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鸾对着日历想得出神,房间门却被人轻轻推开。
回过头,脸上落寞的神情还来不及收拾,就这么毫无防备地撞进了来人的眼底。
舒澜站在门口,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
“鹿姐说你过年要一个人留在基地?”他开门见山,语气里是毫不掩饰地不赞同。
“你知道啦。”叶鸾的心跳漏了一拍,像是被人窥见了藏在心底的秘密。随即迅速调整好表情,若无其事地笑了笑,“没事,也就几天而已。阿姨说她年后如果没事就早点回来。”
他几乎是本能地避开了舒澜的视线。那目光太灼热,仿佛再多看一眼,就会被对方发现那些藏在最深处的,被小心翼翼掩盖起来的过往。
叶鸾低下头,假装整理着桌面,嘴里继续说着轻松的话语:“正好,我好久没吃泡面了,还有阿姨给我包在冰箱里的好几袋饺子,各种馅儿的都有。正好趁你们不在,我一个人吃独食,谁也别想跟我抢!”
他把话说得轻快,尾音上扬,试图营造出一种乐得清闲的假象。
“不行。”舒澜的声音斩钉截铁,他走进房间,顺手关上了门,隔绝了走廊外的喧闹,“我跟鹿姐说,今年我也不回去了。”
“别啊!”叶鸾这下是真的急了,他猛地抬起头。自己一个人无法回家就算了,怎么能把舒澜也拖下水?“我一个人自在得很!你一年到头都没回过几次家,过年怎么也得回去一趟,不然叔叔阿姨多想你!”
“呵,他们?”舒澜发出一声极轻的冷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诮,“他们要想的事情多着呢,生意、应酬、人情世故……可没那么多时间想我。”
叶鸾一怔,他没想到会从舒澜口中听到这样的话。在他印象里,舒澜虽然性格别扭傲娇,但家境优渥,是那种被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天之骄子。
舒澜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说多了,他有些不自然地别开视线,望向窗外灰蒙蒙的天空,语气恢复了平日的强硬:“总之,我不可能让你一个人留在基地。你那点做饭水平,我信不过。”
他顿了顿,像是找一个更具说服力的理由,又补充道:“上次煮个汤圆,你差点把厨房给炸了,忘了?”
“你别造谣!我那是被李钰那家伙打岔,忘记关火了,下次一定不会!”叶鸾被揭了老底,耳根瞬间就热了。他知道舒澜就是嘴硬心软,在用他那种别扭的方式关心自己,也正因如此,他才更不能心安理得地接受。
“你快回去吧,”叶鸾软下语气,站起身走到舒澜面前,甚至带上了点撒娇的意味,“你留在这儿,我反而不自在,总觉得欠了你天大的人情。这样吧,你年后早点回来,来看看我这个‘留守儿童’,给我带点新年礼物,我就心满意足了!”
说着,他甚至学着李钰平时耍宝的样子,故作泫然欲泣地抹了抹根本不存在眼泪的眼角,眨巴着眼睛看他。
舒澜垂眸看着他这幅拙劣的表演,沉默了许久。他知道叶鸾的脾气,看似大大咧咧,实则固执得要命。况且,如果自己过年真的不露一面,家里的长辈恐怕也不会善罢甘休,最后多半是派人过来把他“逮”回去,场面只会更难看。
“好吧。”最终,舒澜叹了口气,算是妥协了,“但是,有任何事,立刻给我或者鹿姐打电话。”
他上前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拉近,一字一句地嘱咐:“阿姨是本地人,按往年惯例,她最早也要大年初五才能回来。这几天,你少在厨房开明火,能点外卖就点外卖,听见没?”
“好啦好啦,知道了,你怎么跟鹿姐一个调调。”叶鸾心里一暖,那股暖流从胸口一直蔓延到全身。他笑着伸出手,把舒澜往门外推,“你怎么变得这么啰唆!赶紧去买票吧,再晚点,今年坐二十个小时绿皮火车的人就是你了。”
“哼。”舒澜不屑地冷哼了一声,任由他推着自己到了门口,“我才没有李钰那么蠢,那种事,全联盟也只有他能做得出来。”
话虽如此,他还是在出门后,靠在走廊上,当着叶鸾的面,点开了订票软件,手指却在回程的票上游移不定。
-
时间如指间沙,转眼便到了一月末。
基地里的人陆续开始收拾行李,归家的气氛日渐浓厚。
李钰的行李箱摊在客厅中央,像个小型杂货铺。“我这次必须带点特产回去!”
他一边往箱子里塞着各种零食和战队周边,一边嚷嚷,“去年我啥都没敢带,就背个空包回去,生怕路上被人抢了。今年不一样了,哥们儿也是有座的人了,高低也要带回去给我的小弟们炫耀炫耀他哥好歹也算半个名人!”
