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绸扬天,融入夜幕。
“过去多日,今夜已深,报仇不急于一时,不如……”再多住一晚。
灿然笑容如斯刺眼,不敢直视,紧握的掌心终于松开,公子身形萧瑟,待他鼓起勇气抬头想挽留时,府门前的白色身影悄然消失不见。
腰间软剑随风抽出,剑光一闪,以背刃反挡暗处刺来的三枚羽状暗器,腕间扭转,暗器折向另一处,闷哼三声,又有四人冲出甬道提刀追砍,三人飞檐降落,铁索直冲最前方。
卫国公府的宅邸逐渐变小不见,李雍没往功里巷外跑也没有寻一户求救。
幂篱下笑意不减,又挥两剑挡下后面的攻势,不让暗器、铁钩碰到分毫,疾风飞驰,过弯转道时不着痕迹地慢上一分。
就派这么点人,未免太看不起她。
扬州那晚可是整三十名辛云楼三阶杀手围攻才令她负伤昏厥失了记忆。
区区十五个刺客,日常练剑喂招都不够。
“不好,中计了。”
为首的刺客发现周围全是高墙,他们绕进一个死胡同,最前面的人停下脚步,跃坐尽头高墙,正笑盈盈地俯看他们。
明明被围堵的人是她,为何脚底生寒的人是他们?
胡同口缓缓走出两人,一男一女,一执伞一持鞭,局势瞬间转变为三人包围十五人。
“冲!”
刺客冲向高墙,企图用天女散花般的暗器伤及安坐其上的女子,可惜怀里、袖中、嘴里的暗器来不及掷出,齐齐倒地,脑后全部插进一根细如发丝的银针。
“林无忧,你又抢功!”
千机伞的机关收拢,伞下男子五官阴柔,白净得像无常鬼,听女子叫嚷,只用食指抵唇,语速慢悠,“林相思,你太聒噪了,少主选在这儿反杀无非想将动静降到最小,你这一嗓子,生怕左邻右舍不被惊动?”
李雍对林氏兄妹的吵闹习以为常,走到距离最近的一名刺客身边,拉下黑色衣襟,皮上刺青分外眼熟。
“相思,把人全部带回去,按寿礼的规制打包好。”
“打包?”林相思踢了踢脚边昏睡的刺客,“不用串起来挂柳府门口吗?”
“……”
这丫头绝对和夜鹰碰过头了。
林无忧一个爆栗砸在林相思的脑门上,“让你打包就打包,想串人去边境战场,天天玩对穿。”
林相思扶额反呛:“是我不想去边境吗,谁让宇文期那家伙这么有能耐,三个月的战事说停就停,我想请命去抗夏都没机会。”
“算算日子,宇文将军也快归京了。”
自边境首胜,大夏宣布停战后,宇文期在朝中的声望水涨船高,林无忧佩服的人不多,宇文期算一个。
“对哦,少主,宇文期临走前下过军令状求赐婚,如今得胜归来,陛下会允诺他吗?”
林相思好奇极了,他们几个私下开盘,就赌宇文期能不能成功,虽然少主婚期将至,但男子能平妻,谁说女子不能平夫呢。宇文期痴心一片,比卫国公府上那位一落魄就消沉的世子强多了。
眼底的厌恶一闪而过,李雍在林相思的再三追问下只回了一句。
“滚。”
林相思:“……”
林无忧幸灾乐祸,“让你聒噪。”
巷口,纪何牵来马车。
“人都拦下?”
“都安顿好了。”
李雍直入车厢,留林氏兄妹和手下收尾。
纪何驾马离开,忙活一日的李雍终于得空闭目养神,正巧错过半刻钟后在胡同里发生的激战。
千机伞半折翻倒在地,林相思扶住咳血的兄长,内力耗尽的她连扬鞭不准对方靠近的力气都没有,眼中骇然。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率先出手的人跟泄愤一样,招招狠戾,林无忧擅长暗器远攻,敌人骤然近身,打得措手不及,大杀器不得不沦为卫具,她的长鞭也极易打到墙面从而泄力,空间狭小,施展不开,来人存心要将他们困在胡同内,一步不让,不出五招就处于下风。
这人将他们打到无力回手,背对站在少主原先查明刺客身份的位置,分毫不差。
居然能在她和林无忧的眼皮子底下藏匿那么久,无声无息,连少主都没有察觉。
万幸,“寿礼”已被转移走。
后赶来的双刀也颇有能耐,竟然能一刀劈开林无忧的千机伞,那可是玄铁打造的机关伞,世间仅此一把。
“还记得康和二十三年,被灭口的十二家军户吗?”
