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间鸟雀声清脆,谢仲瑜早起在院子里练了一套剑法,才带着两眼乌青出了门。
“二爷来了,东苑那边说意生少爷起晚了,劳您稍等片刻。”
谢仲瑜皱起眉,车夫脸上的笑便有些挂不住,幸好这祖宗只是从鼻孔里哼了声,便看向一旁的谢阳。
“去牵马来。”
谢阳连忙跑去马厩,谢仲瑜等了片刻,就看到一身碧色锦衣的少年款款走近。
恰好谢阳牵了马过来,柳意生歉意地笑笑,两片唇抹了口脂似的,比往日更加饱满红润。
“二少爷。”
丝丝缕缕的莲香钻进鼻腔,谢仲瑜后退半步,避开他的眼睛:“我今日骑马,你自便。”
言罢,不等柳意生反应,他便翻身上马,绝尘而去。
今日的骑射课与瑞字辈同堂。
谢仲瑜昨夜没歇好,找了个舒服的地方躲懒,他骑射功夫一向出色,甚得张夫子偏爱,见这素来不安分的爱徒支着长腿缩在栏后,猫儿似的打起盹来,夫子轻笑一声,便睁只眼闭只眼地由他去了。
“看准了再射,老往后面瞧什么?靶子立在你后头了?”
苏向慈挨了一尺,不满地扁了扁嘴,心中暗啐这老头子偏心眼儿。
日头正好,照得肩头温热却不灼人,谢仲瑜晒得昏昏欲睡,后背就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
“原来是谢二公子。”来人怪腔怪调地提高嗓音,“真是抱歉,恕在下眼拙,没见这里还有个大活人。”
谢仲瑜掀起眼皮看他,嗤笑一声:“看来刘师兄踢蹴鞠的本事和踢石子儿一样出神入化。”
刘至衡一身墨蓝劲装,高大的身影走近,在护栏外投下一大片阴影,他相貌不错,只是眉眼间一股子轻佻邪性,一看便知是脂粉堆里滚惯了的纨绔。
“二公子谬赞了。”刘至衡撑着护栏,绣着金纹的鞋面踢了踢一侧的蹴球,“听闻谢二公子文武兼修,骑射功夫一流,蹴鞠也是一把好手。”
谢仲瑜两手相扣垫在脑后,散漫地等他说下文。
刘至衡抬了抬下巴,眯眼道:“麓湖书院那边要派人来游学,届时文试武试都要选人下场,那几个老头子不知道吃错什么药,要办一场蹴鞠赛,说是促进学子交情,这不,让我看着选几个人参与呢。”
“没兴趣。”谢仲瑜又要合上眼皮。
“至于吗你谢二,不就是跟想跟你弟弟交个朋友?”刘至衡气笑了,“那日你举箭射我,我不也没跟你计较?”
谢府门楣光耀,谢夫人贵为郡主,族中子弟也有出息,嫡系长子谢伯琅更是受皇帝器重,胞弟谢仲瑜虽不如其兄入学时那般惊才绝艳,却也是在满京城里都拎得出手的后辈。
谢伯琅容貌肖母,清贵隽雅,谢仲瑜更随谢尚书,丰神俊逸,偏生了双潋滟凤眼,抬眉睨人时,矜贵孤傲,直让人生不起冒犯的心思。
都说谢氏无丑颜,连收养的义子都是个天仙般的人物,莫非真是风水养人?
“那我的雪行是白挨了一顿砸?”谢仲瑜睨了他一眼。
刘至衡也不恼,搭着护栏冲他笑:“我不给自己找个面子,你要等许珃他们替我出气?”
除了贪玩好色了些,刘至衡也算是个拎得清的,谢仲瑜跟他不是一路人,却也像那天他跟柳意生说的那样,为个碰不得的人撕破脸,那才是真犯蠢。
他拎得清,他那群狐朋狗友可未必,尤其与宗亲沾点渊源的,一个二个恨不得眼睛长到头上,不知会使什么下作手段。
谢仲瑜不说话,刘至衡也不再催促,不知想到什么,又说:“听闻你家中四弟天生寒体?咱这边设了彩头,麓湖书院那头也要添个贵重的,说是一对雪域来的暖玉,有价无市,若是用药养后随身带着,对身体极好。”
见他隐约来了点兴趣,刘至衡似是遗憾地叹了声:“何况,我今日来时也跟弟兄们做了保,若能请动你这尊大佛,日后柳意生那边,也不会再有人敢去招惹了,叶五是护着他些,不过你也知道,他们慕字辈里,胡家的赵家的都有,可个个都想约他出去玩一玩呢。”
“你也不能时刻盯着他,谁知道哪天眼皮一眨,这人啊——说不得就见不着了。”
“他们倒是敢?”谢仲瑜脸色一冷,刘至衡却笑意更甚。
他随意地踢着脚下的蹴球,轻声道:“碰你他们不敢,但一个都不姓谢的美人,你说他们敢不敢?这京里什么龌龊样儿,我可比你清楚。”
“男的嘛,耐玩,又不会搞出事儿,顶多把人送回去再找个不值钱的人替了,谢府还能杀到人家里去不成?说个不好听的,真遇上要色不要命的,他死了一了百了,意生弟弟这样标致灵秀的人,怎么受得了……”
谢仲瑜的眼里透出凶意,刘至衡拍了拍他的肩:“来一局吧,回头哥哥做东,递帖子邀你和意生弟弟出来聚一聚,日后见面还是兄弟,可不可行?”
意生意生,又是意生,柳意生怎么样,到底与他何干?
