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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记忆号(3):?今夜多无常

第四章: 记忆号(3): 今夜多无常

嘶嘶嘶——

眼前是直径两米的粗榕树,枝叶折落啪嗒响上方传来。似交织着耄耋老者在沉甸甸担下被压垮的透骨酸心和无奈饮恨而终的嗟叹。

大气不敢喘。

原来树冠一直盘踞着一条蟒蛇!

它吐着信子,篮球大的蛇头目不转睛朝向呆若木鸡的柳舒绮和傻鲸嘶嘶威慑。

正悲哀要蛇口逃亡,如何飞翔?啡色长身一晃,调头滑行稳稳下树。

它陆地快速游曳,流线麻溜地朝着滚滚浓烟中的黄宅进发。

最后在柳舒绮瞳孔地震中,那抹恐怖身影明晃晃爬入黄宅!

快疾像赶住投胎!

怎么可能?

柳舒绮麻木扭头,近乎气虚:“别告诉我这蛇也是戏?我怀疑这一切,都是一场梦。”

荒诞又怪真实,叫人联想珮欣的传家宝莫不真是些巫术奇门……

恍惚记得,先前说过‘引蛇出洞’这四字,乌鸦嘴竟是她自己啊!

“你知传家宝信息吗?”柳舒绮无奈问询。

……

恍如未闻,傻鲸神游天外。

几次伸手眼前晃悠,假戳个猝不及防,嗯~他一动不动。

指尖推至鼻尖,有气息!

按人中,发力再发力再发死力,依旧木鸡。

柳舒绮可怕怕了,她又不是没读过聊斋志异、子不语和阅微草堂笔记,仿佛看到那成精的蛇把傻鲸迷了魂,吸干精气,下一秒他——唰,蜡像之眼嗜血之光,血盆大口咬穿就近人的脖颈子。从此开启两只作恶僵尸为害一方的血腥屠戮……

一分一秒消逝,焦灼战胜了疑虑。

脚步轻挪,一步一打量,待距离他三四米时,柳舒绮撒开腿玩命朝珮欣家奔跑。

管他三七二十一! 宝贝珮欣排第一!

什么牛鬼蛇神都来了,珮欣别怕,我们有难同当!

气喘吁吁来到大门前,屏气凝神一番调整。

入屋,厅堂空无一人,静得出奇。

明明也没见着有人出门。

此刻偌大的厅堂静悄悄的,几处是大火被熄灭后的薄烟。像大蒜洋葱捣烂成汁融入空气里,熏得柳舒绮泪眼汪汪。

氛围灯的闪烁为黑暗空间带来一丝光明,也带来待宰羔羊的噩梦,像置身恶魔巢穴中张牙舞爪下的渣滓。

地上灯泡碎片,皮靴踩踏发出嘎吱声响。

不由打颤~~~

人都哪去了?照理说地板至少得躺几具。

不见得是蛇把人全吞了去?莫非全上楼了?

咚咚咚心跳,跳心咚咚咚……

咬牙撇除杂念,双手合十默念: 危险恐惧一边去,保佑珮欣别出事!

小心翼翼,鬼鬼祟祟,总算上了楼。

决定到就近熟悉的珮欣卧室先做查探!

大门紧闭着,忐忑地拧动把手。

啪,吱呀——门正巧由内打开,露出半人身位的缝隙。

反应不及,左手臂被牢牢擒住,气未喘匀就一把被扯入房内。

过程不过两秒。

慌乱对上黑老大叶头子的凌厉。他倒神态自若关门反锁。

虽然但是,也算希望而至。

柳舒绮忙上前几步,张望珮欣何处。

可当月光透过窗前,遍是冷冽霜冻。

卧室陈设如常,却不复当时舒畅。此刻物是人非的怅然叫眼前蒙上一层厚灰,好像除了自己,皆乃虚妄与死寂。

“你系珮欣间房做咩?珮欣系边度?佢冇嘢嘛?点解呢度得你一个?”

