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影子突然在一间客栈前停下,直愣愣的望着客栈里头。
江截云被他扛着,只能在他背上支起胳膊来撑下巴,闷声道:“找到易千秋了?”
影子不答,玲也望着客栈里头道:“是到了。”
楚霜寒心下觉着不太对,疑惑道:“玲姐姐,是少盟主在这客栈里吗?”
玲和影子都沉默着,直到后厨端出一道道菜上桌给客人,两人的视线都要黏上了。
而后玲用手背一拭嘴角,这才吐出一句:“到饭点了,吃饭,这里风水也不错。”
影子点头附和:“吃饭。”
楚霜寒:“……”
江截云:“……”到底在期待什么?!
玲进店便掀袍子一坐喊道:“老板!把你们的好酒好肉都端上来!”好一副标准的豪义做派。
楚霜寒理了理自己的衣裙端坐下,便倾身望向被扛了一路,放下后拍胸咳了好一会儿的江截云:“江公子,你还好吗?有哪里不太舒适吗?我这还有些药。”
“咳咳…咳。”江截云摆了摆手道,“没什么大碍,让霜寒姑娘忧心了。”
在他们交流间影子也看向江截云,山灵雀被他系在腕间任它扑腾。
“你这只耳朵流血了。”影子抬手指向他的左耳,像在阐述一件极其日常的事情一般平淡。
闻言江截云下意识摸向自己的左耳,倒真让他指尖染了血迹。
“什么?”楚霜寒见状一惊,连忙掰过他的头看去,果然流血了,好在并不严重,隐隐有止住了的趋势。
“霜,霜寒姑娘?”江截云感觉脑袋一片混乱,就好像什么都在往脑子里挤,一查看又是一片空白。
楚霜寒不理他,拿着帕子擦拭他耳边的血迹,然后又看向另一边,没流血。
松下一口气后又道:“我这里有之前准备的药,是林掌门后来给我的,用于内服的药,林掌门说病症发作时可以用。”
楚霜寒从袖口中取出一只瓷瓶后继续道:“药包的疗效应当更有效,但我放在了药房里并未带在身上,暂时只有这个了。”
“麻烦霜寒姑娘了。”林掌门给他准备了这么多药他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玲坐在对面看着他吃了药,她也已经吃上饭了,菜还嚼在嘴里便道:“还真是个病秧子,赶个路都能成这样。”
江截云淡淡一笑应和道:“是啊,江某确实体弱。”
玲拿着筷子点了点头表示了解,末端点了点楚霜寒后又指向江截云道:“刚刚她帮你擦耳朵的时候你好像脸很红。”
“嗯?”楚霜寒不懂她怎么这么说。
江截云瞬间觉得客栈里是不是有点闷,怎么今天天这么热。
影子在一旁点头应着玲的话。
“你不会是……”玲突然想到什么说道,“一路上受了风着了凉发热了!”
江截云:“……”
“哎呀那可不太妙了!”玲咬了咬筷子道,“体热风寒这种小病对于一个病秧子来说应该也马虎不得吧?”她是这么想的。
楚霜寒面上担心,但心里果然还是觉得病恹恹的家伙好麻烦。
她拉过江截云的手,有些担忧的将手搭在他的脉搏上,过了一会儿才松一口气:“还好,并没有发热,不然我没来得及准备此类药材。”
完全没反应过来就被抓住了手腕,也许是发病导致的感知迟钝吧。
“霜寒…姑娘。”江截云神色纠结一番,最终还是看向楚霜寒道,“日后莫要在随意拉扯其他男子的手,男女授受不亲。”霜寒姑娘这般纯善,没什么男女之防,若被有心之人利用可怎么办!
