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月谷的钟声在黎明时分响起，林秋月盘坐在冰室中央，双眼紧闭。表面上看，她已入定三日，不饮不食；实际上，她的心从未如此混乱过。
掌心传来细微的触感——那支桃花簪已被她摩挲了三日，原本冰凉的玉质染上了她的体温。簪头桃花瓣的纹路深深印在指尖，如同林书瑶那个意外的吻，烙印在她心上。
"秋月师姐，谷主召见。"门外传来小师妹的声音，惊醒了她的思绪。
三日之期已到。
林秋月缓缓睁眼，冰室内寒气缭绕。她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簪子，最终将它小心地插入发髻。这个举动若是被同门看见，定会惊掉下巴——雪月谷弟子向来素净，何曾有过这般装饰？
推开冰室门，外面的雪光刺得她眯起眼。雪月谷银装素裹，几名弟子正在远处练剑，剑气激起纷纷扬扬的雪沫。这一切她看了十几年，熟悉得如同呼吸，而今日之后，或许再也看不到了。
谷主大殿前，三师姐已等候多时："六师妹，师父在里面等你。"她的目光扫过林秋月发间的桃花簪，眉头微皱，却什么也没说。
大殿内，零雪谷主端坐于冰晶宝座之上，银发如瀑，神色肃穆。两侧站着几位长老，表情各异。林秋月缓步上前，跪拜行礼。
"弟子拜见师父，拜见各位长老。"
"起来吧。"谷主的声音比往常更加冰冷，"三日静思，可有领悟？"
林秋月直起身，却不站起，依然跪着："弟子...心有困惑。"
"讲。"
"敢问师父，若两种力量相生相克，是否注定不能共存？"林秋月抬头，直视谷主眼睛。
殿内一片寂静。几位长老交换着眼色，显然没料到她会问这个问题。
谷主沉默片刻："非是不能，而是危险。如同水火，看似相克，实则相依而生。但若强行交融，终会两败俱伤。"
"若有人愿承担这风险呢？"
"秋月！"谷主声音陡然严厉，"你这是在质疑我的判断？"
林秋月再次叩首："弟子不敢。只是......"
"只是什么？"
她深吸一口气："只是弟子与林书瑶的力量共鸣时，感受到的不是排斥，而是......完整。"
这句话如同一块石头投入平静的湖面，激起阵阵涟漪。几位长老低声议论起来，而谷主的脸色越发阴沉。
"痴儿！"谷主冷喝，"那是力量初融的假象！待深入交融，必生祸端！"
林秋月不语，只是跪得笔直。发间的桃花簪在雪光映照下泛着微光，与大殿的肃杀气氛格格不入。
谷主见她如此，长叹一声："看来你已做出选择。既如此，我雪月谷也容不得违逆门规之人。"她挥袖，一枚冰蓝色的令牌落在林秋月面前，"交出弟子令，自废修为，你便可离去。"
自废修为！殿内众人哗然。这对修士而言，比死还要痛苦。
林秋月盯着眼前的令牌，手指微微发抖。十几年的苦修，师父的栽培，同门的情谊，都将随着这一举动烟消云散。而更可怕的是，失去修为后，她与林书瑶之间的灵力共鸣也将不复存在——她们将真正成为两个世界的人。
"师父......"她声音哽咽，"能否......"
"没有第三种选择。"谷主打断她，"要么断绝与林书瑶的关系，安心做你的雪月谷弟子；要么离开，永远不得踏入雪月谷半步。"
林秋月闭上眼。脑海中浮现林书瑶明亮的眼睛，她倔强地说"我只要你"时的神情，她不顾一切闯入冰室时的样子......那个吻的温度似乎还留在脸颊。
当她再次睁眼时，眼中已是一片清明。她缓缓摘下弟子令，却没有自废修为，而是恭恭敬敬地将令牌放在地上，向谷主叩了三个响头。
"弟子不孝，辜负师父多年栽培。但弟子......已无法回头。"
谷主猛地站起："你！"
就在这时，殿外突然传来一阵骚动。大门被猛地推开，一个粉色身影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是林书瑶！她脸色苍白如纸，显然还未痊愈，却硬是闯过了雪月谷的重重阻拦。
"秋月姐姐！"她一眼就看到了跪在地上的林秋月，不顾一切地想要冲过去，却被两名弟子拦住。
"放肆！"一位长老怒喝，"雪月大殿岂容你胡闹！"
林书瑶挣扎着，眼中只有林秋月："不要！不要为了我放弃一切！我宁愿......宁愿再也不见你，也不要你失去修为！"
林秋月转头看她，两人目光在空中交汇。无需言语，一切心意都已明了。
"林书瑶，"林秋月轻声道，"那日你问我，是否讨厌那个吻。"
殿内突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愣住了——向来冷若冰霜的林秋月，竟会在众人面前谈及这等私密之事？
"现在我可以回答你，"林秋月继续道，声音很轻却无比清晰，"不讨厌。从来......都不讨厌。"
林书瑶的眼泪瞬间决堤。她不知哪来的力气，猛地挣脱钳制，冲向林秋月。两名弟子想要阻拦，却被谷主抬手制止。
"让她去。"谷主的声音里带着某种复杂的情绪，"我倒要看看，她们能翻出什么浪来。"
林书瑶扑到林秋月身边，跪下来紧紧抱住她："你这个傻子......为什么要这么做......"
