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校园里的梧桐叶开始泛黄，但学生们的情绪却比盛夏还要热烈。
——因为再过一周，就是长达五天的国庆假期。
教室里，有人埋头刷题，钢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有人偷偷翻着旅游攻略，小声讨论着假期要去哪儿玩；还有人干脆趴在桌上，用课本挡着脸补觉，仿佛要把接下来五天的懒觉提前透支。
但比国庆先来的，是月考。
有人稳如泰山，复习钢笔记翻得哗哗响；有人临时抱佛脚，抓着同桌问公式；还有人已经放弃挣扎，满脑子只剩下“考完就能放假”的自我安慰。
大课间人声鼎沸，高一七班教室外总是聚集了不少人，班上的同学都习惯了，有时还会调侃几句。
桑情正低头翻着一本北欧神话集，几个女生互相推搡着靠近。
“伊肆！”为首的许知夏双手撑在她的课桌上，眼睛亮晶晶的，“我能问问你有多高吗？”
桑情合上书，唇角微扬：“一米七八。”
许知夏“哇”了一声：“这么高！而且你看起来像一米八加的。”
“谢谢。”
“你之前说来自哪里呀？”宋星冉小声问，“就是那个……午夜太阳什么的……”
“斯堪的纳维亚半岛。”她将钢笔轻轻点在课本的北欧地图上，“华国往西飞行八小时。”
这个回答让女生们发出小小的惊呼。“你是混血吗？”有女生好奇道，“五官好立体……”
桑情刚要回答，余光瞥见姜怡的笔尖在作业本上洇出一大团墨渍——少女保持着写字的姿势，可露在桌沿外的手臂已经僵住两分钟没动了。
“母亲是华澳混血。”她故意用钢笔轻敲桌面，满意地看着姜怡的肩膀随之一抖。
女生们的赞叹声被突如其来的巨响打断。江枫的椅子重重砸在地上，他揉着后颈坐直，凌乱的黑发下眼神阴郁：“你们……”目光扫到桑情时突然顿住，“……吵到我睡觉了。”
女生们立刻噤声，又互相推搡着回到座位。
教室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姜怡慌乱的翻书声——她面前那页数学题明明一个字都没写。
这姑娘怎么还是这么怕生？
桑情支着下巴望向窗外，思绪飘远。但愿她要找的那个女孩不会这么内向难搞。
说到任务目标……她无意识地转起钢笔，金属笔身在指间划出冷光。来华国都几天了，线索却像滴入大海的墨水，杳无踪迹。
不过这几天确实很忙，每天除了上课还是上课。再说了，到了一个新的环境她不得先安顿好。
她转头看向被吵醒的江枫。少年正皱着眉头揉后颈，校服领口歪斜着露出锁骨。
“听说你数学不错？”桑情用钢笔轻轻点着桌面。
江枫抬眼看她，眼底还带着未散的睡意：“嗯。”
“能考多少分？”
“满分吧大概。”他随手把倒下的椅子扶正，语气平淡得像在讨论今天天气。
桑情挑眉：“这么能吹？”
江枫突然来了精神，身子前倾撑在课桌上：“不信？”
“当然不信。”桑情故意拖长音调，钢笔在指间转了个圈。
“行啊。”江枫扯了扯嘴角，“下周月考，比比？”
“没问题。”桑情合上神话集，眼神里闪过一丝兴味，“我的数学可不一定比你差。”
话音刚落，姜怡震惊地微微转头，周围几个偷听的同学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后排一个戴黑框眼镜的男生忍不住插嘴：“诶，伊肆，你知道他是我们学校数学第一吗？次次满分那种。”
桑情头也不抬，语气轻描淡写：“不知道啊，不过很快第一就是我了。”
教室里瞬间安静了一秒，随即响起此起彼伏的抽气声。江枫眯了眯眼，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却没反驳。
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飞出去，不到半天，整个年级都知道——新来的转学生伊肆，竟然公开叫板江枫的数学第一宝座。
有人等着看笑话，有人好奇这个混血女生到底哪来的底气，但所有人都达成了一个共识：
下周的月考，有好戏看了。
教室门被轻轻推开，苏临风抱着一摞作业本走了进来。他的校服干净整洁，整个人散发着温润如玉的气质。
“怎么了？”他敏锐地察觉到教室里异样的气氛，一边把作业本放在讲台上，一边低声询问自己的同桌姜怡。
姜怡的手指无意识地交着衣角，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伊肆……要和江枫比数学……”
苏临风微微一怔，目光越过姜怡的肩膀，落在后排的桑情身上，少女正漫不经心地转着钢笔。
他没有多问什么，只有嘴角浮现出一抹若有所思的笑意。
作为年级第一，他比谁都清楚江枫在数学上的实力——那个看似散漫的少年，解题时的手速和准确度简直令人咋舌。
