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声在耳边呼啸，树叶的影子在眼前飞掠。我刻意控制着速度，脚掌落在腐叶上只发出轻微的声响 —— 比最好的猎户快上三分，却不会显露异常。作为守护这片森林的存在，暴露身份的后果不堪设想，而我并不想暴露。
这样收敛着力道，跑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林间的雾气渐渐稀薄，前方传来潺潺的水声。直到一条小溪边，我才敢放慢脚步。溪边的鹅卵石被阳光晒得温热，踩上去暖烘烘的，驱散了些奔跑带来的寒意。我掬起一捧凉水拍在脸上，冰凉的触感顺着脖颈滑进衣领，激得打了个寒颤。正想弯着腰喘口气，身后突然传来枝叶被踩踏的轻响。
那声音很轻，却像重锤敲在我的神经上。心脏骤然缩紧，血液仿佛瞬间凝固。
我猛地回头，就见墨唯缓步向我走来。黑色的风衣下摆扫过及膝的野草，连片叶子都没带起。他看着我，唇角甚至还噙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像是在看一场拙劣的闹剧。
“跑够了？” 他的声音带着点漫不经心的慵懒，仿佛刚才不是追了一炷香的路，只是在庭院里散了个步。我攥紧了手指，指节泛白。溪水流淌的声音突然变得格外清晰，“哗哗” 地撞在石头上，却盖不住我剧烈的心跳。
“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站直身体，皱着眉头。风顺着溪流吹来，带着他身上那股冷冽的冷香气。
墨唯往前走了两步，停在离我三步远的地方：“只是想请你继续做我的向导而已。”
他像是看穿了我眼底的震惊，缓步走过来。黑曜石般的眸子微微眯起，映着水光泛出冷冽的光泽：“累不累？” 伸出的手在离我脸颊寸许的地方停住，指腹悬在半空，似乎想拂开我额前凌乱的发丝。
“还跑吗？” 他的双手突然按住我的肩膀，指节用力得几乎要嵌进我的皮肉里。肩胛骨传来熟悉的钝痛，比刚才被勒住时更甚，像是有两把钳子在同步收紧。
“疼……” 我忍不住倒抽冷气，膝盖一软差点跪下去，他扶住我的身体。浅咖色的发丝垂下来遮住眼睛，却挡不住他投来的压迫感：“你先松开……”
“为什么跑？” 他的声音沉了下去，像块石头砸进深潭。眸底的笑意散尽，只剩下深不见底的幽暗。呼吸喷在我头顶，带着雪松与潮湿泥土混合的气息，比溪水里的寒气更刺骨。
“放开。”
嗤的一声轻笑在头顶炸开：“哦，是吗？” 拇指突然摩挲着我肩头的布料，力道不重，却带着种暧昧。眼神突然变得玩味，像猫看见逗弄的线团：“那要不要再跑一次？”
“啊？” 我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这家伙绝对是个变态！
顺着他的话头说道：“那这样好不好？你数到十，再来追我？” 他盯着我看了三秒，突然低低地笑起来，按住我肩膀的手却松了松：“好。”
阳光透过他的发梢在鼻梁投下浅浅的阴影，睫毛垂落时像蝶翼轻颤，那瞬间的柔和竟让我有片刻的失神。高挺的鼻梁下，薄唇抿成自然的弧度，连下颌线的棱角都仿佛被光影磨平了些。如果他不是这样步步紧逼，眼神里总藏着化不开的偏执，或许我还真会觉得他是个难得的人物。
“但如果再被我抓到……” 后面的话我没听清，也不想听清。他的声音里带着不容错辨的威胁，像悬在头顶的剑。趁着他松劲的瞬间，我猛地转身就冲了出去。
这次再也不敢掉以轻心，足尖点在青苔石上借力，身形快得几乎拉出残影 —— 这已经动用了守护者三成的力量。浅咖色的发丝被气流扯得向后扬起，耳边只剩下风掠过枝叶的呼啸，脚下的腐叶被踏得粉碎，连带着石子都飞溅出去。
特意选了最崎岖的路线，专挑藤蔓缠绕的陡坡往下冲。枝桠划过手臂留下火辣辣的疼，却顾不上去揉，可即便这样，身后的脚步声还是像附骨之疽般追得极近。
余光瞥见他的黑色风衣在林间一闪而过，速度竟丝毫不输于我。心里猛地一沉，足尖在一块凸起的岩石上再次发力，借着反冲力向侧面的密丛跃去，落地时顺势打了个滚，避开横生的树杈。
溪水上游的老槐树有个天然树洞，洞口被藤蔓和蕨类植物遮掩，内里却宽敞得能容下两个成年人。这是我以前处理森林异动时常用的藏身之处。
树洞里积着厚厚的松针，踩上去悄无声息。我屏住呼吸缩进去，后背抵住粗糙的树干，心脏已经开始不受控制地狂跳。刚用藤蔓遮住入口，就听见不远处传来沉稳的脚步声，一步，两步，踩在溪边的鹅卵石上，带着精准的方位感，正朝这边靠近。
他怎么可能追得这么快？我捂住口鼻，屏息而立。树洞里弥漫着老槐树特有的清香，混着松针的干燥气息，本该让人心安，此刻却只觉得窒息。三成力量已经是极限，再暴露更多，族规的惩罚可不是闹着玩的…… 可这家伙到底是什么来头？人类绝不可能有这样的速度和感知力。
脚步声越来越近，最终停在树洞下方。“呵呵，找到你了。” 墨唯的声音顺着树缝渗进来，带着穿透木质的凉意，“别躲了，你的气息瞒不过我。”
不可能！我明明在进来前用风术驱散了身上的味道，还让苔藓在洞口覆上了新的痕迹，连阿柚都未必能立刻找到…… 他一定是在诈我，想逼我自己出去。
果然，他拨开洞口的灌木丛，却没看到我的身影。低低的笑声里带着丝赞许：“还挺聪明。” 他的视线在四周逡巡，像是在寻找什么线索，“就是在这里啊……” 话音顿了顿，他忽然抬头看向树冠，眸光锐利如鹰，扫过层层叠叠的枝叶，“但还不够。”
他在看什么？我刚要调整姿势，就见一道黑影突然从树下跃起，黑色风衣在空中划出凌厉的弧线，像只捕食的夜枭，直直扑向我藏身的树洞！糟了！我几乎是本能地翻身跃出，足尖在树洞边缘一点，借着反作用力向后弹开。
可墨唯像是预判了我的动作，竟提前一步落在地面，伸手就攥住了我的手腕。巨大的力道让我踉跄着撞进他怀里，鼻尖撞上他坚硬的锁骨，疼得眼冒金星。熟悉的冷香气将我包裹，这次还混着他身上淡淡的汗味，形成一种极具侵略性的气息。
又被抓住了，我这么差吗…… 我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这个念头。
“抓到你了。” 他低下头，温热的呼吸拂在我额角，用指腹轻轻抬起我的下巴，“还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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