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上了那双带着笑意的冰蓝色眼睛,身上的锁链提醒着我,我还在那场醒不来的噩梦里。
“你醒啦。”他把玩着锁链,笑意盈盈地开口:“未婚妻小姐。”
“别逼我恨你。”我听见自己用平静到近乎温柔的声音对他说,所有的甜腻的虚伪的惑人的笑容,都像那些愈合后消失不见的伤口一样,褪去得彻底。
这是我见过的,用来关押囚禁特级咒物的禁室。
“放我走。”我凝望着他棱角漂亮的侧脸,轻声开口:“以后……我会解释给你听的。相信我,我做的这一切,都是有原因的。但是现在,我真的必须要——”
“说吧。”五条悟长腿交叠着坐在我的身边,一只手仿佛极尽温柔的抚过我被冷汗浸湿的长发,另一只手却在顽劣残忍地玩弄着栓紧我的链条:“我听着呢。”
疼痛像利刃切开我的脊椎。
他轻轻拽动锁链,那贴满了咒文的符纸链条像火烧的铁蛇,勒紧我的新长的娇弱不堪的肌肤。
呼吸里似乎都带着鲜血那样苦涩的铁锈味,我将痛吟不动声色的咽了下去:“我说了,你就会放我走吗?”
五条悟抬起眼睫,轻描淡写的看了我一眼,唇角的笑意扩大,有种漫不经心的漂亮。
“你猜?”他扬起尾音,带着分不清是稀疏平常还是残酷恶劣的笑意,这般带着笑,回答我。
我猜,他从我出现在他面前的那一秒开始,就没有打算放我离开。
如果是他的话,真的可能,也可以——就这样让我像一个废物,一个只能受制于他的人偶,被捆锁着,锁在他的身边。
那些近乎柔软的、温情的那一面……从我背叛了他的那一刻开始,就也被他一并抛弃了。我不再是和他一起逃课的同谋,而是站在咒术届,站在他五条悟对面,注定不死不休的——罪人。
我收起浑身高傲的刺,收起之前意识模糊时发疯的那一面,罕见的近乎温顺的,低下了我的头颅,颈项像被风吹拂的芦苇那般低低地弯着,眼睛望着他把玩着锁链的指尖:“放我走吧。”
我轻声的,头一次用这种柔软的驯服般的嗓音,哀求他,为了回到另一个人的身边:“求你了。”
空气安静了有那么一个深呼吸的瞬间。
他脸上那抹散漫的笑意,像面具般破碎,那最柔软温顺的三个字,落在他耳里,却仿佛最恶毒的诅咒似得,他就那样仿佛愕然到失语,表情空白的,看着我。
我不明白,为什么明明我都收敛了自己的刺,也愿意头一次低下自己从来都骄傲的头,更是放软了语气和他好声哀求,他却仿佛被不可能突破‘无下限‘的刀蓦然刺中了,似得露出这样一般表情。
我以为他或许没有听清我在说什么。
于是我垂落眼睫,这一次放低了视线,望着他看起来价格昂贵、泛着光泽的皮靴鞋面:“求你了。”我再一次重复着,最后落地的尾音和他骤然迸发出的笑声重叠。
“求-我?”他带着笑,一字一顿的重复着我的话:“哈、真的是太好笑了吧——”
“我-的未婚妻,”他仿佛在忍着笑那般看着我,忍的好辛苦,忍的眼尾泛红:“为了回到我-的、唯一的、挚友身边,在求我吗?是这样吗?”
我扬起头,沉默地看着他,头一次真的有些,不知所措了。
我的张牙舞爪会被他**,我的柔顺温驯又会莫名刺伤他。
于是我试图平静的和他阐述事实,说出口的话,却在落入自己的耳里时都觉得牵强的像个谎言:“我不是想要离开你,我从来都没有真的想要离开你,我只是有不得不陪在杰身边的原因,因为——”
“他强迫你了吗?”五条悟收起笑,面无表情地站起身,低头谛视我。
他的眼眸冷的像冰雪,我被冻伤般移开了视线:“……没有。”
“他用链条把你绑在身边?”他又问,带上了嘲弄般的冷酷的笑意。
“怎么可能——他和你不一样,他才不会——”
“哦,所以是我-的-未-婚-妻,自愿和我-的-挚-友一起离开的,对吗?没有人强迫你,没有人囚-禁你,没有人胁迫你,”他带着笑顺着锁链拽着我的脖颈拉向他:“你那个‘不得不的理由’,是什么?说啊,我听着呢。”
——我终于不得不直面那个我无法再自欺欺人的现实:他真的不打算放我走了。
——他真的会这样锁着我。
——直到我们两个人之间,有一个人先死去。
我不合时宜的想起俗套的千篇一律的婚礼誓词。
【无论贫穷或是富有……相爱相依……直到死亡,都无法将我们分离。】
可是也许是我们太早拥有了一切,于是命运那样安排着,死亡注定将我们分离。
——我要赶到杰的身边,至少在命运的铡刀落下以前,我怎么可以让他一个人在我不知道的角落里孤独的死去。
“我会回来的,真的,只是我现在有一件不得不做的事情,必须要回到他的身边,就这一次,最后一次,真的,你相信我好不好,我们拉钩——”
我没能将后面的那句话说完。
不是不想,而是无法。
锁链猛然被他收紧,咒文在我肌肤上炸裂般灼烧,那一瞬间我几乎听见了自己骨骼错位的声音。
“说完了?”五条悟俯身,湛蓝的六眼终于在那一瞬间浮现,像极了暴风雪中心翻涌的天空,美得过分,冷得致命。
“后面的话,我来替你说。”他贴近我耳边,语调轻得几乎温柔,却比刀锋更锋利。
“你只是想回到他的身边。”
“只是想逃离我。”
“只是……不再是我的未婚妻。”
我艰难地想开口,可他指尖抬起我下巴,眼神空白又灼热,像在燃烧什么无法说出口的痛。
“所以你觉得,只要这样低头服软,用一声‘求你了’,我就会像从前一样……心软?”