不过……
兴许这位新同学更胜一筹呢。
下午的班会课因为老师们临时开会改成了自习。
李老师临走前特意嘱咐陈念安：“管好班级秩序，尤其是后排那几个。”说着意有所指地看了眼最后一排，又瞟向江枫的方向，后者正枕着胳膊睡得天昏地暗。
教室里很快泛起细碎的骚动。前几排还算安静，姜怡和苏临风并肩坐着写作业，偶尔低声交流一两句数学题的解法。
桑情坐在靠窗的位置，面前摊着一本中文练习册，钢笔尖在纸上勾勒出工整的汉字。
“都别吵了！再吵我记名字了！”陈念安第三次拍讲台时，粉笔灰在黑板上簌簌落下，骚动声终于小了些。
桑情伸手去够桌角的《现代汉语词典》，金属钢笔突然从书页间滑落，“啪”地一声砸在地上。
她偏头去看，钢笔滚到了课桌腿旁边。
就在她弯腰的瞬间，余光瞥见墙根处一团黑影——足有半个手掌大的蜘蛛正缓缓移动，距离她的鞋不过十公分。
“啊——”
尖叫声划破教室的宁静。桑情猛地站起来，课椅在地面刮出刺耳的声响。
她几乎是本能地伸手去推右侧的江枫：“快让开！快让开！”向来清冷的声线此刻带着明显的颤音，像绷到极致的琴弦。
江枫从睡梦中惊醒，黑发凌乱地支棱着。他还没完全清醒，身体已经先于意识站了起来。
桑情几乎是撞开他冲到了过道上，差点带翻后桌的笔袋。
“怎么了？”苏临风转身询问，眼睛微微睁大。姜怡也困惑地望过来，手中的自动铅笔还悬在习题集上方。
后排那个戴黑框眼镜的男生已经探出半个身子：“我去！这么大的蜘蛛！”他触电般缩回座位，同桌的女生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立刻发出更高分贝的尖叫。
教室里顿时炸开了锅。
同学们从四面八方涌来，有人踩到了掉落的像皮，有人碰倒了立着的课本。
桑情低着头站在过道中央，刘海垂下来遮住了大半张脸，只有紧紧攥着校服下摆的手指暴露了她的不安。
“伊肆你还好吧？”许知夏从第一组挤过来，粉色发卡在人群里格外显眼。她刚碰到桑情的手臂，对方就猛地抬头——
左眼通红一片，像是揉了辣椒粉；右眼却干干净净，连眼眶都没红。更奇怪的是，那只通红的左眼里不断涌出泪水，而右眼始终干燥如常。
“没、没事……”桑情的声音还在发抖，目光却死死盯着地面某处。
顺着她的视线，众人看到那个男生正用透明文具盒扣住了蜘蛛，此刻正恶作剧地晃来晃去。
“哇！拿远点！”
“要死了你！”
几个女生尖叫着后退，桑情直接哭出了声：“啊～离我远点！”泪水再一次从左眼汹涌而出，在脸颊划出清晰的湿痕，右眼却依然没有任何反应。
江枫突然伸手按住那个男生的手腕：“够了。”他声音不大，却让喧闹的教室瞬间安静下来。
文具盒被强行塞进垃圾桶，蜘蛛不知所踪。
姜怡递来一包纸巾，桑情接过时指尖冰凉。她机械地擦拭着脸颊，泪水却像关不紧的水龙头：“好大的蜘蛛啊！”带着鼻音的抱怨听起来更像撒娇，完全不见平日里的游刃有余。
同学们面面相觑。
谁能想到早上还在数学问题上和江枫针锋相对的转学生，此刻因为一只蜘蛛哭得像个迷路的小孩。
更诡异的是那只独自流泪的左眼……
“都回座位。”苏临风突然开口，声音温和却不容置疑，“李老师该回来了。”
人群这才不情愿地散开，但窃窃私语仍在继续。几乎所有目光都偷偷瞄向桑情通红的左眼——为什么只有一边流泪？
许知夏临走前又回头看了眼——桑情正用纸巾按着左眼，露出的右眼瞳孔像是……像是戴了美瞳？
苏临风捡起地上那支钢笔，金属笔身已经有些变形。他沉默地放回桑情桌上，目光扫过她湿润的左眼和干燥的右眼，最终什么也没问。
“谢谢。”桑情小声说，声音还带着哭腔。她摸索着翻开词典，指尖在纸页上留下几道湿痕。
教室里渐渐恢复平静，只有后排偶尔传来关于蜘蛛的窃窃私语。
“你眼睛……”江枫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此刻的桑情眼眶鼻尖都泛着红，看起来比平时小了好几岁，让他莫名想起邻居家那只被烟花吓到的挪威森林猫。
桑情把脸埋进臂弯里没有回答，她能感受到周围的情况——
姜怡担忧的目光，苏临风若有所思的表情，江枫时不时瞥来的视线……
怎么说呢，蜘蛛这种东西真的很让人害怕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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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Chapter 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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