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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章五十七

长兴侯是如何死的,要从严浩良见到严珮身亡那一刻说起。

他在废墟之中见到严珮冰冷又破碎地尸体,往日那张温柔的面庞,再无生气,严浩良只觉热血直冲脑门,愤怒填满胸腔。

他不似他爹严行恭那般沉得住气,在他心中,没有什么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教条,有的只是血债血偿的坚定信念。

严浩良的仇,必须当即就报,一刻也等不得。

可他清楚,长兴侯身边有精兵护卫,仅凭他一人之力,根本无法完成复仇。

这些日子,在与恒峥一行兄弟们的相处中,他们同生共死,经历许多艰难险阻,感情逐渐亲厚。

卢屹言此人,向来霸道反骨,天不怕地不怕,浑身散发着锐气。

严珮死后,严如意整日以泪洗面,哭得惊天动地,茶不思饭不想,夜晚也常常被噩梦惊醒,整个人极快地消瘦下来,这让卢屹言看着心疼。

故而严浩良第一个便找上卢屹言,提议要杀了长兴侯时,二人一拍即合,当即就应承下来,又说这卢昭阳向来与卢屹言形影不离,自然也被顺利拉进复仇阵营。

三人迅速行动起来,挑选了几队身手矫健的兵,准备趁夜出发,直取长兴侯的首级。

然而,就在他们即将踏出驻地之际,被柳念逮了个正着。

柳念柳眉倒竖,快步走到三人跟前,挡住他们去路,才低声严厉道。

“你们是疯了不成,长兴后身边守卫森严,如此贸然前去,无疑是羊入虎口,白白送死!”

严浩良梗着脖子,硬是不答柳念的话,为姑母报仇之事,任谁也不可动摇。

在看那卢屹言,双手抱在臂弯里,脑袋这儿瞅瞅,那儿望望,他心里头直打鼓,就怕一个不留神和柳念的目光对上,被她那如连珠炮般的训斥给骂个七荤八素。

卢屹言躲得狼狈,卢昭阳却机灵得很,他猫着腰,悄悄凑到柳念跟前,脸上堆满讨好的笑,就像只摇着尾巴的小狗。

他咧着嘴,露出一口白牙,带着几分谄媚劲儿道。

“嫂嫂,您向来就比我们这帮大老粗聪慧得多,您瞧瞧,严家姑母遭了那等毒手,我们哪能做到袖手旁观,您就给我们出出主意呗,咱往后的路该往哪儿走,全听您的。”

柳念听了卢昭阳这话,差点被逗笑,这卢昭阳平日里看着五大三粗的,没想到拍起马屁来还挺有一套,但想到严家姑母的惨死,她的脸色又严肃起来,轻叹了口气,道。

“你们的心情我理解,可这事儿并非那么容易,我们不能贸然行事,得想个万全之策。”

卢屹言在一旁听了,也凑过来,挠挠头说道。

“嫂嫂说得在理,咱们不能像只没头苍蝇似的乱撞,我听您的,您说咋办咱就咋办。”

卢昭阳赶忙附和道。

“就是就是,嫂嫂您就带着我们干吧,我们保证听您指挥,指哪打哪。”

柳念看着他们三人坚定的模样,心中难免涌起一股豪情,答应道。

“好,既然你们信得过我,那咱们就一起好好谋划谋划,一定要让那害死严家姑母的贼人付出代价!”

有了柳念的谋划,长兴侯那颗脑袋似乎已是囊中之物,三人本打算让柳念留守阵中,以保她周全,可柳念怎放心得下,执意跟随众人一同出发。

当夜,四人带队趁着月色,穿着夜行服罩住面部,悄然摸至长兴侯的扎帐营地。

柳念先令卢屹言与卢昭阳佯装醉酒闹事,引开营地大部分守卫,待守卫被吸引走,严浩良便带人迅猛直扑长兴侯主帐。

帐中酒气熏天,恰因败仗长兴侯独自吃了不少酒。

他虽有些武艺,但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弄得手忙脚乱,严浩良与他短兵相接间,瞅准时机,一个箭步上前,手中长刀狠狠刺向长兴侯,长兴侯躲避不及,被刺中要害,当场毙命。

四人得手后,迅速撤退,可一夜未归,此时驻地里的恒峥脸色极臭,正派人四处寻找几人动向。

等这伙人风尘仆仆赶回来时,恒峥面沉如霜,厉声下令。

“将卢屹言与卢昭阳二人押住,依军法处置!”

士兵们应声而动,迅速将卢家兄弟二人制住。恒峥眼神凌厉,看向二人道。

“擅自离营,夜间不归,严重违抗军纪,各鞭六十!”

