没有失望或者其他向瑞云所意料到的表情,宰松只是淡淡地看着自己,未曾放下手。
“有些事情不是去了国外就能解决,如果是这样那岂不是人人都逃到国外,好好享受清福,为什么那么多人选择留在国内?是因为我和他们一样,我们都热爱着这片土地。”
“热爱能救下你和你家人的命吗?”
“我和你不一样,至少我不会在第一时刻选择逃避到国外去享清福。”她又道:“就算说,去了国外,我一样还是要做和国内一样的工作,只是那边条件好一些,如果人才都流失在了国外,那中国就真的是死路一条了。”
向瑞云最终将手抽出,离开前她说道:“这里有电话,你可以让池杭过来把你接走,我一会也要回去的。”宰松只是点了点头,见状向瑞云没有多说,只是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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