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回来,姜悦盈就又重新调整了面粉和水的用量,重阳花糕内陷丰富,制作的软糯些更容易接受,桂花糕算是耳熟能详的一种点心,大家更爱它瓷实有嚼劲的口感。
看着两种花糕盖着笼布摆在台面上,姜悦盈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撑直身子上下活动着双臂。
章氏压低声音,点着脚尖,说川儿已睡,招呼姜悦盈睡在内里西侧的一间屋子。里面收拾温馨雅致,窗户边已经点亮了烛光。
一进去困意就匆匆来袭,她褪去衣裙,包裹在厚厚的棉被中沉沉入睡。
待她醒来,天已大亮,许是认床的缘故,突换一个新地入睡,姜悦盈总睡得不踏实,夜里起了好几次。
章氏的敲门声也随之响起,“起了吗?”
她下床开门,脸上还有压的印子,满脸愁容,“我今日起晚了,陆家郎君可来取走了?”
“无事,我已给他装了一盒。”见姜悦盈睡得迷迷糊糊,不甚清醒,“你先洗漱,我去前厅弄些早膳。”
说罢,递给她一套黛色齐胸襦裙,“你可不许嫌弃我,生下川儿后我就再没穿过了。”章氏谈起来也是有些伤感,早早成婚育子,与公婆同住,既要侍奉公婆又要照料丈夫起居,后丈夫终能去京城考试,花销更大。川儿大些索性就来洛城找出路,布坊织布、绣娘都干过,供养着一家子人。
直到后来出了那档子事,她也硬气起来,让川儿爹每月寄来银票,既做了官抚养子女的费用总能出得起的。姜悦盈也不知该说甚好,只是默默听着她发泄。
她在屋内简单装扮一番,今日梳了一个双环髻,用红色发带绑着上面的头发,耳旁戴着一副红玉耳坠,显得有活力许多。上衣是一件薄荷色的绢襦,下着黛色素雪花笼裙。
章氏见她这副打扮,连连称赞,“真是一个娇俏的小娘子。”姜悦盈被她夸得不好意思起来,羞红了脸,掏出绣着桂花的丝帕上前就要堵章氏的嘴。
“好了,不闹了。快尝尝我做的馄饨。”
馄饨皮薄馅大,表皮透亮玉白,能隐隐看到内里粉嫩的肉馅,像几只白白胖胖的小船一样游在木碗内。最惊喜的是馄饨汤意外清亮,只能看到飘在上面的几滴香油。
姜悦盈用勺子想舀起一个,这小馄饨竟像和她作对似的,一直来回跑,就不让她吃。好不容易捞到一个,放进嘴里,咬了一口被烫了一下,舌尖火辣辣的疼。
她端起茶盏一口气喝掉一杯,又重新吃起这和她不对付的馄饨,一口咬下肉味香鲜,很是满足,让她在道观内饱受素食摧残的味蕾和肠胃重新感受到了肉食的美味,此刻她很想仰天长啸说一句:老祖宗传下来吃肉是有道理的!不过仅仅是想想,她急着又吞下一口汤,汤汁清爽只有一点淡淡的盐调味。
两人吃完后,准备先去洛城最热闹的街巷——清平巷,据说这里是一条专卖美食的巷子,内里藏着不少老店,颇有大隐隐于市的样子,现如今河南府大力管治,最近三月内各小摊小贩在此地摆摊都不需缴纳商税,所以热闹非凡。
姜悦盈见集子上别家卖饼或是糕点都会在外包纸上盖个戳,显得精致一些,她没钱买红章,就往粗麻纸上手写了姜字,也好让大伙记住这糕的出处——是她姜悦盈的点心!
挨个包好后,一路慢慢悠悠走到清平巷。
巷口处密密麻麻围了一圈人,时不时发出些欢呼声,姜悦盈快走两步眼疾手快地钻进两层的人堆里,看到最前方一皮肤黝黑的壮硕女子在做顶杆表演,她个头比一些男子都高,用头盯着一个十字形的竹竿,上面竟趴着四个孩童。
其中一个身材稍大些在杆子中部灵活地来回翻面,还有两个小的用手抓着十字架,时不时松开另一只手,前后晃悠,另一位则在杆子最高处做倒立动作。
只见那十字杆左侧的男童突然松开手,惊得姜悦盈轻呼一声,他用双脚夹着架子想滑到另一侧,两人就这么有惊无险地完成了替换,大伙都鼓掌道,“好。”
看完她又挤出来找章氏,章氏在最外圈踮着脚看着,也是倒吸一口凉气。她也没来过这条巷子,还是昨晚邻居告诉她俩的。
“额的亲娘,怎这吓人?”章氏捂着胸口拉着姜悦盈绕过人群又往里走了去。
这巷子倒是红火,不仅有熟食,还有各类调料、粟米、果瓜,比得上西市了。也是因为重阳的缘故,菊花酒、重阳糕卖得人很多,章氏倒有些担心。
她二人被香味勾住了脚步。
姜悦盈踮起脚往人群里挤着,想瞧瞧是什么好吃的这么火爆。店铺挂着袁记的招牌,铺面不大,倒是都坐满了。
她拍了拍前面的年轻书生:“这位儿郎,请问这家是在卖什么?”