“那你真的太不了解我了。”
好不容易快要松动的锁链最后被他加固上了一层链条。
不管我怎么用尽所有力气都再也无法挣脱分毫。
“放开我。”我终于收起了自己‘摇尾乞怜’的温顺那一面,不想再在他面前露出那样丑陋的发疯的一面,我一边忍耐着将自己的舌尖咬出了血,一边尽可能平静地说:“杰快要……死了。所以,我必须要在那一天之前,回到他的身边。”
“哦。”他用同样的、冷酷的平静,回望着我,好整以暇的微笑,又开始用那惯常的、刺穿我的玩味语气,似笑非笑地问我:“杰得绝症了?”
我深呼吸:“没有。”
“他受重伤了?不可能吧。他可是特级诶——?”
我最讨厌他这种漫不经心、玩世不恭的语气了。
在很久很久之前,在我的塔罗牌算出来命运的那一天,我就告诉过他了,他也是用这般蔑视命运的、不屑一顾的、玩味的语气回答我的——’老子和杰可是最强诶,死亡?是活到长命百岁的老死吗?那也太——幸福了吧!’
“还是说,我的未婚妻,又要拿出来她的‘塔罗牌’说事了?是那张大阿卡纳的第十四张,对吧。”在我想要出声辩驳他以前,五条悟就这样轻描淡写的将我想要说出口的话,嘲讽般的说了出来。
“命运真的能被算出来的话,你今天就不会出现在这里了哦。”他笑吟吟,冷眼看我终于濒临崩溃。
“放开我——”我从一开始的冷静,到后来的咒力疯狂失控——
我用着从未有过的冷漠的怨怼的语气,那样一字一顿的,连名带姓的,叫他——
“放开我,五条悟。”
“放开我。”
“放开我。”
“放开我——放开我!!!”
“你这个混蛋!笨蛋!自以为是的人渣!!你根本——根本什么就不懂——放开放开放开你他妈把我放开啊五条悟!!!”
***
“干什么这么声嘶力竭的喊老子的名字,真的梦见我了啊?”
我睁开眼睛,再一次看见那双带着笑意的冰蓝色眼眸。
这一次,是真的笑意,没有嘲讽、漫不经意、而是和窗外照在身上过于暖烘烘的阳光一样肆意的那样的笑。
我抬起手,空荡荡轻盈盈,不再有梦里那种会让我感到疼痛又沉重束缚感。
我蓦然坐起身,下意识地跳下床,蹦离一米开外。
——我真的醒来了吗?
——不会又是另一个梦吧?
——那真的是梦吗?
然后我撞进了另一个人的怀里。
杰……
啊不,夏油君温柔又小心地扶着我的肩膀让我站稳:“做噩梦了吗,诗音酱?”
“啊,可、可能吧。”我头一次有些结巴。
“梦里悟是对你做什么了吗?很生气的喊着他的名字醒来呢。”黑发dk忍着笑意看着我问道。
“杰你在瞎说什么啦。就算是诗音酱梦里的我,怎么想也不可能会真的忍心伤害她诶!”五条悟不满的嘟囔着。
和以往的很多醒来以后无法记清的梦相似又不想相似——
这一次的‘梦’,在我的意识彻底清醒之后就像画板上的油画,被一层沙子轻轻地盖住了,却依然存在着,在海马体的深处,也许会在某一个或是下一个梦里再一次卷土重来,清晰可见。
我不敢也不想去回忆我到底梦见了什么。
只是那种疼痛感、被锁链拴住的绝望、迫切的想要回到谁的身边那样的渴望是那般真实,就连清醒以后我的心跳久久都还未平复。
“所以,诗音酱到底梦见了什么?说嘛说嘛。”五条悟撒娇似得笑嘻嘻地说着,顺手把最后一个茶菓子塞进了嘴里。
我看着他这个充满了朝气蓬勃的青涩男高的这一面,久悬不下的心终于倏然落回了胸腔里,不再七上八下。
“我好像梦见你……”我一边开着玩笑,想说‘梦见你欠了我一百万美元’,这句话却被自己骤然咽了下去。
因为我打开了五条悟在我睡回笼觉之前,塞给我的那个——印着CARTIER七个字母的戒指盒。
好不容易落回胸膛里的那颗心脏,轰隆一声,仿佛惊雷般怦然炸裂。
梦里的许多细节在意识回笼后即使记不清了,那枚戒指我却莫名其妙的记忆深刻。
——我看到了那枚会让我想起天空,想起他的眼睛的戒指。
好像是梦里的我,送给他的。
我啪的阖上盒子,惊魂未定地看着眼前的白发dk。
“梦见了什么嘛。”五条悟浑然不觉地笑着问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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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4章 第一百四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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