亥时,西苑湖边冷风阵阵,温小镜一袭白衣,发间银色的簪子在月光下散发着光芒,她鼻尖微红,眉头轻皱着。
江尘令吸吸鼻子,声音清冽:“徐平任这人不会不来了吧?”
说曹操曹操到,江尘令的话刚一落下,远处就走过来了个吊儿郎当的男人。
那男人啐了口唾沫,看清两人后有些疑惑,声音破锣一样难听:“你们是谁,王绮蓝呢?邀请信写得那么令人心尖发痒,怎么真来了人又不敢出来见我呢。”
温小镜皱了下眉,从心底腾起一股厌恶,“……恶心。”
江尘令怕他跑了,就快步上前踹了他一脚,又趁他没反应过来时摁着他的脖颈严严实实地把他的脸压在了地上。
微凉坚硬的触感贴在脸上,徐平任惊呼了一声,吃痛地说:“二位侠士……放开我,叫我站起来咱好好聊聊呗,这样说话多不好……”
江尘令掐他脖颈的手收紧了些,那人立刻痛地直叫唤。
“你还想站起来好好聊聊,你配不配?”
徐平任还痛着,小而狭长的眼睛眯起来,还没来得及说话,眼前寒光一闪,下一秒,就被一把锋利的剑指着了。
“你用血写谢罪书,我可以让你跪着聊,”温小镜抿着唇,握剑柄的手渐渐收紧,语气也冷了几分,“拒绝的话,你就只能现在死了。”
他说到底贪生怕死,眸中怯意闪过,挤出一丝讨好的笑,“写写写,不就是谢罪书嘛,这就写,可是这血,要从哪来呢?”
“简单。”
温小镜手起剑落,徐平任摊开在地上的左手立刻出现了个血窟窿,可怖的窟窿里深红色的血正汩汩地往外流,徐平任凄惨地叫一声,额上渗出丝丝冷汗,浑身都因为剧烈的疼痛而颤动着,江尘令皱着眉又使了些力去控制他。
她从袖子里拿了张纸,蹲下身放下去,“写吧。”
这两个人是真的有可能杀了他啊!
徐平任苍白着嘴唇,眼眶通红地抽出被江尘令压在背后的手,颤抖着蘸着自己的血写下:毁你清白是我不对,我禽兽不如,在此谢罪,还望王小姐海涵。
他抖着手把纸递过去,脸色有些苍白,“二位……这下,能放过我了么?”
温小镜对谢罪书没兴趣,她把纸收好,眸光暗了一下,“写谢罪书只是给了你一个跪着的机会,现在,该解决我们之间的事了。”
江尘令摆弄着让他跪下,一手悄悄地在他身上摸了摸,确定邀请信被他带在身上后,用另一手捏住他的两个手腕,伤口被挤压摩擦,痛得徐平任吱哇乱叫,仰头见到温小镜那张俊俏的脸后愣了一下,抖着声音问:“我们?我压根不认你,我们之间有什么事……”
沾血的长剑挑起他的下巴,温小镜薄唇轻启,声音比还要今夜的风还要冷:“你们一个个的倒是活的安稳……”
“你也不必装疯卖傻了,十年前你的同伙已经出卖你了。”
他脸色有一瞬的变化,随即又猛地摇了摇头,声音都大了不少,“我没什么同伙,我在佩城住了十……”
温小镜皱了皱眉,剑刃抵上他的咽喉,“我说过,你不必再装疯卖傻了吧?”
徐平任的躯体因为害怕而颤抖着,他瞳孔颤了一下,什么也没说。
“屠村那晚的,除了杨舟和你之外还有谁?”
手上的血窟窿还在痛着,徐平任咬了咬苍白的唇,低头看着染血的地面,喘息着说:“我凭什么告诉你?”
徐平任抬起眸子笑了一下,咬牙切齿道:“你们杀了我,大人一定会彻查到底,到时你们也活不了,有种就杀了我啊!”
江尘令皱了下眉,捏他手腕的手一动,直直地按在了他手上的血窟窿上,“徐平任,你背后的人究竟是谁?”
他的汗浸湿了衣衫,五官因为疼痛而扭曲着,他虚弱着喘着气,一字一顿道:“不告诉你。”
温小镜叹了口气,示意江尘令松开他,长时间跪在地上的徐平任刚起身时还趔趄了一下,他的左手疼得近乎麻木,脸上挤出一个嘲讽的笑,刚张了嘴就被温小镜的长剑贯穿了心脏。
她拔出沾着猩红血液的剑,又木然地叹了口气,声音有些哑:“线索断了。”
江尘令绕过徐平任尚且温热的躯体,拍了拍她的肩膀,声音轻柔:“他本来就不会说,一直拖下去对我们不利,你做得很好。”
远处突然传来阵阵脚步声,江尘令蹙了蹙眉,握着温小镜的手腕正要躲起来时,那人的说话声就遥遥地传过来了。
“二位不必躲,我是王绮蓝。”
两个人愣了一下,温小镜热着耳尖把手从江尘令温热的手里抽出来,清了清嗓子说:“你怎么来了?”
