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脸色变得极差，长鸣之内，异族来使忽然身死于此。
一时间众臣诺诺，唯余鞑靼皇储身着蓬乱的华服，敢吐出隐隐啜泣。
如此巧合，若是无人在背后推波助澜，姜珏是不信的。
但谁会害哈木？
思忖间，只见一个身影上前拱手道:“哈木使遇难一事兹事体大，但长鸣事关储君威望，耽搁不得，还望陛下暂且将哈木使之事交付典客署。”
是谏官。
一声落下，附和声连连。
只是他说的错也不错，长鸣听禅确实使眼下要事，但来使客死他乡亦绝非小事，若是此时消息传回鞑靼，轻则是面子上难堪，重则免不了一战。
典客署虽掌异族事务，但皇帝态度不明，典客令也不敢上前揽活，颤颤巍巍地站在原地。
左相柳丞佑倒是站得住，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
他不开口，姜珏这个小辈自然也不打算出头，便跟着他站在后头。
又一道灰色的影子向前:“臣以为陈谏官说的极是，眼下最要紧的乃是殿下之诞辰，但哈木使亦不可怠慢。”他顿了一顿，缓缓道:“不如将二位殿下先于礼部安置下来，在哈木使之事查清之前，也算个交代。”
这是要把皇子当质子直接押在礼部的意思，姜珏朝那边多看了几眼。
他记得这人是谁，礼部尚书，宋韦。
柳丞佑终于动了，拿了个不痛不痒的提议，替皇帝给这事收了个尾。
“鞑靼来使亡故突然，消息不宜远播。如若贸然行事，怕是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还望陛下下旨暂且将此事封锁。”
该说的都被人说了，只差皇帝拍板说好。
姜珏垂眸，直觉皇帝不会让他闲着。
果然便听皇帝开口道:“朕记得，祁卿素擅刑统之论？”
姜珏拱手:“回陛下，于刑统论，臣确有小成。”
皇帝缓缓点头:“好，那便依宋卿所言，此事由各司分掌。除此之外，再由右丞担一臂监理，诸卿可有异议？”
“陛下英明！臣等并无异议。”
定论已下，何人敢再言不？能坐到此位的诸位都是人精，只有唯唯说是，不敢高声问否。
*
长鸣草草了事，众人也没几个是有心听禅的。
姜珏得了闲，走在路上，罕有闲暇地跟周遭的景色打起交道。
须弥不过一座矮山，却也生的灵秀。环山多庙宇，旁边便是和尚修的小路，时而不时可见着有香客求佛去，或是哪座浮屠的小沙弥从山上挑水吃。
不知巧是不巧，从他所站的地方正能看见三个小和尚剑拔弩张地站着，扁担水桶散了一地，似乎在吵架。
姜珏站在原地看着他们，想起那个老掉牙的故事，还真是一个和尚挑水喝，两个和尚抬水喝……
“三个和尚没水喝。”
“……赫连将军？”姜珏疑惑地转头看向身后，却没看到人影。
“在这里。”通红的果子掷下来，赫连瑾瑜正枕着手臂倚在树干上。
姜珏接过这无名树上的无名果，好脾气地冲他笑笑:“将军好雅兴。”
赫连瑾瑜微微颔首，算是默认。
姜珏没再管他。
只这么一会功夫，几个小沙弥就已经散开不见了，只有几个行色匆匆的和尚路过。
水桶扁担在路上堆着。姜珏随手把果子收起来，向前走了数十步，停在扁担前。
他弯下腰，将那磨得光滑的扁担拿在手里。
“你拿这个做什么？”
赫连瑾瑜不知何时从树上下来了，鬼似的没发出一丝声响。
姜珏掂了掂手里握着的重量，问道:“将军挑过水吗？”
“……？”
赫连瑾瑜感到有些疑惑，他从小住在军营里，挑水劈柴自不必说，只是这人现在问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还要他偷小和尚的扁担去挑水？
赫连瑾瑜:“你觉得呢？”
姜珏把扁担递给他:“在下不知，所以斗胆请将军一同去山上挑担水来。”
显然赫连瑾瑜对他仍观感不佳，还颇有怨言，但胜在听话。
姜珏亦步亦趋地跟在后头，心中暗叹:不愧是武人，脚下走路跟生了风似的。
须弥山上只有一孔泉眼，要找到也不难，赫连瑾瑜挑着扁担上去，手臂却被人拉住。
二人停在翠林边角处。姜珏一只手伸出食指，朝他“嘘”了一声。
赫连瑾瑜顺着他的视线，看见了水里飘着的东西。
哈木。
准确来说，是一具面目全非的尸体，身上套着哈木的衣服。
看样子是刚飘过来，若是一直在此处，早就有和尚敲着锣报官了。
“你早知道这里有尸体？”赫连瑾瑜低声问道。
姜珏仍未出声，只是摇了摇头，而后朝他做了个口型:猜的。
就是猜的。
礼官如此慌张，定然不可能只是听谁口述知道了哈木之死。
而能将礼官吓成这样，最大的可能便是他亲眼看到了哈木之死，至少亲眼看到了哈木尸体。
凑巧的是，这位礼官正是先前带着姜珏进门的那个。
今日本便人手紧张，他没有离开太远的机会。
所以，哈木的尸体只能在附近。
但至于为何没造成骚乱？这也是姜珏看到扁担才猜到的。
不过他运气好，倒真赶上了尸体刚飘过来的好时候。
赫连瑾瑜放下肩上的东西:“看尸体，拉我做什么？”
“将军来都来了。什么都不看岂不可惜？”姜珏看人很准，跟着赫连瑾瑜上山，省了不少时间。
他贯会抄近道。
“水是打不了了，你想把尸体捞上来？”赫连瑾瑜早就习惯了姜珏这种从不正面回答问题的行为，他倒也在乎，只道:“帮不了你，我嫌脏。”
姜珏向上登了半步，眸子直直看向尸身所在处:“非也。”
“在下是请将军来看人捞尸的。”
过渡章……尽力了，好难看[托腮]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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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异族其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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