有十万个为什么,有千百度不妙猜测。柳舒绮却得压制莫名怒气,保持镇定。

叶头子置若罔闻,潮湿的目光落在她的脸庞。

柳舒绮打开衣柜,看到满满当当整整齐齐的衣服。心里复杂得很,一面是失落,失落没找到珮欣;一面是庆幸,庆幸或许叶头子没出手害她,庆幸房间的是榻榻米床,不用猫腰蹲跪,不会看到想象的惊悚,不会成为床底的一员。

空间静止了十秒,凌厉的下颚无情撂下:“佢系隔篱房。你唔躝番屋企会死。唔呃你。”

他堵在门前,刻意压低声音,晶亮黑珠和白玉牙齿瘆出诡异的光泽。

今晚,是期末考试读不懂的大题,一头雾水,脑子手脚联合罢工,只剩心脏扑通扑通狂跳着。

“我大人大姐够胆死! 确保珮欣无虞之后,我先安心走。”

“我,有人性。”柳舒绮言之坦然。

他呵一声:“人心隔肚皮,保全自己先有机会做——人。”

柳舒绮望着他几分诚恳又闪烁狡黠的眸光,没半分迟疑,嗓音冷静得几乎铁石心肠:“你场戏几时结束?依家玩紧躲猫猫?”

叶头子没有接话,只将辐射在柳舒绮周身的视线全聚焦到她的黑晶里,似乎在放肆嘲讽她的故作坚强。

视线交汇下,他的侵略性像黑暗风暴穿透密林,摧枯拉朽地连根拔起。

柳舒绮冷哼撇开眼。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还是大晚上,不合适。既然知道黄珮欣下落,得马上看看她去。

“我要离开!”

“等一阵先。”

“……”

衰人守着门,不是他对手。站着耗力,情况不明,目测还得硬耗,她心一横,干脆一屁股坐在珮欣床上。

舒服~

duang!她又一下弹起,僵直几步走到书桌前拉开木椅,坐下。她容易多想,都说男人好色,自己床前坐,他要扑上来只有枕头来招架……书桌好呀,桌上这些尖锐利器扎插刺划捅,要真不幸牺牲了文具,可以赔给珮欣更多更好的。

她轻咳一声,“你啱先点知出面系我,仲拉我入来?”

“我有透视眼。”

“……犀利。”柳舒绮咽了咽口水,轻易选择相信。

“我依家想番屋企喇,你可以开门畀我走?”

“你依家开窗jump落去咪得咯!”

“……”

柳舒绮心中骂骂咧咧,若能跳,早跳了,可她又不傻,这落地距离高达四五米,她一弱女子受不受得住另说,又不是非跳不可的紧要关头,听他瞎咧咧。

“你啲马仔呢?唔会个个都惊死丢低你跳窗啩?你够厚面皮屈喺女仔闺房,冇话唔够胆jump落去?”

柳舒绮也不怕得罪他,他是恶胜佛啊,指不定存了扔人下窗的恶念,如果最坏活不过今晚,那别憋着了,想怼就能怼即怼。

“你姐妹唔系人。你够唔够胆信?”叶头子眉峰一挑,口吻乖张。

平地一声雷。这什么跟什么?

柳舒绮白眼一翻,就图个爽。

(当然是悄悄进行的,她偏过头闭上眼,迅速没敢让他看见。扪心自问,确有顾忌,但不当面做也出于礼貌与教养上的修持……)

她接道:“……唔系人?系,珮欣系天仙下凡嚟,惩恶扬善度众生,你想求赐宝贝就多叩头?,发誓好好做人咪畀雷劈。”

眉飞色舞,她正起劲:“讲嘢弯绕绕乱噏廿四,你好婆妈,婆婆妈妈。自己够胆信?”

叶头子不怒反笑。“哦。你嘅黄大仙,凭一己之力可以将几十人抳烂做茄汁、薯仔泥、豆浆、芝麻糊。你够胆信?”

……

柳舒绮呵呵: “抳烂?你亲眼所见?你够胆信?”

“系啊。如果你吓餐死,我唔会同你收尸噶。”

“……边度敢劳烦大佬滥发好心! 我自生自灭。千祈唔好理我。唔该嗮你!”

