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若惜瞧着水中一脸镇定的沈诚,他似乎不着急上岸。
他的衣服再次浸湿,身边涌起一些气泡,手扒着这小亭基岩,湖水从他头上涓涓流下,月光下似乎披了一身星光,那对黑眸子更是得意得闪闪发光,随着身体一浮一落,像两团鬼火。
“你身上好香,用的什么沐浴露?”
“我从不用有香味的沐浴露,少女体香。”
“你不拉我上岸吗?”
“自己上来。”
“我自己上来,可是要献祭我的天籁之声,你忍心看我最后化为泡沫吗?”
“建国后不准成精,偷渡鱼精更是数罪并罚。”
“真心狠,我可是为了你而跳的。”
沈诚撑着底座石头,翻进小亭,脱下校服拧水。
梅若惜不自然地偏过头去,生生咽下本想质问的话,只好问道:
“你的计划呢?我洗耳恭听。”
“嗯?”
“计划!我也不问了,就说怎么做吧。”
.......
没有答复,梅若惜有点恼怒地回过头,看到他仍旧挂着那副过分的微笑歪头瞧自己,好像自己说了什么傻话。
一晌,他慢条斯理地答道:
“先烧了这里。”
“行。”
沈诚好像理所当然地认为正常人听到这个提议就应当不假思索地接受,重新套上衣服,捋捋头发,说道:
“那就从办公室里的试卷开始吧,那里好烧。”
梅若惜起身,仰仰头指向食堂。
“先去食堂拿油吧,肖老师抽屉里有打火机。从办公室旁边的电箱开始烧效率高些,烧完从操场缺口能直接出去,可以避开门卫。”
“如果宿舍楼有人看见,怎么办?”
“十二点强制熄灯,等起火,再卷的也要睡了,他们不会允许自己浪费早自习精力的。”
“经验之谈?”
“经验之谈。”
翻窗、潜入、搬运、点火,一夜无风。
“实验楼有酒精,我们可以去搬几箱。”
“小卖部老板家藏了烟花和炮,我撬门拿点做引线用。”
“你个男人为什么不动?我都提供建议了,你应当提供劳动力了。”
沈诚面对一地材料,欠揍的表情似乎有了些变化。
“你计划多久了?”
“这不是你的计划吗?”
“我以为是。”
“我也这样以为。别废话了,搓引线吧,高考冲刺时间很宝贵。”
拆装、瀑洒、搓线、点火,隔楼遥望。
“你的主意,你点火。”
“我看到你实验室里偷了别的东西加里面了,我不。”
“诚哥,别怂,You are man.”
“Not stupid man.”
“Be a man.”
“Women』s power.”
“Tradition!”
“Equality!”
两人决定引线放长一些,从一教绕圈连接到四教。
“懦夫,快点吧。”
“小人,一起点。”
梅若惜抬头看向共享同一条通道的四座教学楼,是她三年的足迹,以梦想之名的受难地,不由得咧开嘴角。
“好,一起点。”
.......
面对冲天火光,梅若惜坐在校对面顶楼的小马扎上,舔着冰棒。
“明天如果就是明天,我们就要进去了。”
“明天必然不是明天,我们还要进去的。”
她不再说话,西方已经隐隐出现初升太阳的莹莹绿光,天空一角仿佛变质了一般,昭示今天再临。
过了一会儿,手里的冰棒舔完了,她的身体因为不用上学而颤抖,左手像痉挛了一般抖动,又是感受到有如蚂蚁噬咬的折磨。
“我知道,不能用常理来猜测,但还是说一下你的依据吧。”
“今天冰棒涨价,所以明天还是今天,over。”
“哈,资本,小卖部资本又赢了。”
“其实,还有其他线索可以证明,比如你在今天窥视到了神的□□。”
“说实话,s'il vous plait。”
.........
“太阳上都写了。”
顺着沈诚冰棒棍方向,梅若惜眯着眼往西边望那轮初升的太阳,莹莹的绿光环绕,微不可查地旋转——
一切如常。
但她知道这就是沈诚的答案。
“真是疯子,但为什么这个世界要配合你变成一个疯人院?”
“适者生存,人都是要疯的。”
“不至于,真的不至于,至少还有我这个体面人。”
“至于的,还是至于的,我其实也是个体面人物。”
“那真是恭喜你啊。”
“同喜。”
两人呆坐了一会儿,看街上已经拉上了警戒线,消防车、警车驶进,一片嘈杂中几声学生的惊呼不合时宜地传来。
沈诚站起身,活动活动筋骨后道:
“到我家坐坐?就在这栋楼。”
“不了,我闻不惯石楠花。”
“请相信我的意志坚如磐石,而且请你喝果茶。”
“却之不恭。”
“三生有幸。”
梅若惜跟着沈诚来到他家,进门看到房间里的确整洁,几乎称得上是一尘不染。不止平常打扫的成果,柜橱上的插花也显然是今早新换的。
“你爸妈听到学校消息回家,怎么办?”
梅若惜换过鞋后,看着空荡荡的鞋柜,朝径直走进厨房的沈诚问道。
“我一个人住。你去沙发坐着,我端给你。”
梅若惜坐在沙发上,突然间再次意识到沈诚仍然是危险的。
整栋房子整洁得不对劲,既没有高中生独居的痕迹,也没有无人居住的落尘,尤其是进门那瓶新鲜的插花,即使是循环,沈诚作为一个高三生怎么可能会有时间去这样细致地打扫整间屋子?
顿时,因为共犯而建立起的那一点信任土崩瓦解,梅若惜心里产生一个可怕的念头:
这只是一个超自然的恶作剧,说不定现在自己已经犯下私闯民宅的大罪!一旦今天真正结束,自己的档案将不再清白,自己不能高考、不能考研、甚至不能考公!
“来,吃菠萝。”
梅若惜一惊,才发现沈诚端着一盘被用切西瓜方式切出来的菠萝瓣出来,直接坐在自己身边像吃西瓜一样啃起来。
她默默地盯着这一块块显然没有泡过盐水的菠萝,就像看刀子一样,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她刚刚盘算的是沈诚可能在果茶里下药,但没想到他端出来一盘刀子出来玩请君入瓮。
“怎么不吃?早饭对身体很重要的,多少吃点吧。”
“这一盘,是我吃菠萝,还是菠萝吃我?”
“哦,原来你不爱吃菠萝。”
“我只是不爱英年早逝。但你的话,如果你是正经人类,你可能是喜欢的。”
沈诚啃完一块后,随手把果皮扔到客厅空荡荡的垃圾桶,拍拍手站起来。
“我去换衣服,你放心吃,吃好放着就行。”
梅若惜瞧瞧那一盘黄色强酸,嘴里已经隐隐幻痛,再想到“早饭”和“菠萝”两个词同时出现在同一个肯定语境,忍不住头疼起来,完全想不通自己到底在和怎样一种生物合作。
她抬头看到电视机上方的小摆钟,时针正指向 6 点——是自己出门的时间,果然回味出了煎包的味道,也嗅到了身上校服隐隐的洗衣液味道,是祖母每晚洗好,提前烘干的。
“这才是早餐该吃的啊,哪能吃菠萝呢?”
梅若惜不再折磨自己的神经,干脆肆无忌惮地瘫在沙发上,听着外面的嘈杂反而有些舒心,至少她不用再做那张数学卷子了。
迷迷糊糊,梅若惜被一阵敲门声吵醒,外面的人一边敲门,一边喊道:
“有人吗?沈先生在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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