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里还有不少酒水,我们用来做成特色鸡尾酒,重新开业当天可以作为免费的开胃酒赠送给前来吃饭的客人。”缪予甯说道。
安宥仪歪着头,表情略显顾虑,“就担心有客人喝不了酒呢。”
“是有这个问题,所以可以做一部分的无酒精鸡尾酒,况且,我们店里不是还存了一些茶饼和茶叶,到时候都可以拿出来的,夏天嘛,正好做一些荷叶凉茶也不错,清暑利湿,加一些白糖,喝起来也会清香爽口呢。”
以前每年入夏时,缪予甯都习惯给家人做一碗凉茶,粗瓷碗里一汪凉水澄明,看着平平无奇,浅酌一口却感到一股非冰非雪的清冽之气,犹如仲夏夜凉时分的风,淡薄而干净。
荷叶蕴藏的绿意被熬煮出来,微微回甘,浅浅的清苦味化为凉茶的风骨,糖的甜味极其淡,似夏夜池塘里的嫩藕,沉静悠然,喝完便觉得满腹暑热四散消尽,浑身舒展惬意。
“这个主意可以,荷叶茶听起来很独特!”安宥仪不禁连连点头称赞,“不过话说回来,我发现你的厨艺真是眼看着见长了,这道葱烤鱼,闻着实在是太香了,要是就着米饭吃,我肯定能连吃好几碗。”
缪予甯听完她说的话,便仔细斟酌了起来,如果要是用籼米来做米饭也未尝不可,籼米的口感软糯却不会过于黏稠,煮得好便能达到颗粒分明的效果,煮熟后的清淡米香也能很好地适配各种菜肴。
“那不如就听你的,主食就把淮扬小饺换成籼米饭吧。”
“好!”
葱烤鳕鱼被端上桌,缪予甯看到珀西尔拿筷子的姿势生疏,和他整个人矜贵优雅的姿态放在一起颇有些格格不入,她不由轻声浅笑,“要不,我还是去拿副刀叉来给你吧。”
“不如你亲自教教我,如何?”他凝望着缪予甯,眼底却沉静地看不见半分窘迫。
“就是这样。”缪予甯拿起桌上的一副筷子,给他做着示范,“固定在虎口,无名指拖住。”
解释再多,不如直接上手教,她垂着眸,轻轻握住珀西尔的手,调整着他的手指位置。
两个人距离挨得很近,手掌下传来的温度,带着淡淡的暖意,缪予甯的余光隐约瞥到男人肆无忌惮的视线,但她仍将注意力集中在手上。
他的手背上筋骨分明,指甲修剪得洁净圆滑。
由着她这么一摆弄,握住筷子的姿势也就端正了起来。
缪予甯撤回了手,看着珀西尔拿起筷子夹住盘中的一片鱼肉,动作行云流水。
“欸?你这不是用得挺熟练的吗?”她的神色中透露一丝惊讶。
珀西尔的眼中透露出一丝狡黠的笑意,“是你教得好。”
夜色融融,几点星光像被捣碎的钻石镶嵌在空中。
池宴的夏季菜单在经过几次修改后,总算是尘埃落定了下来。
试餐后,珀西尔提醒她晚上要记得参加他们的家庭聚会。
“宥仪,我差点把这茬儿给忘了,你说我晚上穿哪件衣服过去好?”缪予甯回到庄园住所,将手机放在桌上,开着视频通话,手里拎着两套不同样式的裙子。
“见长辈的话,穿得正式一点吧,左边那件不错,低调优雅。”视频里传来安宥仪的声音。
缪予甯刚要开口,安宥仪又紧接着说:“其实另一件也蛮好看的,风格不一样,另一件看着很贵气哎,你要不然穿一件,带一件。”
“难不成我饭吃到一半,再去换衣服吗?”缪予甯扑哧一声乐了出来。
“你可以把另一件套到外面,也不是不行。”安宥仪笑眯眯地眨了眨眼。
“好啦,别开玩笑了,也不是什么需要走红毯的晚会活动,都是他家里人,用不着我给他们表演换装秀。”缪予甯笑着摇了摇头。
“你之前对他家里人有做过了解吗?”手机那头的安宥仪问。
“有一些,但不太多,都是从网上看到的经济新闻。”
安宥仪眼前忽地一亮,“我想起来,你之前穿来店里的那身就可以!我记得上面有二月兰的图案,端庄得体,还很有东方美。”
缪予甯寻思了片刻,便记起来,“那一套啊,现在都没什么场合能穿,被我压箱底了,得找一找。”
缪予甯在衣柜里翻找了好半天,才在角落里的防尘袋里找到那套中式服装。
衣服被她仔细地叠好放在里面,拿在手里沉甸甸的,上面还残留着若隐若现的丁香和茉莉的洗衣液味道。