卢屹言闻言,脸瞬间垮了下来,他下意识看了眼柳念,那眼神中仿佛在说,嫂嫂也一同去了,为何只罚他们二人。

柳念尴尬地站在原地,心中五味杂陈,她横了横心,暗想若真要挨这六十鞭子,她也认了,毕竟自己确实有错在先。

然而,恒峥只是冷冷扫过她一眼,便挥了挥手,示意将卢家两兄弟带下去。

待兄弟二人离开,恒峥又转头对严浩良道。

“严将军在帐中等你,去吧。”

严家的家事,恒峥不会去插手。

柳念见恒峥并未对自己有所惩处,暗自松了口气,想着此事或许就此被揭过去。

她刚欲舒展一下紧绷地神经,却手腕一紧,还没等她反应过来,整个人便被猛地拉走。

柳念惊呼一声,抬头望去,只见恒峥铁青着脸,拉着她大步流星地往营帐走去。

帐帘落下那刻,柳念后腰猛地撞上矮案边缘,还不等她呼痛便被恒峥反身抵在木架前。

他的指尖握掐在她身侧案角上,墨色云翔符福纹骑装与夜行衣下摆错叠,呼吸间,能嗅到她发间淡淡地甜香。

“六十军鞭?我若真照规矩处置......”

恒峥的嗓音沙哑,右手忽地擒住她细腕,抬高按在木架上,左手抽离案角,悬在她腰后三寸处,接着道。

“你这身骨头就要折在刑台之上。”

柳念耳尖顿时烧得通红,垂眸盯着他护腕上的符文,突然察觉臀/部隔着布料传来的钝痛。

原是这人竟用随身匕首的刀鞘,重力抽了她三下,力道七分落在布料上,三分渗入到肌理,震得她脊背发僵。

“纵着那两个小子胡闹便罢了,偏要亲自去趟这浑水?”

急促地呼吸喷薄出热气,恒峥的喉结上下滚动,突然松开桎梏,却在她松了口气时再次将人捞回怀中。

“知不知道昨夜严将军燃了烟作吸引?但凡长兴侯的精卫早回去半刻......”

后半句未在说下去,柳念感觉颈间微痒,他竟将脑袋埋了进去,轻轻摩蹭她。

之后,柳念躺在榻上环住自己,将衣袖咬紧,恒峥把捣碎的化瘀膏迅速敷上她渗着血的膝头,使力揉按起来。

看着姑娘发红的眼眶,终是哑着声安慰。

“行了,明日烤你最喜爱的烧鸡,吃饱了就省得再出去闯祸。”

另一边,严浩良踏入严行恭所在的营帐,刚一进去,便察觉出气氛异常。

严行恭坐在主位上,脸色极为阴沉,手中握着的茶盏因用力而微微颤抖。

“逆子!你可知你闯下了多大的祸!”

严行恭猛地将茶盏掷在地上,碎瓷与茶水四溅,严浩良却站在原地,神色平静,只是微微低头,并不言语。

“长兴侯乃朝廷命官,你竟敢擅自将其刺杀,是想将我严家满门置于死地吗!”

严行恭怒不可遏,站起身来,几步走到严浩良面前,扬起手便是一巴掌。

严浩良被打得偏过头去,嘴里泛起铁锈味,但他依旧没有吭声。

“如今朝廷本就对边疆诸将多有猜忌,你搞出这么一出,无疑是给了他们把柄,若是此事传出去,朝廷定会认为我们有谋逆之心,到时严家上下,乃至整个西北驻将,都将遭受灭顶之灾!”

严行恭越说越气,又一脚踹到了严浩良身上,他被踹得踉跄几步,最后撑着书柜才得以站住。

“来人!将这逆子给我绑起来,军法伺候!”

严行恭一声令下,几名亲卫立即上前,把严浩良按倒在地,用绳索将人绑住,严行恭抽出腰间皮鞭,狠狠抽下去。

“我严家世代忠良,从未做过如此大逆不道之举!你今日之行,让为父如何向你祖父交代!”

严行恭边抽边骂,严浩良身上很快便布满了血痕,但他始终咬着牙,不吭一声。

待严行恭打累了,将皮鞭扔在地上,喘着粗气又道。

“此事不得走漏半点风声,传我军令,谁若敢泄露出去,军法处置,绝不姑息!”

亲卫们应声而退,营帐内只剩严行恭与严浩良父子二人,严行恭看着遍布伤痕的儿子,心中虽痛,却也无可奈何,他长叹一声,走到严浩良跟前,蹲下身子道。

“浩良,为父知道你是为姑父姑母一家报仇,才要除去长兴侯这个祸害,但此事太过冒险,一个不慎,便是万劫不复,你日后行事,切不可再如此冲动。”

严浩良抬起头,看着父亲,眼眸依旧坚决。

“父亲,孩儿知错,但那长兴侯作恶多端,若不除之,往后军中兄弟和百姓都将不得安宁,孩儿虽死无悔。”

严行恭闻言,心中既无奈又有些欣慰,他拍了拍严浩良的肩膀安抚。

“罢了,此事已成定局,为父自会想办法应对,你先去养伤,其他的,为父来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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