楚霜寒对他这话觉得奇怪,但还是自然应下。
休憩过后,四人跟随山灵雀来到一座完全算得上偏远的村庄,村庄里没几户人家。
然而山灵雀在飞过村庄一直到距离村庄几公里外的小屋处,突然间那雀扑闪着极大的力气从影子手底下挣脱。
因为一路上这雀都算得上乖巧,影子便没刻意抓紧,这一不留神倒让它轻松逃了去。
而逃脱的山灵雀也只是直直冲那小屋飞去,直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小屋的转角处走出正要被山灵雀十分具有目的性的撞上。
在那顷刻间,屋内走出一众人都不该熟知的身影用一网熟练的捞住了那只山灵雀:“小心些,小少主。”
这人喊易千秋少主,那便是知晓易千秋的身份的。江截云是这么想的。
而楚霜寒便不是这般想法,因为那人曾与楚辄做过交易,她也曾杀死过他的手下。
那是一个势力庞大到渗透整个江湖,就算说每个江湖门派都有他的探子、卧底都不为过的,是真正的令整个武林都闻之色变的江湖公敌,水易湾的主人,风尘潮。
水易湾是江湖中最自由的组织,更没人知道水易湾的人都长得什么模样,属于戴上面具是水易湾人,摘下面具便是普通江湖中人。
因为会带着面具无恶不作的家伙太多,无论他们是否真的隶属于水易湾,也都会将这罪状一并归到在水易湾头上。
因此水易湾那个行事乖张,除了戴面具以外从不遮掩的主人风尘潮,便成了人人喊打的魔头。
武林少盟主为何会同这种人在一道?
“你今天请了客人?”风尘潮的目光从易千秋身上落在了远道而来的四人身上。
易千秋闻言也看了过去,在看到熟悉的人时瞬间皱起了眉头:“江截云?”
“少盟主叫人好找。”江截云懒着性子向那二人的方向走去。
“找我做什么?”易千秋疑惑更甚,甚至怀疑这个拿钱办事的家伙会不会是武林盟主派来的了。
要不是因为清楚这家伙和武林盟只是普通的合作关系,对他们父子的事更不会越界干涉。
山灵雀被风尘潮抓住之后就被他系了绳绑在了窗沿,被束缚了自由后叽叽喳喳的吵的紧。
江截云对多管闲事问一嘴这个一看就奇怪的家伙是谁没什么兴趣。但偏偏一旁的玲似乎有着极大的兴趣。
“我瞧你眼熟的很。”玲向前一步弯腰倾身打量着风尘潮。
风尘潮笑着回望她说:“是吗,我瞧你倒没什么印象。”
“你先回屋去吧。”易千秋上前将风尘潮与几人拦开。后者对他的话点了点头后便进了屋。
“风朝是我前些日子路边捡的伤患,暂居此处养伤罢了。”易千秋扫了玲和影子一眼,似乎觉得这二人对风尘潮的行为不带着好意。
“风朝?他是这样同你说的,少盟主?”玲瞧着一脸戏谑,像是笑武林盟少盟主单纯至此,“风姓倒是少见。”
这说辞到底是风尘潮搪塞易千秋的,还是易千秋搪塞四人的,并不清楚。而易千秋对玲这并不好语气的话讽道:“你的姓倒是多见,仇玲。”
千蛊仇氏。
从别人口中听到自己的姓氏,仇玲瞬间冷了脸,又故作轻松道:“长大后真是不可爱了呢,我只是做个中途的顺水人情,既然人送到了就不打扰了。”
话毕,仇玲便头也不回的转身就走,同样跟着走的自然还有影子。
易千秋的视线从两人的背影上收回,最终散漫的看向江截云道:“找我什么事?武林盟那些顽固不化的家伙给你的报酬,已经能让你不辞辛劳的大老远跑来找我了?”
“这样说起来确实少了点啊。”江截云顺着他的话得寸进尺,就冲这一路上反复的伤病,那也该算是合理的索要医药钱吧。
易千秋在屋外院子内的石凳上坐下,扫去石桌上的落叶:“那你回去同盟主多要些吧,他总不会不给你。”
“坐下聊吧。”易千秋看向两人,“被仇玲带了一路,还是很遭罪的。”
易千秋能这么说就代表他清楚仇玲的气运极差。对于武林盟这一老一少为什么对千蛊仇氏的人这么熟稔楚霜寒没什么很大的兴趣。
“实在是叨扰了,少盟主。”楚霜寒看向易千秋,面上不好意思的纠结意味恰到好处,“确实有些事情想要了解。”
“关于含香司马氏的?”易千秋清楚他们的来意这有些在二人的意料之外。
江截云短暂的惊讶过后便夸赞道:“真不愧是易少盟主。”他煞有介事的鼓起掌来,好像这事真值得称赞一般,“那不知少盟主能否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易千秋就知晓他打的这个算盘,斜睨了他一眼后便道:“盟主指派你查的?”
