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族长有吩咐,闲杂人等不许入内。”一个黑衣青年抱着一柄长剑,拦住了来人。
“闲杂人等?”
说话的是一个胡须浓密,虎背熊腰的中年大汉,他的腰间挂着一把大弯刀。
“长老交代了,任何人都不得入内。”黑衣青年严肃地说。他的身量并不羸弱,反而看起来精瘦有力,但是和浓胡子一对比则显得格外单薄。
两个人凝视着对方,形成了无声的对峙。
周围胆大的人直接看起了戏,怕惹上麻烦的也纷纷竖起耳朵,眼神不住地瞥向这边。
浓胡子粗长浓黑的眉毛一挑,轻蔑地笑了一声:“你就是那个新来的?这么不懂规矩。”
随着话音落下,他宽大粗糙的手掌抽出腰间的大弯刀,锋利的刀刃反射出白光。
青年毫无惧色地拔出了利剑。
刀剑亮相,刚才还胆小的人终于耐不住好奇,纷纷屏息凝神地把视线黏在他们身上,等待一场矛盾的开始。
两个人手持凶器,相顾无言,一时之间静得出奇,夏日凉风习习吹过的声音成了现场唯一的伴奏。
不远处一棵枝繁叶茂的古树上,一条紫色的长蛇盘在枝头,嘶嘶地吐着蛇信子。
视线稍稍一偏,看到的竟是一张与顾留江有九分相似的脸,略显稚嫩,双眸异常干净,犹如清澈见底的清潭。
顾九安屈起一条腿坐在粗实的枝干上,另一条腿随意地垂着。
他微眯秋瞳,眼中闪烁着新奇,舌尖探出一点来舔了舔下唇。
顾九安昨晚就听说莫长老收了一个“护卫”,年轻,俊俏,武功高强。起初他还半信半疑,今日一早他就在这守着了。中途他的宝贝双灵蛇捣了一只猛兽的窝,他不得不赶回去处理烂摊子,匆匆忙忙赶回来时看到的就是两个人僵持不下的画面。
顾九安炽热的视线落在前方的青年身上,他仔细地描摹对方冷峻的眉眼,高挺的鼻梁,微抿的嘴唇……嗯,确实长得不错。
顾九安强迫自己挪开视线。
察觉到主人雀跃的心情后,原本无精打采的紫蛇徐徐爬上顾九安的手臂。
忽然,浓胡子握着大弯刀向青年冲去,众人全神贯注地盯着,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出人意料的是青年丝毫没有动作,眼看刀刃就要和他的额头来个亲密接触,一个雄浑有力的声音响起:“隗七,下去吧。”
“莫长老。”众人齐声道。
浓胡子收回大弯刀,后退几步,与隗七拉开一小段距离。
隗七垂眸收剑,在所有人都弯腰行礼时仍旧直着身板,一言不发。
不行礼啊。
顾九安翘起了嘴角,玩味的目光自下而上地扫过隗七,猝不及防地与隗七四目相对。
顾九安挑了挑眉。
居然被发现了。
他是个外来人。
顾九安心里咯噔一下。
什么声音?
双灵蛇不安地蹭了蹭他搭在膝盖上的手。
顾九安的双眸闪过几道暗光,眼神越发幽深起来。他摸了摸双灵蛇的脑袋表示安抚,抬头凝视着隗七。
隗七只是瞥了一眼他的方向和就若无其事地回过头去,把目光留给这位救他于蛇口的长老。
在人间二十年,魔界五年,隗七从未听过身边有谁管别人叫“长老”。
莫长老留着花白的长胡须,皱巴巴的脸上洋溢着慈爱。他拍了拍隗七的肩:“你守了这么久也挺辛苦的,回去歇息吧。”
隗七点头。
莫长老眉开眼笑地转过头,这才看见拿着大刀的浓胡子,憨笑了一声:“哎呀,你来啦,我忘记告诉隗七了,人年纪大了,难免记性差,快进来快进来。”
浓胡子挑衅地看了隗七一眼后大步向前,与他擦肩而过。
“这新来的什么身份啊,这么厉害?”
“听说是长老看中他武功好,被调遣到长老身边的。”
“瞧着还挺俊。看样子应当和咱们少主差不多大。”
“不会是哪里来的奸细吧?”
“是不是奸细长老还能不清楚吗?少胡说八道了。”
顾九安看够了戏,带着双灵蛇回到他的毒彧。
……
几天前,隗七莫名其妙地在深山老林中醒来,还没弄清自身情况就被一条猛蛇攻击,恰好遇到了莫长老,否则他能不能活着还是个问题。
来到这里前他还在归影家里住着,正准备回去的时碰见了晏玄度——之前雾阁的同僚。
归影告诉他自己和他曾经有过节,一见面就要开打的那种程度。但近些年来忘忧发作得越来越厉害,他一点也想不起来。
当时归影阿姐在院子里钟桂树,晏玄度拎着两大盒东西走了过来,还没靠近院门就对着归影阿姐抛媚眼。
隗七刚好挖了个土坑,抬起头一看,晏玄度脸上的表情那叫一个精彩,一会儿白一会儿红。
然后呢?
