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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裂缝里的光(上)

九月末的第三场秋雨,没有预告地落了下来。

教学楼西侧的排水管被落叶堵住,雨水顺着灰白墙面淌下,像一条歪歪扭扭的河。教室里的灯管滋啦一声,灭了又亮,映得沈砚的侧脸忽明忽暗。他正拿圆珠笔戳着顾让的校服袖口——那里有一块被洗得发白的补丁,针脚密实,却掩不住布料本身的单薄。

“今晚数学卷最后一题,你写完了?”沈砚声音压得很低,像是怕惊动窗外的雨。

顾让没抬头,只是用指腹把草稿纸往他那边推了推。纸上数字排得整齐,像一队安静的小兵。沈砚瞥了一眼,嘴角翘了翘,把一颗柠檬糖剥开,飞快塞进顾让嘴里。糖纸在他掌心揉成一团,又被他顺手塞进顾让的校服口袋。

指尖擦过衣料时,顾让的睫毛抖了一下,像被雨水打湿的蝶翅。

“别总给我。”他含混地说,舌尖顶着糖块,声音里带着一点点酸。

沈砚没接话,只是从书包夹层摸出一把折叠伞。藏青色的伞布上印着细小的白色字母,像夜空中碎开的星。他把它往顾让桌上一放:“预报说晚上还有雨,你拿着。”

顾让把糖嚼碎,柠檬的涩味在齿缝炸开。他摇摇头:“你家的司机不是七点准时到?”

“司机今天请假。”沈砚面不改色地撒谎,手指却悄悄勾住顾让的校服下摆,“我坐地铁,顺路。”

顾让没再拒绝。他知道沈砚的“顺路”永远是反方向,也知道沈砚的伞比自己的旧黑伞大一圈,却从没戳穿过。一个月同桌,他们养成许多细小的默契——比如发作业时沈砚会把自己那份推到顾让桌上,让他先挑;比如顾让会在老师提问时轻轻踢沈砚的鞋尖,提醒他别走神。

雨声渐密,放学铃响。走廊里涌出五颜六色的伞,像一群急于迁徙的鸟。沈砚把书包甩到右肩,左手去勾顾让的腕骨。顾让的腕骨凸出,皮肤冰凉,沈砚的掌心却烫得反常。

“走慢点。”沈砚说。

顾让嗯了一声,脚步却更快。他怕沈砚看见自己鞋底裂开的胶缝——那是上周被他爸踹断的。踹断那天,他蹲在马路边用502胶水粘了半小时,胶水糊了满手,像一层丑陋的痂。

校门口的路灯坏了两盏,雨幕把光线切割得支离破碎。沈砚撑开伞,下意识往顾让那边倾。伞沿的水珠滚下来,落在顾让的睫毛上,他眨了眨眼,水珠便顺着鼻梁滑进嘴角。

“咸的。”顾让突然说。

沈砚愣了半秒,才反应过来他在说雨。他笑出声,肩膀微微发抖,伞面跟着晃,更多的雨趁机扑进来。顾让抬手扶住伞柄,两人的手指在金属杆上短暂相触,又迅速分开。

地铁站比平日拥挤。沈砚把顾让往角落带了带,自己挡在外侧。车厢晃动的间隙,他闻到顾让校服领口淡淡的洗衣粉味——柠檬味,和他刚才给的糖一样。这个发现让沈砚莫名高兴,像偷藏了一个无人知晓的秘密。

顾让的终点站比沈砚早三站。下车时,雨已经小了,只剩零星几点。沈砚把伞塞给他,自己戴上连帽衫的帽子:“我走了。”

顾让抓住伞柄,指节泛白:“明天还你。”

“不急。”沈砚后退两步,突然伸手,用食指在顾让的眉心轻轻点了一下,“这里,有墨水。”