皱巴巴的嫌弃落在柳舒绮的一脸凛然,眼神若能发声,叶头子此刻该在说:她傻叉。

柳舒绮义愤填膺。现在的扑朔迷离都是自己该的!她无比气恼那时怂包地丢下了好姐妹!

一切都怪这臭头子所害,她不敢睖瞪泄愤,但已决定现在开始有事无事都咒骂他个心慌慌才解恨,悄默声的。

又过了快一刻钟。

外面没点动静,现在大家都不露面。陈宝果同学不知下落,珮欣也不知情况……唉,那个傻鲸恐蛇吓掉魂,也不知现在回过神没?万一那蛇折回可别一口给吞了……要不要告诉一下叶头子……

柳舒绮直觉这货赖死不走断然夺宝之贼心不死! 刚刚说珮欣重挫碾碎其他人那么夸张……是惊喜又怀疑……反正,兔子被逼急了会咬人,大差不差。

清清嗓子定神道: “我大致推测出一二。珮欣大展神威,依家系隔篱运功调气。你知自己唔系对手唔甘心,系度守株待兔,趁其不备夺宝。好巧唔巧我羊入虎口。想‘挟天子以令诸侯’。嗯哼?”

柳舒绮语带笃定,中气十足,大有慷慨就义之范。

其实,她知道安全第一应是稳妥的‘虚与委蛇’,但事到如今她已急不可耐想直接破局。豁出去!

“好心着雷劈,冇眼睇痴线。”叶头子扯嘴,开门,然后别无动作。

柳舒绮短暂的呆住了。

真突然?真的吗?万万没想到结果这般干脆。

推测明明逻辑自洽、流畅合理。想来这叶头子在玩欲擒故纵也未必……

不懂……

不管了,柳舒绮不加迟疑往前冲。

啪——关门。

感觉后背被泼了瓢冷水,但这不重要。

关门声让柳舒绮串联到叶头子的形容,活生生的人啪嗒变成土豆泥。不会真杀人了?不会吧?脑海浮现蟒蛇缠绕碾压,坏人们痛苦哀嚎断气。

莫非蛇是珮欣召唤来的?

是故……人不会真死了。碾碎应该是形容掐晕的夸张修辞吧!哼╯^╰□□人士就是夸张做派!路遥知马力,珮欣那可是慈悲为怀的天使呀。

可是,那些人都藏哪了?就算变成泥,也该有一大摊泥潭的。至少三十人加一条蛇进来了,但现在只发现一个叶头子。

一向很有主意的珮欣,现在没现身,定是事有阻滞。

万一她很虚弱,需要帮助呢?

万一我出去打乱计划,害得珮欣急火攻心……豈不让叶头子阴谋得逞去。

踌躇不决,想想目前能力有限,别贸然打扰好。于是乎,柳舒绮决意选一间空房等待最佳辅助时机。

脚步轻轻,走廊末停下。纠结几秒,推开了杂物间。相较客房,柳舒绮考量下觉得杂物房更安全。有没有人一目了然,这里还有蜡烛手电,扫帚铁棍,酒精药箱,齐齐整整,大有妙用。甚至有坐便器洗手台和镜子纸巾,干干净净,供她冷静。

关门,长吁短叹。

腕表显示时间为9时7分。

未免灯泡透光,打草惊蛇。柳舒绮握着手电筒照明,顺便搜刮一些用品防身。

打开一盒口罩,往耳朵上套。

发现一包樟脑丸,撕开包装一股脑全往口袋装。

发现一把锋利的大剪刀、几双胶手套、刮胡刀、放置螺丝刀铆钉的木工箱……

她灵机一动,兴致勃勃就地取材做一把弹弓玩玩。

心想: 要是待会儿珮欣受制于人,说不定还能以此声东击西,上演英雄救美的戏码嘻嘻嘻。

一番拆卸组装完成,效率兼具实用性,沾沾自喜中。

嘶溜嘶溜——

一门之隔外,有窸窸窣窣的响动声。

冒出不好的念头,那条大蛇可能在门外!