隗七仔细回忆着。
归影听到动静匆忙出来时,他已经把晏玄度撂倒在地,好巧不巧把人摔进了他挖好的坑里。
归影看到阿姐没事后,跟隗七说了个大致情况。
这晏玄度也还在雾阁,几次求娶他阿姐,归影每次都把人打了个鼻青脸肿,但是这丫的脸皮厚到没法说,三番五次地来骚扰。
归影说到此处,晏玄度已经灰头土脸地爬了起来,恼羞成怒地瞪着隗七。
隗七越是冷淡,晏玄度就越是愤怒,但他对自己的实力也有数,不敢和隗七归影两个人硬刚,直言要和隗七单挑,美其名曰解决一下私人恩怨,叫归影别插手。
隗七也无所谓,午后按照约定只身到了留江。
为什么非得在留江旁边打?
隗七问了归影,归影只说大概是因为他和晏玄度是在留江旁边结的仇。
归影问他是否想知晓事情的经过,隗七沉默了一小会儿,最后并不打算知道。
反正知道后没几秒又会被忘忧抹去,还不如省了这一步。
隗七对留江倒是有印象,相传那是连接人间和另一个地方的通道,不听话的小孩子丢到留江一晚上,第二天就会变乖。
隗七小时候因为捣蛋被吓唬过,不用一个人在留江旁边过夜也变得极其听话。
这是他仅有的一点儿时记忆了。
晏玄度倒是没耍阴招儿,曾经还是同僚时,隗七和他的身手不相上下,但是现如今可大不一样了,晏玄度打起来可够呛。
隗七跟着顾留江五年,身上有仙魔两种丹核不说,还得了个火磷,虽说本体在归影那里,但是关系不大。
按道理他用不了一炷香把晏玄度这个麻烦解决了就能早点回到顾留江身边,但坏就坏在出了意外。
隗七觉得小时候听到的吓唬人的传闻有一点是真的——留江是人间和魔界的通道。
他锁住晏玄度的脖子时晏玄度脚底一滑,把身子猛地一带,速度快到隗七尚未反应过来,两人就双双坠进了留江,激起的大片水花儿直往岸边蹦去。
留江表面的温度还算正常,稍微深了点就水温骤降。冰冷的江水混着魔气像藤蔓一样缠上来时,零零散散的记忆疯狂钻入隗七脑中,江水涌进口腔,视线变得模糊。
隗七只觉得自己像被人掐着后脖子粗鲁地按进了冰水中,胸腔难受得像要炸开一样,脑子也嗡嗡响。偏偏他的双手和脚踝都被无形的力量束缚住,彻底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他看见晏玄度逃命似的模糊背影。
回忆到此,隗七默默叹了一口气。
他好歹当了五年左护法,猜也猜了个一二。
不出意外的话,他落水的那会儿功夫被魔给袭击了,掉进了它的幻境。
他该怎么出去?
尊上还在等他。
隗七沉思的片刻里,双灵蛇从阴翳中探出,扭动着身躯前行。
隗七注意到它身上绑了个铃铛,发出清脆的声音。他没有动作,那条蛇便缠上他的脚踝,顺着小腿一路往上,蛇尾在腰间缠了几圈,头搭在左肩,贴身他的脖颈。
隗七绷着神经,纹丝不动。
双灵蛇是上级灵宠,而这条缠在他身上的更不一般,全身紫色,布着纹路,莫长老提醒过他,这是少主的灵宠之一。
所以隗七打消了拔剑的念头。
夏日炎热,他本就穿得单薄,恰好让这蛇轻轻松松地探到衣襟里面去。
隗七忍不住动了动手指,终于还是作罢。
双灵蛇一口咬在他的锁骨下方,隗七感受到一阵轻微的刺痛,他拧着眉,忍住想把它从身上拔下来的冲动。
它好像发现自己咬的人脾气很好,更加兴奋起来,胡乱地蹭着隗七的锁骨。
双灵蛇不喜欢猛烈的阳光,觉得衣服下面的肌肤更温凉些,原本只探进去一个头,这会儿见隗七没有动作,便想往里面钻。
隗七刚忍不住想要伸出手,它就受到惊吓一般地钻了出来,缠在腰上的原本没什么动作,也慌忙地松开。
这只双灵蛇顺着小腿爬到地上,有些不舍地望着隗七。
隗七默默看着,一人一蛇相顾无言,画面一度和谐。
双灵蛇又往前凑近了一点,但又碍于什么东西,最后还是一溜烟地离开了。
隗七默默松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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