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州沾衣巷望府旧迹
蛛丝乱缠在破败的旧门上,为这清冷无人的旧府更添了点荒凉。
望舒以手拂去明处的蛛网,他娴熟地连晃几下朽门,在两页门中透出点点昏暗时握住门口的木闩,将其往左一推,随着刺耳的“吱——”声,门中之境才彻底显露出来。
与朽门所展现的落败不同,府内绿植依旧,摆设上落着些尘灰,看样子是一直有人定期打理着。
“进去吧,这里没有别人。”望舒往后迈了一步,却默默收回了伸出的想要落在沈砚冰的肩上的手。
手上沾了灰尘,不能弄脏他的锦袍。
“你先进去,这也算……头一回带你见我爹娘了。”望舒颔首,予他一笑,“而且民间夫妻进门,总是丈夫走在前头。”
他说过的要沈砚冰娶他,那么他作“妻子”自然也无妨。
沈砚冰原本还对他这个举动感到不解,听闻最后一句,倒是把他的心思了解了个通透。
“怎么,连自己是男是女都分不清了,抢着要当内人啊。”他忍不住打趣道,偶然瞥见那人尴尬缩回的左手,毫不犹豫地回握那只手。
望舒被那股手心传来的出乎他意料的温热吓了一跳,回过神来时,他却将那只手握得更紧,“沾了尘了,既然你不嫌弃,那我就放肆了啊。”
“一起跨过去,你亦为我夫。”沈砚冰微微仰首,那双琉璃眼中沾着笑意,他不急不缓地说着。
“听你的,我的夫。”
人们总将“举案齐眉”的夫妻故事说成是一段佳话。妻子将托盘举至眉高,等待着丈夫的眷顾。
正等关系中,妻子无疑是弱势者。
沈砚冰对“举案齐眉”这四个字向来抵触。
爱以平等为先,身份、地位皆为后者。
他与望舒之间,亦该如此。
手上的力道愈加大,似乎要将心爱之物愈攥愈紧,生怕他从指缝间流逝一般。
直到云靴一齐落下,他们紧握着的手也没有松开半分。
沈砚冰入神地望着府中之物,那些物件大多褪了色,染上岁月的风尘,昭示着望府十余年的衰颓。
可是,他的脑海中却不自觉出现儿时的望舒在这府中玩闹的场景。连同这些陈旧的摆设,都一并恢复了往日的模样。
“这里……你回来过?”他迟疑了片刻,最终还是开了口。
“嗯,回来过。”望舒淡淡地说着,显然有些恍惚,“想他们了……就会来看看。”
只不过他不敢常来。
睹物思人,自是悲痛难捱。
褪色的记忆忽而再有了色泽,沈砚冰不由得蹙了蹙眉。
那几年,望舒时常梦魇,嘴里头唤着“爹娘”,宫女们总以为太子思亲太甚,还特意禀告帝后请求他们来伴着太子。
小太子艰难逃脱梦魇,醒时见着“爹娘”,眸中竟会不自觉地流露惊慌,转而急忙敛去。
即使变化细微,沈砚冰也将之尽数收入眼底。当时不觉奇怪,只道是他睡得迷糊了。
现在想来……见梦中故人,一刹清醒,却是仇敌的面容。如何不恨?
其实他见过望舒的伤痛模样,只是他少了些捕查真心的天分……
是他太过愚笨,怨不得望舒。
“以后也带阿宁来这儿,让她也来见见……”沈砚冰遇落,却不知该如何称呼望家父母,一时顿住,不知如何开口。
“祖父母。”望舒会了意,替他道。
“嗯,她的祖父是一代名将,不该被后人遗忘。”
沈砚冰自听闻望舒旧事后,就有了为云麾大将军正名的想法。
忠于家国,不负朝廷,却不得善终,被冠以叛臣的罪名。
望氏祠堂
祠堂里供奉的牌位不多,唯有望舒父母,祖父母的刻着姓名,其余的皆未刻字。
“禁军一把火烧了祠堂,将望家列祖列宗的牌位都烧尽了。我那时尚且年幼,记不得那么多亲族的姓名,唯记得几位血亲的。”
这些牌位是在端阳宫变后重新刻制的,即使六年过去,也依旧崭新如故。
他一直安排人打理着望府,但又因余党未除,怕他们生了戒心,只得暗中从事,故而最近耽搁了些时日。
他递给沈砚冰几支香,柔声说着:“愿意同我一道吗?为我的父母祈祷一番。”
沈砚冰身份尊贵,他的膝不该为任何人而屈,若是他拒绝,自然也在情理之中。
“嗯。”沈砚冰立即应下。
爱人的双亲,自然也是他的双亲,如何跪不得?