斜门襟的三粒盘扣外套是浅浅的藤萝紫色,领口和袖口用平针绣的二月兰,梅花,玉兰,牡丹和蝴蝶纹。
衣服里衬是丝织的白地花边,下摆是织金缎包边上用打籽绣法绣成的折枝花卉。
蝴蝶与花卉栩栩如生,丝缎的面料流动着的光泽古典华贵。
她换上这身衣服后,又搭了件月牙白的真丝半裙,挑选了一支兰花图案的淡绿色和田玉流苏发钗,轻轻将浓密的长发盘起。
整个人温婉清雅,却并不张扬,颇有大家闺秀的模样。
缪予甯站在镜子前,仔细打量着自己的装扮。
今晚的聚会对她来说意义非凡,不单纯是普通的家庭聚会。
对她来说,如果赢得珀西尔家人的认可,那她便可飞上枝头变凤凰。
既可以让孤立无援的她在伦敦有一个稳固的靠山,也能获得实打实的利益。
身在异国他乡,单枪匹马的生活未免太辛酸。
如果有这么一个避风港能让她躲避风雨飘摇,允许她能歇歇脚,给她一丝呵护,她愿意停留。
无关是不是真心喜欢这个男人。
抑或这个男人是否真心爱她。
连生计都成问题的时候,她首要考虑的是谋生。
男人,是拿来用的,不是拿来爱的。
她心里暗自想着,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过重的思虑,在镜子前练习着微笑,嘴唇上是一抹淡淡的豆沙红,精致的妆容娇媚动人。
“你看起来美极了。”安宥仪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打断了她的思绪。
“谢谢,宥仪。”缪予甯踌躇着回答,她的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安宥仪的支持总是让她感到安心。
“不过我还是有些担心,怕他的家人不会同意他找一个外国人。”她黛眉微皱。
“别紧张,你本来就是个有魅力的人,珀西尔的家人一定会喜欢你的。”安宥仪鼓励道。
“希望如此吧。”缪予甯笑盈盈地说道。
她拿起手提包,在离开房间前,她又回头望了望镜中的自己。
夜幕沉降,月光晶亮的栖在海德公园一号豪华公寓旁榆树枝杈上,榆树叶被镶嵌上了半明半暗的边。
这里的地段寸土寸金,不远处便是白金汉宫和繁华的肯辛顿商业区,在公寓的环绕式室外露台上可以俯瞰整个海德公园的春夏秋冬。
公寓的建筑设计师是蓬皮杜艺术中心的理查德·罗杰斯。
缪予甯上学时就对他的作品充满敬意。
她记得在课堂上,教授曾详细讲解过罗杰斯的设计理念,以及他如何将工业美学,空间的开放性和功能性并存的设计融入建筑之中。
缪予甯对这种充满了现代感,强调建筑与环境的融合的设计风格一直感到着迷。
但平时最多只是路过这栋公寓,从车窗外简短地掠过一眼。
一点七亿英镑挂牌出售的顶层公寓,雅致,昂贵,本应是她这辈子触不可及,不属于她能踏足的地方。
如今她有机会走进楼内近距离欣赏自己喜欢的设计师创造的作品,她是悄然雀跃的。
“你穿得真迷人。”珀西尔的嗓音低沉,视线停留在她曼妙的身姿上,满目轻佻。
和平日里的她没什么差别,还是那样肌肤若雪,唇红齿白,但多了几分温婉,华贵,裙摆宛若流水轻拂,明艳又优雅。
他示意她挽起自己一侧的手臂,“和我父母的晚餐过后我们可以去看场电影。”
“我们去哪家看?查尔斯王子影院吗?”她抬眸轻语,乖乖挽住他的臂膀,两个人贴得更近了些,在公寓电梯内并肩而站。
珀西尔散漫地勾了勾唇,“父母的公寓里有私人影院,不会被陌生人打扰,当然,如果你想出去看也可以。”
缪予甯连忙摇了摇头,“在公寓里看就好。”
“最喜欢哪部电影?”他随口闲聊着,电梯里封闭的环境下他的声音格外清晰。
她思索片刻,“《甜蜜的生活》,一部意大利的老电影,费德里科导演的。”
“是讲什么的?”他右手慵懒地揣在兜里,薄唇轻启。
“上流社会纸醉金迷的名利场。”缪予甯的眸子在电梯的顶灯下被照得像黑曜石般明亮,一眨一眨地望向他。
珀西尔低垂的眼眸被长长的睫毛遮盖,隐晦得看不出任何情绪,“你渴望这种生活吗?”