双刀缓缓入鞘,与刀鞘磨出刺耳刮剌声。
“什么?”
骤然发问,兄妹二人相视茫然。
——你干的?
——不是我。
——那是谁?
——你干的?
——你放屁!我林相思敢做敢当!
——那还能是谁?
“大哥们,你们确定没认错人?”
双刀大哥捡起地上的断伞,掂量一二,“伞,没错。”
“是人错了!”
林无忧语速急促,气血上涌,又咳出一口血,本就淌白的脸更无血色,林相思连忙从怀里掏出药瓶,给林无忧喂了一粒药。
“咳咳,千机伞是我两年前偶然得的,季世子若是凭伞认人,恐怕找错人了。”
季向南从容地摘下随处扯的面巾,亭亭如竹,没有被道破身份的慌乱,局势在他,大不了将人杀了,毁尸灭迹。
“仅凭一人之言,我为什么要信你?”
林无忧察觉季向南眼底杀意,攥紧林相思的手腕,快速想脱险的办法。
深夜的视线远不如白日,加上来人蒙面,一开始林无忧没认出对方身份来路,直到季长临标志性的双刀出现,以及他的问题。
前日有人拿少主的信物去重灵画坊查询三年前的军饷案,当时林无忧也在画坊。
倒是没想到,时隔多年,季世子仍对军饷案锲而不舍。
更没想到少主居然会把那么重要的无字令牌交给他。
尽管令牌用过一次后由画坊收回物归原主,但单凭给出去这个动作足以说明少主对季世子不一般。
“两年前郡和山有一伙山匪,囚禁妇孺炼制药人,匪首名叫何春,千机伞便是从他私库缴得,剿匪任务的主官是少主,你信不过我,可以去问她。”
“少主?”
季长临来晚一步,不知林无忧口中的少主是何人,听起来世子与此人相识。
而林相思从林无忧戳破季向南身份开始,脑子里的问号越来越多。
兄长是说面前这个赤手空拳打伤他们的人是卫国公的草包世子?不对啊,他武功既然那么厉害,为何还会在金统军被一群垃圾纨绔欺负?扮猪吃老虎吗?
显然,季向南没工夫回答这些,一把抽出季长临的单边刀,抵臂锵磨,逼得林无忧头皮发麻,不得不出言威胁:“杀了我们,少主不会放过你。”这话说的林无忧心中没底,虽说少主护短,天知道季向南和少主处到何种程度,万一蓝颜祸水……
少顷,两人从胡同出来,刀未染血,林无忧最后还是赌赢了,季向南和季长临目送兄妹二人相互搀扶,狼狈地离开功里巷。
季长临低头端详被季向南割下来当把柄的玉佩,观成色与样式,平平无奇,怕不是被人骗了。
“童天盛在青龙卫认了个大哥,叫林谭。”
“所以呢?”童天盛到处认大哥,两只手都不够数,一点都不稀奇。
“林谭有亲戚在麒麟卫,约莫就是这两个。”
夜袭那晚,在童天盛的孜孜不倦下,终于挖到有用信息,林潭有一对龙凤胎堂弟妹,年岁不大,在阴人方面天赋异禀,两年前破格加入麒麟卫,自那以后林潭再也没见过堂弟和堂妹。
“麒麟卫……”那么菜吗?
“既然灭口与他二人无关,不如顺水推舟,卖个人情,况且招惹麒麟卫对接下来的计划毫无益处。”
“所以他们口中的少主是何人?”
“你认识。”
季长临蹙眉,他几时认识麒麟卫的少主,忽然福临心至,一个名字呼之欲出。
“田十一?你不是说她是麒麟卫统领吗,怎么会被麒麟卫的人称呼少主?”
“是啊,怎么会。”
季向南也十分好奇,田十一的画皮究竟有几层,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剥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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