王绮蓝虽然还是不笑,但面色还是柔和了不少,她呼了口气,“你们走后我想了一下,虽说你们与他是有血仇,但毕竟也是帮了我们,日后若是出了什么差池让你们担责也属实不妥,所以,他就交由我府上的下人们来处理吧。”
反正两个人也懒得处理死人,有这个机会偷懒自然很好,而且王绮蓝带来的人看起来还蛮在行的。
湖边有些冷,温小镜吸吸鼻子把刚刚徐平任用血写的谢罪书递过去,声音轻柔:“这是他写的谢罪书。”
虽然是被以死相逼的吧……
王绮蓝睫毛颤了一下,伸手接过沾满血的纸,上面的字迹大多都已糊在一起难以辨认,唯有“禽兽不如”四个字清晰些,她眉头蹙了一下,随即轻笑:“……天意吧。”
递纸的人还在状况外,她捏了捏剑柄,问:“怎么了?”
“没事,我不会原谅他,”王绮蓝把纸揉成一团抛进西苑湖,如释重负般地呼出了一口气,“绝对不原谅。”
“嗯,但也请不要活在痛苦的阴影里。”温小镜淡淡地说。
王绮蓝心尖颤了一下,转头盯着湖中倒映着的月亮,她的眼中水波潋滟,眉毛轻轻蹙着,声音如同掠过湖面的风:“谢谢。”
今夜又是沾了一身的血,江尘令回酒楼给温小镜取了件干净衣裳,到王府时她正在沐浴。
于是送好衣服的江尘令就在大厅坐着喝茶,一旁的王夫人眼眶还红着,从兜里摸索出一个浅青色的荷包,带着鼻音说:“王府的一些心意,感谢你们为小女复仇。”
有钱不要是蠢蛋。
江尘令伸手接过沉甸甸的钱袋子,弯着眼睛笑了一下,“多谢!”
夜色浓厚,温小镜柔顺的黑色秀发披在脑后,她一袭白衣踏着月光走进大厅,眉目间还有些疏离的冷漠,美得像是神话里的天仙。
她纤长的睫毛颤了一下,找了处位置坐下,“现下该讨论一下往后的事了吧?”
“二位尽早离开佩城妥当些,佩城突然消失了个活生生的人,怎么着也会派人调查一下的。”
温小镜摩挲着大拇指,“那我们要是走了,岂不是更加可疑?”
江尘令点了点头,开口道:“现在也没什么证据能证明就是我们干的,依我看,咱们干脆就待在这里,看看这人背后的靠山到底多大能耐算了。”
剩下的几个人下落尚且不明,出了佩城也不过是无头苍蝇一般乱转,曲娘那边要是有了新进展,消息传不过来也很麻烦。
况且他总觉得徐平任背后的靠山和这次意外顺利的复仇有关系。
温小镜垂了垂眸,轻轻颔首,“我不认为朝廷愿意为他和星河剑门翻脸。”
王夫人皱着眉头,还是有些担忧,但不再劝他们离开,只是声音轻轻地说:“好吧,我也会派些人暗中保护你们的。”
皎洁的月光照在佩城的街道上,像铺了一层薄薄的雪。
油灯照亮了木桌,温小镜捏了捏鼻梁,叹了口气道:“待在这里也不一定能知道徐平任背后的人是谁吧?”
江尘令翘了个二郎腿,手撑着脑袋说:“等曲娘消息吧,最初的消息就是皇宫里的线人传出来的,总归不会一无所获。”
“其实我挺好奇的,曲娘在宫中的线人是谁啊?”
“不知道,其实她每次都只见一个人的。”
温小镜满头问号,“一个人?那为什么咱俩一起去就没事,还有第一次……”
“第一次纯属意外,我去的时候没找老鸨,所以她不知道有人在,”江尘令挠了挠头,笑着继续说:“因为醉青楼的暗语每次都不一样,同一个人买新的暗语又要等两个月,曲娘那时觉得与你有缘,不想让你白跑一趟,所以就让你进来了。”
“但你问的事和我的一样,所以你还是白跑了。”
江尘令放下腿,弯着眼睛看她,“至于后面的事,你就当是我任性吧……总之,咱们现在在曲娘那里,算是一个人。”
“那天我看见你了。”温小镜坦诚道。
随即想起来什么似地又问:“你上去的为啥比我快?”
“有两个楼梯,那个楼梯离曲娘房间近一些。”
她确实也没太在意醉青楼的内部构造,就轻轻点了点头。
四周安静了一会儿,温小镜在跳跃的烛火前垂了垂眸,轻声说:“希望朝廷不是因为我是亲传弟子不追究吧……”
“你很想要被抓吗?”江尘令脱口而出。
“你是笨蛋吗?”温小镜短促地笑了一下,趴在桌子上继续说:“因为别的原因不追究的话,就可以知道徐平任的靠山和这如此顺利的奇怪复仇路一定有点联系了吧。”
温小镜吸了口气,站起身坐到床榻上,声音有些倦:“我要休息了,你回去吧。”
“嗯,姑娘梦安。”
没有人看……(惆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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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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