顾让抬手去擦,却什么也没摸到。沈砚已经转身,背影混进人潮,藏青色的连帽衫在灰蒙蒙的雨里像一簇不肯熄灭的火。

顾让站在原地,直到地铁再次启动的轰鸣淹没心跳。他低头看伞,伞骨上刻着细小的“S.Y”——沈砚的缩写。

雨后的旧城区弥漫着潮湿的霉味。顾让踩着积水,绕过三条小巷,停在“福安旅馆”的招牌下。招牌的霓虹灯坏了半边,“福”字只剩一个“礻”,在夜色里像一把歪斜的叉。

楼梯间的声控灯迟钝地亮起来,照出墙上密密麻麻的“开锁”“代理”小广告。顾让放轻脚步,还是惊动了三楼走廊的野猫。猫蹿过时,带起一阵铁罐的脆响。

203的门虚掩着,缝隙里漏出电视的雪花声。顾让把伞立在墙角,深吸一口气,才推门进去。

屋里烟雾缭绕。顾大强瘫在沙发上,脚边堆着空啤酒罐。听见动静,他头也不抬:“钱呢?”

顾让的喉结动了动:“明天交。”

顾大强把烟按灭在茶几上,焦黑的印子和上周的、上上周的重叠。他站起来时,劣质木地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

“老子养你吃白饭?”

皮带扣碰撞的声音清脆得像上课铃。顾让下意识后退,后背抵到门,书包的金属扣在墙上刮出一道白痕。

第一下抽在肩膀上。校服布料发出裂帛般的声响。第二下落在手臂,火辣辣的疼顺着神经窜上后脑。顾让咬紧牙关,尝到舌尖的血腥。

“说话!”顾大强揪住他的头发往后拽。

头皮撕裂的疼痛让顾让眼前发黑。他看见天花板上有一道裂缝,像一道丑陋的闪电。那裂缝里嵌着一只死去的蛾,翅膀残破,却固执地保持着飞翔的姿势。

“我……明天……”

话没说完,腹部挨了一记膝撞。他蜷成虾米状,干呕声卡在喉咙。书包里的试卷散了一地,数学卷最后一题被踩出半个鞋印。

顾大强喘着粗气,皮带扣再次扬起。

门就在这时被敲响。

急促的,带着少年特有的莽撞。

顾大强愣了一下,皮带停在半空。顾让趁机滚到一边,额头撞上茶几角,温热的血顺着眉骨往下淌。

敲门声更急了,伴着沈砚的声音:“顾让!你数学卷落我包里了!”

顾大强啐了一口,把皮带随手扔在地上,金属扣砸在瓷砖上,发出清脆的“当啷”。他趿拉着拖鞋去开门,门缝刚拉开一条,就被猛地撞开。

沈砚站在走廊灯下,校服外套被雨水浸透,发梢滴着水。他的视线掠过顾大强,落在墙角——顾让缩在那里,左脸肿得老高,校服袖子被血浸透,像一朵开败的花。

沈砚的瞳孔骤然收缩。

“不好意思,走错门了。”

他语速极快,转身就走。顾大强骂了句“神经病”,刚要关门,沈砚突然回身,一脚踹在门上。门板狠狠撞在顾大强鼻梁,他踉跄着后退,鼻血喷涌而出。

沈砚趁机冲进去,抓住顾让的手腕。

“能走吗?”

顾让的视线已经模糊,却还是点了点头。沈砚的掌心滚烫,像一块烧红的炭,烫得他眼眶发热。

顾大强捂着鼻子怒吼:“小兔崽子——”

沈砚抄起茶几上的空啤酒罐砸过去,玻璃碎裂的声音混着脏话。他拖着顾让往外跑,书包在背后一下一下拍打,像某种笨拙的安慰。

楼梯间的灯一层层亮起又熄灭。顾让的呼吸越来越重,脚步越来越沉。下到一楼时,他膝盖一软,差点跪下去。沈砚及时托住他的腋下,自己的肩膀撞在墙上,发出闷响。

“再坚持一下。”沈砚的声音在抖,像一根绷到极致的弦。

旅馆门口,雨又大了。沈砚把顾让塞进出租车后座,自己跟着挤进去。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欲言又止。

“市立医院。”沈砚说,同时把顾让的头按在自己肩上。

顾让的额头滚烫,血和雨水混在一起,把沈砚的校服染成深色。他试图说话,却只发出模糊的音节。沈砚低头,听见他在叫自己的名字。

“我在。”沈砚应道,手指插进顾让的发间,轻轻摩挲,“别怕。”

