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慈宫,喜气洋溢,红龛从正殿铺至前庭,金桂馥郁,信姑姑戴了一对应景的金花耳坠,忙碌地指挥人把新送来的添妆放置妥当。
宫女太监都极有眼力见地避开闭门的暖阁,被宇文芩紧紧环抱的李雍感觉空气越来越少,手胡乱地想抓住点什么,好不容易碰到宇文芩身上的织云锦,结果由于织云锦过于顺滑,她的手直接抓空。
“母……母后。”真的要窒息了。
与爱女久别重逢的宇文芩终于被气若游丝的声音唤醒,松开怀抱,把人扶上软榻,“呀,雍儿,你怎么了?脸那么红?”
“没事。”李雍抓住宇文芩摸额的手,“真的没事,就是憋的。”说罢,往暖阁另一边佯装赏花的紫袍男子投去幽怨的眼神。
见死不救啊,亲爹。
李璋假装没感知到飘来的怨气,等宇文芩与女儿亲热够了,听到妻子召唤方踱步过来,冷冽威严的黑瞳不自觉染上一丝久违的柔和,从上而下扫视一遍,言简意赅地评了一句:“黑了。”
“……”
如果李璋不是万人之上的九五至尊,李雍真的想把她爹的嘴毒哑。
果不其然,宇文芩听到李璋的话,又细细打量李雍,就差把人看出个洞,秀眉一蹙,扬声朝外唤道:“婉音,去把冷库镇的牛乳取来,为公主烹汤沐浴。”
婉音是信姑姑的名。
“是。”
信姑姑点了两名宫女,一行前往冷库,动作之迅速,李雍想拒绝都来不及。
“母后,我待会儿要出宫,没时间泡汤。”
“不行,还有四日就是你的大婚,我的雍儿必须是大靖最美的新嫁娘。司衣司已将你的婚服送来,等沐浴完试试妆,若有问题尽快让她们调整。出宫的事情让你父皇派人去办也是一样的。”
“又不一定能嫁成。”李雍小声嘟囔,没敢让兴致正浓的宇文芩听到。
但瞒不过李璋。
社稷安逸太久,久到满朝文武在群起激愤对骂时常常忘记端坐龙椅上的那位是从刀山火海中夺回的皇位,不仅玩转帝王谋术,武学功夫亦不在怀化大将军之下,耳目极佳,有人生出旁的心思,在庙堂下的小动作根本逃不过最高处的眼。
李璋不禁感慨,如今朝堂那帮人越发肆无忌惮,颇有南村群童欺我老无力的意味,明明他才五十,换李雍推脱不肯接位的糊弄话讲,五十岁正是奋斗的年纪。
“娘娘,二殿下来了,喊着要见您。”
比通传先到的是李庆哭得撕心裂肺的声音,时隔多日,宇文芩终于记起还有一个被送去紫乘宫管教的小儿子,她嗔了怡然喝茶的李璋一眼,不得不出去哄儿子。
李雍观宇文芩健步如飞,放心道:“母后的伤确是大好了。”
“人是你放出来的吧。”
李璋打算正一正李庆的性子,把人约束在紫乘宫内,十几日不得出,原计划等大婚时再放他出来,偏李雍一回来,连窗都翻不出去的小子竟能跑到与紫乘宫相隔大半个皇宫的景慈宫,还没被他的人抓回去。
李雍耸肩,“没办法,小庆子不出来,我就出不去,也不放心将事托付给旁人,还是亲历亲为的好。”
“你还在怨我?”
“没有。”早八百年前的旧黄历,她说了无数遍,怎就没人信呢。
李雍起身往外,再不走,等宇文芩回来就更难脱身了。
“雍儿,”李璋喊住她,“婚事未成,你还有反悔的余地。”
李雍惊讶回头,企图从李璋眼中看出一丝诓意。
君无戏言,父皇是被皇兄连日递上的和离折子刺激了吗?
怕再凑出一对怨侣,所以给个机会?
李雍无言离开,既没拒绝也没答应,运气调息,飞掠皇宫上顶,谨慎避开景慈宫后,她彻底放开提速,黑发如绸,过眼即逝,肆无忌惮地穿行皇宫,很快引起各处暗卫注意,一声短促的哨音后,探头的人各回各位。
崔大监默默将卫哨收入袖中,扫尘,入内禀事。
大婚在即还天天往外跑的新娘,永昭殿下大概是头一位。
功里巷,藤临院。
季向南和平日一样,束发带冠,一身官服妥帖,准备出门去鸿胪寺。
院门一开,外面竟候了一帮不速之客。
秋公公慈眉善目,见到季向南先行半礼,“世子爷安,咱家奉命来问问婚服是否有需要调整的地方?如有问题,好及时送去司衣司改制。”
婚服九日前就摆在季向南的卧房内,红得扎眼,时至今日,他都没有动过穿它的念头。
“没问题。”季向南如是答。
秋公公又是一躬,从身后引出一位女官,“萧司衣与咱家同来,是否有问题等世子爷换上婚服,萧司衣自会判断。”
“公公不信我?”
秋公公赔笑:“世子爷说笑了,非是咱家不信世子,实因您与永昭殿下的婚礼乃国之大事,容不得一点差错。”
意思是季向南今日必须试婚服。
季斐把秋公公一行领进藤临院,然后小步匆匆地跟进主卧,服侍季向南更衣。
旁无外人,季向南的脸色阴沉得像要杀人。
季斐一边接过换下的官服,一边试探问:“郎君,要不再逃一次?”话说得丧气,这些天季斐眼见季向南忙忙碌碌,有时还会耽误用膳,人却乐在其中,新结交的同僚气味相投,仿佛又回到八年前初入官场时的模样,踽踽独行的苦行者重拾少年意气。
季向南抿唇不语,再逃可不如第一次的故意为之,不仅难逃,卫国公府、东宫、京都等等一层层盯梢,一旦圣人降罪,卫国公府的免死金牌真得派上用场。
红绸拂面,忽然浮现一人面容,顾盼生辉。
“她的马,还在吗?”
“马夫说五日前就有人来领过踏雪,不过没领成,还被撂了一蹄子。对了,郎君,明日柳府寿宴,您去吗?前院来问过两次,再不给个确切答复,估计长临哥又要登门了。”
“没空,不去。”
以他与柳府结的仇,不去砸场子已是给太子面子。
婚服繁琐,季斐前后绕了近十圈才全部穿戴妥当,秋公公与萧司衣入内量衣,季向南对他二人交谈充耳不闻,视线钉在侧案拓印的莲花图样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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