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宁溪这边事态转好,王靖宗这厢,事业也向良性发展。
上次虎贲营比试,王靖宗差点拔得头筹,惹得营卫诸多不满,待他入营后,立刻有人登营挑衅。
军中寻人挑战之事乃是家常便饭,只要不将事情闹大,只锻练筋骨,上头惯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王靖宗一一应战,相反,这次他没有藏拙,众目睽睽之下,接连将本营的两名伍长全部挑落马下,一时名声大噪。
世子以为他急功近利,藐视他人,愈发不快。
郭将军也略有耳闻,却不曾真正留心。
八月中旬,晋王率亲军城郊秋狩,世子作伴,率虎贲营跟随。
虎贲营各营百夫长及一名伍长跟随,王靖宗所在营的百夫长便点了他一起,秋狩开始,他自又是一番显摆,就连晋王,也留意到这个精力旺盛的年轻人,向世子打听起其出身和为人。
这次,随侍的袁昭,再未多言。
这日,狩猎结束,远山残阳将暮,秋风和明,晋王高坐马背,与身侧之人笑声朗朗,身后长队整肃,预备拔营回城。
王靖宗立在一众随从中,不显山不露水,但四周与他亲近之人明显增多,投来的目光或是善意结交,或是奉承阿谀。
他倒是闲适,一一回应,既不冷淡,也不热络,中规中矩,唯有郭将军的目光投过来时,他能第一时间回应。
郭将军已有所感,这名出身不高的草莽,想要投入自己门下。
事实上,这几日他亦在观望。
胡人莽进,却不乏足智多谋又英勇善战者,而反观他南朝将士,安之若素,只知门第之尊,却不知北境汉地百姓之苦,空有其表者,数不胜数,而其中当真能与胡人一较高下者,屈指可数。
晋王虽好,然则倚仗世家良多,后患无穷。他有心也无力,见世子德才兼备,才答应其留下襄助,然则心中颇多无奈。
但此人,却给了他一种破云踏月之感。
他那日第一眼便看到他眼中的野心,那是荒野上平静风波下的燎原野火,起初他以为惋惜。
不曾想,连日观察,他左右逢源,擅结交却不**,攀权贵而不谄媚,亦从未给对世子的偏见假以辞色。
或许是同出草莽的默契,让他对此人,无有对虎贲营那些子弟的成见,所以多关注了一些,他发现,此人入营为兵,有摒弃权贵的毅力,有勇往直前的气魄。
他有种猜测,此人入虎贲营,为的并非权贵,而是他的军营。
但郭庭威不明白,自己只是暂管虎贲营,这王靖宗若想投入自己门下,为何不直接投军?既入虎贲营,是如何也到不了他的军营。
正思索间,远处有斥候来报,“启禀王爷,王大将军回来了,就在前方一里路。”
晋王欣喜,下令原地等侯。
他对身侧年纪相仿,气质儒雅的好友王良说道:“这真是巧了,前几日才听你说,他要回来,不曾想今日就到了。”
王良躬身回应:“家母祭日在即,早去早回,也免耽误军中要事。”
闻言,晋王面露怅色,“一晃,竟又一年过去了。”
王良仿似才知失言,赶紧请罪,晋王挥手宽恕,目视远方一条宽敞来路。
路上绿茵尽头,尘土飞扬,一队铁骑臂绑白纱,如疾风骤雨般席卷而来,披甲执锐,手持刀枪。当先一将,金盔铁甲,横槊立马,威风凛凛。其身后部众身强体壮,从战场上带回来的杀意仿佛侵入骨血,杀气腾腾,令人望而生畏。
除了曾护送晋王南下的亲卫,那些世家子弟上任的虎贲营伍长,一望这架势,俱是心头一凛。
郭庭威面色发沉,与王良一左一右,不动声色地护在晋王左右,晋王面色镇定,世子却感到脊梁发颤,因有君父和一应臣属在侧,才维持住了世子的尊严。
王忠一路疾驰,到距离晋王数百步拉住缰绳,高头大马前蹄高扬,在空中发出急促的长鸣,才堪堪停下。
王忠下马,向晋王抱拳跪下,“不知王爷在此,惊扰王驾,请王爷恕罪。”
晋王朗笑两声,亲自上前扶他,道:“大将军孝义两全,情急所致,本王怎会怪罪?快快请起。”
王忠道谢,起身后,王良拜见兄长。
王靖宗夹在人群中,看着兄友弟恭,看君臣和睦,一派和谐的假象,目光忽然变得迷茫。
然则,下一瞬,迷茫退散,他一想到沈府的那位,想起父亲遗志,想起整个汉人的期盼,眼神就变得坚定起来。
回到王府,晋王设置筵席,替王忠接风洗尘,觥筹交错,推杯换盏,中途,寇戎借尿遁尾随王忠出来,顺嘴将自己调查结果告诉王忠。
“......末将原本想将他收入麾下,不曾想,他祖上竟与将军同宗同族......”