车窗外的路灯一盏盏掠过,在顾让脸上投下明灭的光斑。沈砚突然想起第一次见顾让的场景——开学那天,全班自我介绍,顾让站在讲台边,校服袖口磨得发白,声音却平静得像一潭深水:“我叫顾让,照顾的顾,让步的让。”

那时沈砚在台下转着笔,心里想着这名字真不吉利。现在他才知道,有些人的“让”,是退到悬崖边的让。

急诊室的灯光惨白。护士剪开顾让的校服时,沈砚背过身去,听见布料撕裂的声音,像某种小兽的哀鸣。

“家属呢?”医生问。

沈砚攥紧手机:“在路上。”

他打开通讯录,停在“父亲”那一栏,拇指悬在屏幕上方,迟迟没有落下。

消毒水的气味钻进鼻腔。沈砚走到走廊尽头,推开窗户。雨已经停了,空气里漂浮着泥土和桂花混合的味道。他深吸一口气,拨通了电话。

“爸,我在医院。”

“又打架?”沈父的声音带着倦意。

“不是……是我同桌。”

“你同桌打你?”

“他受伤了。”沈砚顿了顿,“很严重。”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沈父叹了口气:“把地址发我,我让司机去接。”

挂断电话,沈砚才发现自己的手在抖。他回到急诊室门口,透过玻璃看见顾让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得几乎透明。护士正在给他打点滴,针头扎进血管时,顾让的眉头皱了一下,却没有醒。

沈砚靠在墙上,缓缓滑坐在地上。瓷砖的凉意透过校服渗进皮肤。他想起顾让抽屉里那盒永远只吃一半的饭团,想起他草稿纸上密密麻麻的演算,想起他偶尔笑起来时,左脸颊会出现一个很浅的梨涡。

那些细节像拼图碎片,此刻终于拼成一张完整的图——图上的顾让站在一片废墟里,手里却举着一朵小小的、倔强的花。

沈砚把脸埋进掌心,肩膀无声地耸动。

走廊尽头,电梯“叮”的一声。沈父的司机小跑过来:“少爷,先生让我先送您回去。”

沈砚摇头:“我等顾让醒。”

司机犹豫了一下:“先生说,如果需要,可以联系最好的外科医生。”

“谢谢。”沈砚声音沙哑,“但现在……先别告诉他太多。”

司机点点头,退到一旁。

凌晨两点,顾让的眼皮动了动。沈砚立刻凑过去,手指悬在输液管上方,不敢碰。

“疼吗?”他问。

顾让的视线缓慢聚焦,落在沈砚的领口——那里有一块暗红的血迹,已经干涸。

“你的……校服……”顾让的声音像砂纸磨过玻璃。

“没事。”沈砚扯了扯嘴角,“反正我爸会给我买新的。”

顾让想笑,却牵动了嘴角的伤口,疼得倒抽一口气。沈砚慌忙去按护士铃,被顾让抓住手腕。

“别……”

他的手指冰凉,掌心却有细小的汗。沈砚反握住,像握住一只受伤的鸟。

“你爸那边……”沈砚低声问。

顾让的睫毛颤了颤:“他会找我。”

“那就别回去。”沈砚脱口而出。

顾让看着他,眼神像一潭被搅乱的深水。

“我……能去哪儿?”

沈砚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我家。”

顾让的瞳孔微微放大。

“我爸常年不在家,客房空着。”沈砚语速很快,像在说服自己,“你可以睡我房间,我睡沙发。”

顾让的指尖在他掌心蜷了蜷。

“沈砚……”

“先别拒绝。”沈砚打断他,声音发紧,“就当……就当是数学卷,先解这一步。”

顾让的嘴角渗出一丝血,却固执地扬起一个弧度。

“好。”

窗外,天光微亮。护士进来换药,看见两个少年并排坐在病床上,肩膀挨着肩膀,像两株在风雨里相互支撑的小树。

沈砚的校服外套盖在顾让腿上,遮住了那些青紫的痕迹。

输液瓶里的液体一滴一滴落下,时间被拉得很长很长。

顾让的头慢慢靠向沈砚的肩。沈砚没动,只是悄悄调整了一下坐姿,让顾让靠得更舒服些。

晨光透过百叶窗,在地板上切出一道金色的线。

那线慢慢移动,最终停在两人交握的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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