柳舒绮就地石化,汗毛直立,自觉憋气。

眼神不由朝门缝瞄去。

啪嗒——什么东西擦着地砖滑入,吓得她抖三抖。

有一张卡片,恰好停在脚边,悄咪咪拾起,再捂着手电筒一照。

是一张黑桃Q金鱼图案的扑克牌,留白处铁画银钩着“I'm 傻鲸”。

惊喜!他可算回魂了!

等等,他是叶头子那边的。他怎么知道我躲这来的?这会儿不会来掳走我吧?

唰——又一张卡片,这次是红桃Q漂亮的粉金鱼,写着“我刚被柳小姐你的美好迷晕了。”

恨自己识字,柳舒绮震惊。关她屁事,明明是蛇!啧啧他根本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风流浪子呐。

唰——拉——

又来??

这次,两张卡片一齐,字体放大缩小有些淘气。

方块Q的金鱼“情况复杂,不妙就像,遇见你时的心跳。”

梅花Q的金鱼“乖乖等日出,到时好开门。向你保证,所愿成真。”

……

柳舒绮暗忖,这傻鲸忒不正经了,真受不了一点。啊——

隐隐觉得,这出戏好像超出叶头子他们的预料,像整蛊环节无端多出的盒,难解的结。盒内设计的是惊喜抑或是炸弹?

日出开门?就是说还得熬通宵?

不解握紧手电。轻挪玉步,来到红色胶水桶前,开盖是半满的洗衣粉,柳舒绮幽幽一抓。

吱呀——露出一缝。

傻鲸止住迈出的左腿,转头对上门边贴着的清澈鹿眸,不禁莞尔一笑。

退到那道门,他绵言细语: 怎么了小乖乖?

柳舒绮好囧囧,拉下口罩回复: 要进来说话吗?

傻鲸摇摇头,食指比了个嘘声,从怀里摸出一瓶风油精递去。

柳舒绮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唇语比划出“干嘛?”

傻鲸靠近,温柔低声说: 醒神。

什么玩意儿?柳舒绮只觉无语,现在这情况她能睡着也有鬼了。

接过。

傻鲸道:“听话,乖乖待着别动。我得去处理点事。别担心,黄小姐她会没事儿的。要乖哟,乖乖等天亮后就好儿——我走啦。”

关门。

柳舒绮只觉得傻鲸一口一个乖,俨然自家长辈,俨然男女朋友。又想起不久前那叶头子也自以为是大言不惭把长他有二十余年的黄伯父喚作儿子。竟有一股气不打一处来。

有没有搞错! 你们□□都莫名其妙!

轻微晃动这小瓶风油精,玻璃面中的液体是熟悉的日常款。不过她知道,别人的东西最好别乱用,谁知道会否有其他副作用呢……她打算还回去,将其揣入口袋。

夜阑人静,想到以前这个点,她已经窝在被窝里,写完睡前日记,枕着读物入眠……

今天,人算不如天算……不过,幸好选了有兜兜的衣裤。这可是亲爱的妈妈出国前,一针一线缝制的哥特风天鹅绒长风衣。暗蓝褶皱流光溢彩,凸起的紫蓝喇叭花旎旎多姿,纽扣和拉链别出心裁,内外还有几处大口袋,华丽不失简约,修身显瘦更酷妹,独一无二母爱美。

灯芯绒束脚裤也是经母亲大人亲自剪裁改造,左膝下至大腿处绣上的是自己喜欢的唐老鸭和爱丽丝梦游仙境的幻彩元素。

此时此刻,想念的情绪浪潮高涨,但也给予身处困顿的柳舒绮一隅宁静与安慰。她轻抚着图案,心中的沟壑被榜样的源泉注满,荒旷野洞荆棘裂空顷刻洗涤化作了世外桃源的小桥流水人家,花粉山河万里随风飞舞,思念与晴空致远无尽星海。

月光光,照地堂……

小兔子乖乖,把门儿开开,快点开开……

脚边洒落了洗衣粉,柳舒绮抱歉地将剩余的捧回原处。罢了微微搓搓手,倚着门沉思眼前的当务之急。

出不出去?这是个小问题!

等与不等?这是个大问题!

信与不信?这是个好问题!

想与不想?这更是个问题!

行与不行?这绝不是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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