江截云耸肩摇了摇头:“他老人家一向负责派发任务,不负责了解任务。”他将手支在桌上,身体前倾,“是一个叫司马的,而我们正好和他的友人林逸岑有点交情。”
易千秋闻言眉头微蹙。
这点微表情完美的落在江截云眼中:“少盟主很清楚这起事件吧,为什么让其不了了之了?你可不是这样的人啊。”
“这件事并没有不了了之。”易千秋下意识辩驳,随后他一口气叹到底,道,“方氏本不是隶属于含香的外姓弟子,而是听梦。”
这些对楚霜寒来说无关紧要的事他向来不感兴趣,对江截云来说,他还真不知道。
“从听梦掌门那得知的?”江截云摩挲着下巴思索,“听梦如今有没有外姓弟子倒是不清楚,不过方琼极那浮夸的穿着倒还真能窥见一点林掌门的影子,就是审美差了点。”
“方琼极同林掌门有何仇怨吗?”思及此楚霜寒便问道。
“并不清楚。”易千秋淡淡摇了摇头,但却肯定道,“不过当时林九阴的神情,绝对与方琼极有争端不假。”
若是如此,方琼极为了针对听梦夺取含香便不无道理。林漾作为身处武林盟的听梦人太过引人注目,那她的妹妹林沂便是很好的开刀对象。
以及被林九阴过分保护的林逸岑,照这样看来,司马氏简直是无妄之灾,因为含香处于几大派之末,倒成了方氏的踏板。
只不过这样的因果抖出来,司马与林逸岑的情意倒是变得岌岌可危了。
林逸岑在外自报家门的习惯估计也给林九阴平添了不少祸事,可惜,谁让这位做兄长的护的紧呢。
武林盟要想掺和这件事,无异于介入江湖的门派争斗,这并不合乎常理,易千秋都清楚,那位文师没道理不清楚。
抱着这样的疑问楚霜寒直白的问道:“少盟主从此事中脱出时,可知晓文师如何?”
“禾层杉掺和其中也是林逸岑告知你们的?”易千秋给自己倒了杯水回问道。
楚霜寒微微颔首。江截云便回道:“关于文师,林漾和林逸岑说辞不一,所以想听听在少盟主这,文师是个什么样的?”
易千秋手指敲击着杯壁,很快将杯中水一饮而尽后道:“冷漠不近人情,激进不知退让。”
这话在楚霜寒听着冲突了,不过这也证明,林漾同林逸岑二人对禾层杉的描述都不曾有问题。
“后半句难道不是在形容你自己吗?”江截云这样对易千秋调侃道。倒是惹的想事情的楚霜寒没忍住笑。
“难道截云兄沉稳到哪里去了吗?”易千秋睨了江截云一眼道,“禾层杉从一开始就没同我们一道,想来也是她的计划失败导致的她的死局吧。”
楚霜寒私心觉得,如禾层杉这种性子多变的人,没道理会轻易失败,尤其是方琼极这种空有耐心鲜有脑子的人。
光凭方琼极与林九阴的私人恩怨,杀死文师牵连武林盟对他也并没有好处,不如说,方琼极的背后还有与他合作之人。
那含香内,定然会有线索。这回就不是司马的事了,楚霜寒自己也非得去含香内探个究竟不可。
楚霜寒想到司马与林逸岑住过的那间客栈门口的叶子印记,以及被调换的林沂尸骨内的毒甲蛊。
也许林沂和禾层杉真正死于千蛊的人手中。楚辄的印记,豢养蛊虫的千蛊。
方氏和听梦的关联明朗了,那楚辄和千蛊又是什么关联?
这种原本表面装着样子,实际漠不关心的事情,当真相落在自己头上,楚霜寒只感觉十分烦躁,明明楚辄那家伙已经被她杀死了,却仿佛留给了她一堆该死的烂摊子。
不动声色的烦躁过后的结论只有一个,楚霜寒看向易千秋又打算问道:“少盟主,关于千蛊……”
“完事了吗?”问出来的话被从树上跳下来的仇玲打断。
明明这人先前已经离开,半道又折回来了吗?楚霜寒心觉这家伙是故意的。说起来,仇玲的仇姓便来自千蛊。
易千秋并不爽她,反问道:“你又回来做什么?”