年轻男子一脸兴奋:“袁记酒楼只有长安和这家唯二两家,据说圣人还是秦王时就常来光顾,那上官大才子被贬到南岭,为了他家的透花糍还专写了首诗。”
如此厉害吗?她倒是来了兴趣,想进去瞧瞧看。可卖糕要紧,这长队未免太长了些,就走了。
有了上次摆摊的经营,姜悦盈也从容了许多,时不时吆喝着。路过的行人见她二人脸上一直挂着弯弯的笑意,桂花糕看着干净可口,更为了给家中的子孙讨一个好彩头,也都会要一两块带走。
“你这丫头怪聪明的,一块一块卖,就愿意买了。”章氏没想到这糕点卖得还怪好的。
见快到午时,日头也越来越足,晒得睁不开眼睛,街上人也变少了,便收好剩余的点心,下午去学堂摆摊。
姜悦盈还惦记着袁记酒楼,就索性二人分道扬镳,在耍杂技的口子回合。
再回去,门口人少了一大半,得来全不费功夫,不一会儿就进去了。店小二领她在二楼靠窗的位置坐下,报出今日菜单,“娘子,今日有葱醋鸡、炙羊肉、五花饼、鱼炙,重阳时令菜桂花糕、羊肉汤。
也有桂花糕,姜悦盈听到没有重阳糕便来了主意,“重阳糕有吗?”
听到没有,她就让酒楼伙计叫来掌柜的。
这掌柜的是个五十岁上下满脸横肉的中年胡人,头戴幞头,身着墨绿色翻领长袍胡服,对襟和窄袖口处是红黄瓣巢对鹿纹样,腰间的革带绑在鼓起的肚皮中间,走起路来腹部一动一动的,腰间夹着棕色挎包,脚踩乌皮靴。
他见着是位年轻女娘,紧绷严肃的神情也松驰开来,面带一丝难以察觉的不耐烦。姜悦盈还是敏锐的察觉到了这一点。
胡人掌柜背着一只手,“有何事?”
姜悦盈也不拐弯抹角,直接开门见山,“今日是九月九重阳佳节,我见贵店秋日时令菜并不多,只有桂花糕,我这有一批亲手做的重阳花糕,放有红豆、核桃、糯米比桂花糕更适宜年纪大的人吃。”
掌柜的没吱声,她就接着说了下去,“我不收贵酒家钱,只需将桂花糕放入食单内,给我的点心留个位子,若卖出去你我二八分利,没卖的我尽数收回。”
掌柜的也觉着这笔买卖只赚不赔,就应下了。随后留下章氏家的地址,让袁记酒楼的人到时来章家找章氏。
姜悦盈点了只葱醋鸡带回去吃,急急忙忙跑到巷口,见章氏沿着小路转圈圈,她接过手上的大包小包,双手握拳晃了两下,“是我晚到了,阿姊。”
“怎花了这么久。”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把剩余的花糕放在袁记酒楼卖了。”
“什么?”章氏瞪大眼睛,一脸不可思议。
“你莫不是吃酒在说大话?”她凑到姜悦盈嘴边嗅了嗅。
姜悦盈停下脚步,重重说了两个字,“真的!”
看她这副神情,章氏也信了,“你真是能人一个。”
姜悦盈又追着问章氏卖了些什么,咧着嘴自嘲道,“咱俩赚得钱热乎劲都没过,就花出去一半了。”
“哈哈哈哈……”章氏大笑起来,“没事,阿姊有钱,只是不露财而已。”又学着姜悦盈那样眨了眼睛一下。
从她的角度看,只觉得章氏像是眼皮抽筋了似的,抽动着眼角,姜悦盈忍不住也大笑起来。
姜悦盈坐在院外的樟木月牙凳上,第一时间掏出一上午卖的钱摆在樟木台盘上,数完后又将一堆推到章氏那边,“阿姊,你拿着,这糕点没有你的牛乳和糯米怎会成功?又如何卖能出去?”
“这也太多了,阿盈,功劳还是在你。”
“哪有?”
二人谦让了好几个来回,姜悦盈提高音量,装出咬牙切齿的唇角,“不许和我挣了,快收起来,留着给川儿念书用。”
章氏放进香包内,又像变戏法似的从竹篮里挑出一包葡萄、一根白菜、一斤的羊小排和一罐牛乳。
姜悦盈疲惫的眼睛瞬间迸发出亮晶晶的光亮,“阿姊,你怎这么好,这牛乳很贵的……”
“不碍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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