“人活着总要有些渴望,有人追求金钱和权力,有人追求幸福与真爱,是人就会有**……”她咬了咬嘴唇,模棱两可地应付。
只有她自己知道,她还未能对面前的男人敞开心扉。
他神色懒倦,“那你最想要什么呢?”
“我……不知道。”她吞吞吐吐地搪塞。
生而为人,谁不想要真正的爱,想要幸福的家,想要富足的生活,想要光鲜的事业。
人的**总是想要得太多,发很大的财,平步青云,功名利禄。
仿佛只有全部拥有一切世俗的被他人认可的体面,才配算得上是金钱至上的世界中成功的人生。
可人心像个无底洞,永远都填不满。
但她现在只想过好自己的生活,把餐厅的事业办好,不再颠沛流离。
婚姻这件事,对她来说,可有可无。
今时不同往日,她现在不会再像以前一样把所有心思放在如何获得一个平庸的男人给得爱上面,她只想好好爱自己,爱自己的生活,爱自己的事业。
“甯,我希望你能够正面回答我,我喜欢真实的你。”他忽然把手抚在缪予甯的手背上,直白地注视着她,语气温和了起来。
缪予甯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轻轻抬起鹅蛋脸仰望着他,双眸中是溢出来的野心。
“我只想过更好的生活,当然,是和你在一起。”
甜言蜜语下脱口而出的话语,连她自己都难辨真情假意。
她在迷雾中徘徊,默默将真心掩埋,投下了孤注一掷的赌注。
“你想要的,我都能给你。”潋滟的笑意在他脸上绽开,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仿佛在许下某种承诺。
繁华盛景,富贵荣华。
哪怕最终是浮华梦一场,哪怕最终是虚幻的高台,她也想拥有片刻。
“之前那个在街边对你动手的男人,我已经帮你处理好了,不用再担心。”他漫不经心地转移了话题。
“嗯?”缪予甯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啊……那个酒鬼,罚他款了?”
“六个月监禁,暴力推搡,又在伦敦街头,他已经构成普通袭击罪了,不过没有给你留下瘀青或是割伤,不然的话可以再关他五年。”珀西尔耐心地解释着。
“这样啊。”她轻叹了口气,“麻烦你费心了。”
电梯到达了珀西尔父母的公寓楼层,门缓缓打开,珀西尔和她步出了电梯。
二人推开大门,公寓的内部装修富丽堂皇。
上下两层的复式结构,磨光的大理石菱格图案地面在吊灯下泛起褐色的流光。
奢华的鳄鱼皮和蛇皮材质的沙发质地柔软,一旁摆放着桃花心木的座椅,两端是雕刻有树叶的洛可可式肘托,座椅框架正面和侧面外侧装饰着哥特式的浮雕条纹边框。
落地窗前是镶有郁金香图案的松木材质的茶几。
镀金青铜底座的顶部是一块西班牙大理石板,茶几上的花瓶里摆放着一大束修剪过后的带有白色和橙色芯子的水仙花。
房间内的墙面是整片色泽温润的欧洲橡木,东南侧的一边墙壁悬挂着沃塞设计的提花棉和羊毛编织而成的挂毯,上面是颇具英国新艺术风格的伞菌,树叶,飞鸟图案。
装潢格外考究。
“父亲,母亲,弟弟,容我向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缪予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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