仇玲一副摆在明面上装模作样的姿态:“盟主让我顾着的人,我自然要全须全尾的给带回去啊。”看得出来,她同样十分不爽如今的易千秋。
闻言易千秋冷嗤一声便打算回屋,楚霜寒连忙出声叫住他:“请等一下,少盟主。”
易千秋待其他人皆有正常的态度和礼数,这一唤也确实叫他停下了步子。
楚霜寒继续说道:“山灵雀的红喙皆含有慢性毒,若是能寻主的雀,主人家一般都已经中了毒,方便我给少盟主检查一下吗?”
这方面的知识易千秋似是头一次听说,短暂诧异片刻便果断伸出手道:“有劳。”
脉象确实如楚霜寒所料有过中毒迹象,只不过这毒已经明显进入了化解的流程。
江截云在一旁逗着乐子道:“如何,霜寒姑娘,我们少盟主还有的治吗?”
“少盟主体内的毒似乎已经被解的差不多了。”楚霜寒如实说道,她目光瞧见屋内的风尘潮正端着茶碗倚在门口看向他们。
他笑眯着眼睛,好一副快意模样道:“客人们要喝茶吗?”
想来也是,有这样一个手眼通天的家伙在这,易千秋体内的毒风尘潮没道理解不了,至于为什么这么做,是风尘潮闲的无聊找乐子还是单纯的想治病救人,那就和楚霜寒无关了。
楚霜寒视线直接从风尘潮那撇开,向易千秋微微颔首道:“既然少盟主无碍,就不多叨扰了。”易千秋这边能知道的情报也都了解的差不多了,接下来无非看司马和林逸岑打算作何处理。
只要不执着于含香,武林盟主应当也不会多加干涉。
话毕,楚霜寒就见影子二话不说将江截云扛起,这熟悉的既视感很快又轮到自己。
“既然结束了,那就返程。”说着仇玲便抱着楚霜寒向树木间一跃而上。
与来时不同,影子扛着江截云的脚步逐渐加快,与楚霜寒和仇玲二人愈发远去。
楚霜寒心知仇玲有事与她单独交谈。面上疑惑道:“这样落下了没关系吗?”
仇玲带着笑意的说道:“我以为你会想单独跟我聊会儿。”
以为是对方有话同自己说道,结果对方以为是自己有话说。楚霜寒延续了那样疑惑的神情,继续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仇玲无奈叹了口气:“倒是没想到他能养出你这样的娇小娘子。”
楚霜寒深觉她指的是楚辄,只是这熟稔的语气让她不免升起几分警惕。若仇玲与楚辄交好,那便是敌非友。
只是没想到落到两人独处的情况了,仇玲也并没有再多说两句的打算:“之后有兴趣来千蛊坐坐吗?”
楚霜寒不语,不如说这种情况无论是本人想法还是表面功夫都让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仇玲见她不语反倒乐了:“那就当你答应了。”
“……?”楚霜寒头一次见这般自说自话的人,那双好看的眉头拧着,“玲姐姐是千蛊的人吗?”
“是啊是啊。”仇玲步子不减,自然回应道,“而且我的地位可不低哦,小娘子要跟我攀扯关系吗?”
楚霜寒看不懂这人怎么突然轻浮了起来,若不是因为仇玲同为女子,早该当登徒子教训一顿了。
她摇了摇头:“他没提到过千蛊的事情。”
楚霜寒指的他也是楚辄,仇玲自然了然:“是吗,为了护你,和千蛊的界限划得倒是挺干净。”
这句“护你”对楚霜寒来说扎耳至极,差点连面上功夫都做不住,她强压心底恶心的感受说道:“……楚辄,也是千蛊的吗?”
仇玲闻言笑出了声:“他要是听到你这么说会恼死吧,他最不想扯上关系的应当就是我们了。”
千蛊是个研制蛊毒的门派,与楚辄显然不谋而合,楚霜寒觉得楚辄没道理与千蛊划清界限。
那个恶心的词莫名浮现在楚霜寒脑海,她嘴唇翕动,最终还是将话问了出来:“为什么说他护我?”
仇玲神情微愣,看向楚霜寒时看到的是一张完全不解甚至微愠的表情,心下顿时了然:“啊——说起来你对他的称呼确实不尊敬啊。”
“那相应的,你应该很讨厌他吧。”仇玲似乎确认这点,他很了解楚辄。
对于不直接回答自己的问题的仇玲,楚霜寒眉头皱的更紧,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问题:“为什么说他护我?”
仇玲只是一笑带过:“等你来了千蛊自然就知道了。”
“……”楚霜寒果然讨厌这种喜欢吊着话的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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