谢仲瑜心烦意乱,黑着脸跟他同行,刘至衡识趣地闭了嘴,扫清的场地里已有几个身形伟岸的瑞字辈师兄,见他二人来了,笑着拍手:“刘兄好大的面子,真把谢二少请来了。”
“二少那日的箭可真准,还当是真要我们衡哥的命呢。”
谢仲瑜大喇喇地往那一站,眼皮都没动一下,权当没看到这几人阴阳怪气的样子。
这小子真是傲得没边儿了。
刘至衡正要开口,却见谢仲瑜抬脚踢了踢蹴球,将其踩在足下,朗声说:“既然要选人,干脆两个院里都选人比一场,能者居上,谁都不会有怨言,师兄们说是也不是?”
国子监里大半是达官贵族之子,麓湖书院乃江南第一书院,江南富庶,地杰人灵,届时也会有太学的大儒来做考官,说不得天家弟子也要来凑个热闹,若全是瑞字辈师兄也就罢了,偏偏刘至衡找了他,一个小辈夹在其间,即便能赢,也难免叫旁人眼红。
场中人神色各异,谢仲瑜也知道这露面的机会不易,但也清楚他们明字辈的学子大多重文轻武,而这些师兄又为这事早早练球,若还是不能赢下,也只能怪自己技不如人了。
刘至衡找了师长说明,两院院首合计了下,便通知明字辈学子报名参与,一番筛查下来,挑中了几个平日里武学不错的下场。
两个院里的师兄师弟较起劲来,鞠场很快聚起一圈人,其它院里也快也传开了,摇头诵读时眼睛直往外瞥,让夫子罚了几个,仍于事无补。
无他,读书实在不算个趣事。
国子监里平日管束得严,日子索然无味,因而柳意生当初新入学便引得各个院里的人来围观,美人尚且如此,何况是让人热血的比试。
苏向慈也换了身劲装出来,头上的抹额缀了一串宝石,惹眼得像个花孔雀。
“谢二,还是你好,时刻记得带弟兄们玩儿。”他早就练箭练得烦了,胳膊搭在青年的肩上,瞧着半点没传承到其父骠骑大将军的肃穆,却低声与他耳语,“怎么,姓刘的去招你了?真想闹事?”
谢仲瑜摇摇头,抬手整理护腕:“没什么,他不会犯傻。”
“也是,刘家人……”苏向慈哼了一声,随即点评, “精得跟猴儿似的。”
为区分各个辈分的学子,名牌到发冠衣袍都是不同色,瑞字辈蓝色为主,发冠却嵌一枚显眼的红宝石,意喻明理登高,他们明字辈都穿墨袍,取沉稳慎思之意。
但场外也陆续来了黄衣碧衣的的弟子,都是年岁小些的,学袍明艳,人瞧着也精神。
“这么多弟弟,到时候摔了跌了,岂不丢脸?”
“那就别起身,直接叫人遮着脸抬出去算了。”
几人互相打趣,面上却神采飞扬。
往届里得胜的学子几乎都能进宫面圣,即便见不着皇上,也会有太子设宴相邀,但这都是要授衣的师兄们才能参加的,今年有了机会,谁都想去争一争。
输给师兄又不磕碜,赢了更是体面,谁不去谁傻子。
两方人很快在场内聚集,每边十二人,二十多个身姿挺拔的小辈聚在一起,跟国子监外新栽的树苗一般生机勃勃。
上学的钟响了,也不见围着的学子回去,几个夫子看这群小子没了读书的兴致,又被同僚相邀,便也当放了半日小假,一同到鞠场观赛。
“好多人啊,”苏向慈擦了擦脑门的细汗,将帕子扔到书童手里,“欸,那不是意生吗?托你的福,他现在也敢出院门了。”
谢仲瑜在他到场时就瞥见人了,碧衫青翠,乌发红唇,就算躲在人堆后面,也仍旧显眼,何况身边还跟着个白白胖胖的叶桓。
两人没到鞠场边上,到地势高些的树下躲着,倒不怕被晒到。
见谢仲瑜几人看过来,叶桓兴奋地起跳招手,柳意生文静地颔首,叶桓两手搭在嘴边大喊:“谢二哥哥!一定要赢!”
刘至衡等人也看过去,叶桓闭了嘴,围观的人里有嘴损的,学着他的模样,对着他们道:“刘三哥哥!你也要赢!”
他长得魁梧,做作得叫人恶心,刘至衡自觉丢脸,冲过去对他的屁股踹了一脚。
瑞字辈的师兄闹腾起来,周围的人也各站一方,场面热闹非常。
敲锣声响起,鞠场内便各显神通,谢仲瑜踢的又快又准,瑞字辈那头防他防得紧,场外不时传来惊呼,谢仲瑜作势要冲网,却转而将球传给了另一侧的苏向慈。
看似文弱的苏向慈反脚一踢,蹴球便以一个极为刁钻的角度进了网。
到底是苏大将军的独子,怎么可能真是个文弱书生。
两人击了一个掌,苏向慈便同他一般被节节围堵,到底是有意挑选的师兄,配合默契远超他们。
半场下来,彼此各有了解,谢仲瑜喝了一口水,便看到刘至衡那厮大摇大摆地走到樟树下。
柳意明显僵住,刘至衡不知说了些什么,两人都朝他看来。
等谢阳刚帮他系好抹额,谢仲瑜便站起来,朝那边招了招手。
柳意生隔着半个鞠场瞧他,面有踌躇,谢仲瑜长眉一拧,沉声说:“愣着做什么,过来啊。”
谢二鱼:靠树干嘛,靠我啊!
柳生生:哥QAQ
签约啦,还换了新封面~嘿嘿~
就是上班太忙了更的慢……感谢大家的评论和营养液,啾啾~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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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鸣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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