王忠脑中似有些微印象,有那么个人,喜欢往郭庭威身边窜,对他倒是礼貌有度。
等再次回到筵席,王忠继续与晋王把酒言欢。
酒席散去,兄弟二人结伴回府,三日后,老太君周年祭,王氏宗亲全部到祭场祭拜,祭祀结束后,开始宗族家宴。
在家宴之上,不只是哪位族老开头,众人一唱一和,步步牵引,百转千回后直逼王大将军的子息问题。
王忠心思不悦,却碍于兄弟颜面,到底没有与族老们翻脸。当日夜间书房,兄弟二人秉烛夜谈,除开国朝政事,兄弟二人亦谈起传宗接代。
于此一事上,王良亦是无言以对,扼腕叹息,王忠嫌烦,几次都想起寇戎所谏,却都安奈不发。
随后几日,原定早日回战场的王大将军,忽然悠闲起来,几次面见晋王,偶遇郭庭威,也肯放下姿态,与之闲聊。
一切的发展与前世有所不同,但王靖宗知道,风向虽变,烛芯未动,火还是会烧起来。
王忠大将军收养子嗣的决定,终将抵不过宗族威逼,会如期执行。
*
沈宁溪的日子越发顺遂,近一个月,她都在帮褚瑶普及关于袁昭的一切,并且时刻叮嘱褚瑶的动作和言行,就连褚瑶刻意模仿她,她也会明确指出。
“袁昭喜欢墨兰,墨兰配上网纱,有飘渺之气,但你容颜轶丽,艳而不魅,再穿墨兰,便流于俗气,倒不如穿天水碧,有清新之感。”
“这是最稳妥的穿搭。不过,我个人建议你穿藕荷色,袁昭喜欢女子有自己的主见,而你,肤色白皙,穿藕荷色最合适,若能稳坐自己,打破他心中固有念想,对你才是一件极大的好事。”
褚瑶听了似懂非懂,咬唇羞涩道:“那我应该等成亲之后,和他十分相熟再穿?”
“不,”沈宁溪道:“就等袁昭下次再次登门拜访之时穿。”
褚瑶担忧:“那岂不是......逼他拒绝婚事?万一......”
沈宁溪自是不能告诉她,自己已经在袁昭那里形象大打折扣,袁昭若再次登门拜访,其实已是下定决心,袁沈婚事继续之时。
她浅笑:“你须得知晓,世家联姻,连的是两姓之好,与个人喜好无关,诚然,你喜欢他,婚后能做到鹣鲽情深自是最好,但你不能过分迁就,这是当主母的首要心得,你必须牢牢记住。”
“他再次登门拜访,便是来落实你二人婚事,自不会因为一件衣裳就悔婚。但你可以凭借一件衣裳,可以向他透露两个讯息,一,你貌美。二,你的美貌,与他曾经喜欢的我各有不同。”
“这会让他正视你,不会小瞧你。”
“当然,他也可能注意不到你的衣裳,你还要从其他地方向他展露你的优势。我要说的是,我们性格迥异,相貌亦是各有千秋,你要尽快形成独属于你,而且最适合你的风格。”
起先,褚瑶觉得丢失颜面,后来见她真心诚意教导,再有温媪提点,她用心感受,接受了沈宁溪这种直白的教导方式。
褚母的身体已经转好,期间醒过来几次,从揽月口中得知女儿的交换,又哭又闹。
沈宁溪立刻赶来,一番劝解,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态度软硬兼施,才让褚母消停。
褚母气忍难耐,靠在软枕上,不停地抹眼泪。
沈宁溪端坐床沿,从揽月手中接过汤药,先舀一勺放到嘴边吹气,才喂她。
语气平静道:“如今这样已是最好的结果,待你身体好些,我们就回扬州,你不是说,我不能回褚家吗?但我的婚事要怎么办?我对褚家两眼一抹黑,确实不敢轻易回去。这么长时间,阿爹都不知道我的身世,我也唯有自己猜一猜阿娘不让我回褚家的缘由,商人重利,是不是这个?我也担心阿爹为了利益将我这个素未谋面的女儿任意嫁人,所以,唯有等阿娘好起来,好为女儿继续谋划。”
她一口一个阿娘,喊得真心实意。
又见她贴心照顾,褚母渐渐动容,再听她言语里的无奈,想到她未卜的前途,心里开始后悔,她的确不能跟沈碧瑶继续斗法了,她得好好活着,为女儿谋条后路。
“你别怕,娘听你的,你放心,娘一定给你找门好亲事。”
沈宁溪浅笑:“好。”
褚母见她兴致不高,知她心里还惦记着袁家那位公子,待汤药见底,沈宁溪放下汤碗,拉住她的手腕。
沈宁溪微惊,顺势坐回床沿。
揽月知晓褚母有话要对娘子私下说,端着汤碗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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