林秋月轻轻回抱住她，这个简单的动作却让在场所有人倒吸一口冷气——雪月谷最冷漠的六弟子，竟会当众与人相拥？
"因为......"林秋月在她耳边轻声道，"我也只要你。"
这句话仿佛触动了某个机关，两人身上同时爆发出强烈的灵力波动。林秋月眉间的雪花印记光芒大盛，而林书瑶的金色印记也亮了起来。两股力量在空中交织，形成一道耀眼的光柱，直冲殿顶。
整个大殿开始剧烈震动，冰晶从穹顶簌簌落下，地面出现道道裂痕。长老们纷纷运功抵抗这股力量，脸上写满震惊。
"这不可能......"一位长老喃喃道，"两种相克的力量竟能如此融合？"
零雪谷主站在原地，衣袍在灵力风暴中猎猎作响。她看着光柱中心相拥的两人，眼中闪过震惊、恍然，以及......一丝欣慰？
"原来如此......"谷主低声道，"玄天凰与冰魄灵根，本就是一体两面......"
灵力风暴持续了足足一刻钟才渐渐平息。当光芒散去，林秋月和林书瑶依然紧紧相拥，两人周身环绕着一层柔和的光晕，仿佛被某种力量保护着。
谷主缓步走到她们面前，居高临下地注视着这对年轻人。林秋月抬头，已经做好了承受师父怒火的准备。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谷主的表情竟比刚才柔和了许多。
"起来吧。"她淡淡道。
林秋月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师父？"
"我说，起来。"谷主重复道，"既然天意如此，我再阻拦倒显得不近人情了。"
林书瑶眨着泪眼："您......不赶秋月姐姐走了？"
谷主看了她一眼，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情绪："你母亲若知道你今日所为，不知会作何感想。"
林书瑶一怔："您认识我娘？"
谷主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转向林秋月："弟子令收回去。从今日起，你的职责便是看好这丫头，别让她体内的力量失控。"
林秋月呆住了，一时不敢相信这突如其来的转机："师父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谷主无奈地摇头，"你们赢了。雪月谷不会驱逐你，但有一个条件——你必须确保你们二人的力量交融不会危及彼此。"
林秋月重重叩首："弟子谨遵师命！"
林书瑶也赶紧跟着行礼："谢谢谷主！我保证不会给秋月姐姐添麻烦！"
谷主轻哼一声："麻烦已经够多了。"她转向众长老，"今日之事，任何人不得外传，违者逐出师门。"
长老们纷纷应是，虽然脸上还带着疑惑，但无人敢质疑谷主的决定。
"都退下吧。"谷主挥袖，"秋月留下。"
众人陆续退出大殿，林书瑶依依不舍地松开林秋月的手："我在外面等你。"
待殿内只剩两人，谷主长叹一声："你可知我为何改变主意？"
林秋月摇头："弟子不知。"
"因为刚才的力量共鸣，"谷主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证明你们之间的牵绊远超我的想象。这不是普通的情愫，而是......命运。"
林秋月心头一震："命运？"
"玄天凰血脉千年一现，而冰魄灵根同样罕见。两者相遇并非偶然，而是冥冥中自有安排。"谷主走下台阶，轻轻拂过林秋月眉间的印记，"好好待她。她体内的封印会在十八岁生日那天解开，届时......你们将面临真正的考验。"
林秋月郑重叩首："弟子定不负所托。"
谷主背过身去："去吧。那丫头怕是等急了。"
林秋月起身退出大殿，心中百感交集。殿外，林书瑶正焦急地踱步，见她出来立刻飞奔过来，却在距离三丈处猛地刹住脚步，可怜巴巴地看着她："我......能靠近吗？"
这个小心翼翼的样子让林秋月心头一软。她主动上前，牵起林书瑶的手："可以。"
林书瑶眼睛一亮，立刻紧紧回握："谷主没有为难你吧？"
"没有。"林秋月轻声道，"相反，她......同意了。"
"同意了？"林书瑶瞪大眼睛，"同意我们......在一起？"
这个词让林秋月耳根发热，但她没有否认："嗯。"
林书瑶欢呼一声，差点又要扑上来，却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顿住："那......我能亲你吗？就一下？"
林秋月看着少女期待的眼神，那里面盛满了纯粹的爱意和喜悦。她微微点头，闭上了眼睛。
一个轻柔如羽毛的吻落在她的唇上，比上次更加温暖，更加坚定。
这一次，林秋月没有躲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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