望舒有些意外,但惊喜却更甚。
“哥哥,你这一跪,可就是在我爹娘面前承认了我们二人的关系。你可要想清楚了。”
“望舒,我从未否认过。”沈砚冰认真道,言语中流露着坚定。
他们之间,横亘的一切束缚,现已荡然无存。不必再说些口是心非的话语,倒显得生分。
闻言,望舒心口一阵悸动。
那人的模样落在他心头,像是镌刻在他骨骼里的纹路,刻骨铭心般,占据他的大部分魂魄。
烟香成缕,漫过他二人的肩头,似乎是望家父母对他们的爱抚。
“爹,娘,舒儿终于替你们报仇了。这些年不常来看望你们,也请你们勿要怨我。今日舒儿另有两件喜事要告知。”
“其一,我已然作了父亲。”
“其二,我已然有了心爱之人。愿得天地垂怜,佑我们相守一生。”
语罢,他侧过手去,重又拉上了沈砚冰的手,眸光微动,他的眼底闪过几分期冀,“你可愿?”
沈砚冰再次回握住那只温热的手,用指腹摩挲着他掌间纹路,他露出温柔一笑。
“愿得天地垂怜,佑我们相守一生。”
一句誓言,二人祈愿。
从不奢求能够感化上苍,只是陈情一二,以温温之口表露彻骨之情,便已足够。
往昔太多猜忌相欺,让那份真挚的情感里都掺杂了些许苦涩。而今想来,却是喜悲参半。
言罢,两人一同再上了最后一柱香。
“出去吧。”望舒道。
“嗯。”
在跨出门槛的那一刻,沈砚冰轻扯了他的衣角,在那人迟疑回首间,主动覆上了他的唇瓣。
望舒并未惊诧,反而合上了眼眸,以手反扣住那人的后颈,吻得更投入。
这个吻相较于往日任何一次,都更为深重、绵长,像是将从前的点滴爱意,一并注入了其中。
分开时,望舒眼中已然氤氲一片。
“哭什么?”沈砚冰不解地问。
小孩子么?亲一下就被亲哭了?
“没哭。”眼泪没落出来就是没哭。望舒嘴倔道。
终是有泪藏不住,悄悄从眼眶中滑落,顺着望舒的一侧脸颊,缓缓滑下。
沈砚冰用指腹替他拭去了那滴清泪,动作轻柔,像是呵护孩童一般。
“早就过了弱冠之年,如何能轻易落泪。”他叹了声,却不带半点说教的意味,更多的倒是心疼。
“我以前也不会落泪的。”
当年久居深宫,伪装作仇敌之子,哭泣自然是不被允诺的。纵是百般凄苦,也要将那点不堪咽回腹中,不能流露半分。
可如今,在心爱之人的面前,叫他怎么忍得?
“以后也不能,你是两个孩子的父亲,不能叫孩子们瞧了笑话去。”说到这里,沈砚冰回想起前几月望舒因谭泊遇遇害之事而痛哭流涕,险些叫阿宁看了他那副狼狈模样去,一时也觉得好笑。
两个孩子的父亲……
望舒不由得将他的视线再落到那人的腹部,那里依旧看不出些异样,在衣衫掩饰下仍旧显得清瘦。
“说来可笑,我起初还以为阿宁是你和别人生的。”甚至还想过将那个女人送到苗疆去,将他们有情人生生分离。
不成想,构想的仇敌——竟是他自己!
他嘲讽似的笑了声。
“确实愚笨,但……尚在情理之中。”毕竟函因一族的记载已然不可查了,望舒自然不能想到他一个男人也能生养。
“哥哥,你认出我来……是因为腹中之子吗?”望舒回想起那日情景,初时尚不知其间缘由,而今却想通了些。
他从叱罗勒那里听了些有关函因族人的事情——函因族人一生只能与命定之人孕育子嗣。
阿宁的降生,自然表明了自己就是沈砚冰的命定之人。
那日令他感到意外的忽然戳穿,怕不是因为沈砚冰当时就知道了自己怀有身孕。
“是,也不是。”
“嗯?”
“易容之术,你原本的容貌虽被遮盖,但依旧残留着几分原相在。我不能因此断定你的身份,但早就对你‘蔚二相公’的身份存疑。”沈砚冰沉声说着,回忆着过去种种。
“从什么时候开始存疑?”
“登科一夜,你至王府。”
“哦?”望舒看戏似的惊讶了声,“究竟是哪里露出的破绽?殿下可否详细说来。”
究其原因,沈砚冰也说不清。
望舒身上的气息,好似他早已闻过千百遍一般熟悉。以及……那双眼眸,里面藏着无尽的心事——质问、戏谑、伪装……
他一一洞见,却又说不清、道不明。
“我不知。”沈砚冰摇了摇头,老实说着。
[爆哭][爆哭]这一章写的有点不满意,有功夫的话可能会改动。
[求求你了][求你了][好的]最近先甜一阵子吧。甜个三四五六七**十天的。
[墨镜][墨镜][墨镜]今天耗子白天出去耍了诶!!!(所以拖到了现在才发。[哈哈大笑])
今天还手写了我喜欢的cp的语录!!!!
好开心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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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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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望氏祠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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