“你有我惨吗?”苟乐瘫在自己的行李箱上,有气无力地抱怨,“我怎么感觉这个箱子似曾相识?我半个月前才刚把东西从里面掏出来,现在又要塞回去!我的命好苦啊!队长!队长你最爱的小狗要累死了,快来帮我收拾一下!”
“赶紧收拾好滚蛋,哪儿来那么多废话!”叶鸾一脚踢在苟乐的箱子上,笑骂道,“再磨蹭,你就留下来陪我加训。”
已经到家的谢薄言则在群里发消息:【年前没来得及聚餐,年后约起来!我请客。】
舒澜是最后一个走的,机票订在大年二十九的早上。
“你一个人真的没问题?”临走前,舒澜还是不放心,把一个装着各种速食和零食的巨大纸袋放在客厅桌上。和他一起选择今天走的是白鹤,根据苟乐的小道消息,两人的家在同一个城市。
“好了树懒,没想到你还有当男妈妈的潜质,婆婆妈妈的。”白鹤看不下去了,一把揽住舒澜的肩膀,强行将他拖走,“再不走赶不上飞机了。小鸾又不是三岁小孩。”
叶鸾笑着朝他们挥手,直到那辆网约车消失在基地的拐角。
送走了最后一个队友,原本热闹的基地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叶鸾一个人站在空旷的客厅里,望着窗外逐渐沉下的夜色,心里却没有想象中的孤独。基地里被李钰和苟乐贴满了对联和福字,灯笼高高挂起,红色的装饰让整个别墅都变得温暖起来。
刚回到卧室,手机“叮”地响了一声,是舒澜发来的消息:“ 晚饭吃饭了?厨房的抽屉里有个我新买的电磁炉,记得用电磁炉煮!”
此时距离他离开也不过半天时间,叶鸾捧着手机,唇角的弧度却越扬越高。
他回了个“好”,又在表情包里挑挑拣拣,选了一只小兔子用力点头的动图发了过去。
他应该也是有点喜欢自己的吧。
叶鸾在心里悄悄地想。
他揣着这点隐秘的小心思,像只偷吃到糖果的小仓鼠,抱着手机在柔软的床铺上滚了两圈,把自己裹进被子里,只露出一双亮晶晶的眼睛。
片刻后,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多傻气,脸颊不由得微微发烫。可那满溢而出的欢喜却怎么也抑制不住,最终,他索性把脸深深埋进柔软的枕头里,闷闷地笑出了声。
大年三十的早上,叶鸾起了个大早,把房间简单地收拾了一番就想着出门逛逛。过年的南门市冷清的像一座空城,街道上只有寥寥无几的几家店铺还开着门。路上没有别的城市那种张灯结彩,人声鼎沸的热闹感,有的只是偶尔路过行色匆匆的行人或是几辆空载的出租车。
晚上,他用舒澜买的那个崭新的电磁炉煮了阿姨包的香菜猪肉馅饺子,又用微波炉热了一下中午在路边唯一一家开门的餐厅里买的姜母鸭,配着水饺独自享用这顿年夜饭。窗外偶尔传来几声零星的炸响,不知是哪家在偷偷放烟花,电视里播放着春晚,基地里只有他一个人,却也有了家的感觉。
饭后叶鸾窝在训练室的沙发里,在朋友圈里挑挑选选,终于编辑好一条满意的祝福,发在了战队的小群里。
李钰果然是5G冲浪选手,消息发出后几乎秒回一条语音,在嘈杂的背景声中仍能听到他标志性的大嗓门:“小鸟,新年快乐!等过年我回来后一起去吃火锅,我刚抽到了海底捞的优惠券!”
苟乐发来一张怼脸自拍,嘴里塞满了饺子,脸颊鼓鼓的,笑得像个地主家的傻儿子。
谢薄言则发来一段视频,家里热闹非凡,而他自己身边围着一群弟弟妹妹,吵着要让他一起出去放鞭炮玩。
舒澜什么都没说,只是在群里发了一个大红包。都是职业选手,手速快得飞起,不到一秒,红包就被洗劫而空。抢到手气最佳的李钰哀嚎一声,又认命地发了一个新的。
叶鸾今天抢红包的手气出奇的好,抢到了好几个手气最佳,也当了回散财小童子。
正当他窝在沙发中忙得不亦乐乎的时候,一个电话忽然打了进来。
来电是一个陌生的号码,显示的归属地,是北江市——他的家乡。
手机铃声执着地响着,叶鸾的心也跟着狂跳起来。一种难以言喻的期待涌上了心头,他小心翼翼地划开了接听键。
“喂?”
他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些自己都不易察觉的干涩。
电话那头先是一阵短暂的沉默,随即,一个清脆又带着点怯生生的少女声音响起,小心翼翼却又满怀期待:
“……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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