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噼里啪啦地敲打着法医中心的窗户，将外面世界的喧嚣模糊成一片混沌的背景音。
陈璟脱下沾染了废弃工厂气息的浅米色风衣，换上了洁白平整的法医制服。
消毒水的气味驱散了鼻腔里最后一丝血腥幻影，他戴上手套，动作一丝不苟，仿佛刚才在凶案现场被队长揪住衣领的插曲从未发生。
解剖台上，刘老四的尸体已经被妥善放置，胸口的空洞像一只沉默的眼睛，凝视着无影灯冰冷的光。
“陈老师，您回来了。”一个略显拘谨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李亦鸣，那个刚刚被系统锁定的实习生，正站在那里。他穿着不合身的实习警服，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混合着敬畏与紧张的表情。他手里捧着一杯冒着热气的咖啡。
“我看您刚从现场回来，外面雨大，给您冲了杯咖啡。”
李亦鸣将咖啡放在旁边的器械台上，声音带着年轻人特有的、试图表现稳妥的微颤。
陈璟转过头，对他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眼角微微弯起，像是春风吹拂下的湖面：“谢谢，亦鸣。正好需要提提神。”
他的声音清润，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
李亦鸣似乎松了口气，脸上也绽开一个略显腼腆的笑：“陈老师，您太客气了。那个……‘救赎者’的案子，很棘手吧？我看秦队他们回来，脸色都很不好。”
他一边说着，一边熟练地走到解剖台另一侧，开始协助陈璟进行准备工作，递送器械，记录数据，动作麻利。
任谁看了，都会觉得这是个勤奋、有眼力见儿的好苗子。
“是有些麻烦。”陈璟拿起解剖刀，刀刃在灯光下反射出寒芒，他的语气却依旧平淡，“现场很……特别。凶手很有‘创意’。”
【目标李亦鸣处于近距离观察状态。情绪波动：轻微紧张，混合职业性好奇。恐惧值 5。】
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在脑海中滑过。
“创意？”李亦鸣抬起头，眼神里带着恰到好处的困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是指……那种处刑方式吗？我听说，很像电影……”
陈璟手中的动作未停，刀刃精准地划过皮肤，进行标准的Y形切口，声音平稳得像是在讲解教科书：
“模仿犯罪并不罕见。”
“但将幻想如此完整、且带着强烈仪式感地付诸实践，需要非同寻常的执行力和心理素质。”
他抬起眼，目光似乎不经意地扫过李亦鸣：“你看起来对这方面很感兴趣？”
李亦鸣拿着记录板的手几不可查地紧了一下，随即露出一个有些不好意思的笑容：“就是觉得……有点吓人，又有点……不可思议。怎么有人能想出那种法子……”
“恐惧和好奇，有时只有一线之隔。”
陈璟低下头，继续手上的工作，语气听不出喜怒，“尤其是当你知道，某些人逍遥法外，而法律有时显得……迟缓的时候。”
李亦鸣喉结滚动了一下，没有接话，只是埋头记录。
【恐惧值 15。来源：李亦鸣。提示：言语引导有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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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刑侦支队会议室。
烟雾缭绕，气氛凝重得能拧出水来。
白板上贴满了“救赎者”三起案件的照片和线索，红色的记号笔划出一个又一个问号。
秦风双眼赤红，盯着白板，像一头焦躁的困兽。
“刘老四，放高利贷，逼死三人。上一个，张猛，地下赌场打手，背着一桩故意伤害致人死亡。再上一个，王麻子，人贩子团伙小头目……”
秦风用笔重重敲着白板，“看看！看看这帮杂碎！现在外面他妈的有多少人偷偷给这个‘救赎者’叫好，你们知道吗？”
“头儿，叫好归叫好，但这家伙的手段太极端了！”
赵铁柱抹了把脸，“而且现场干净得邪门，一点指纹、毛发、脚印都没留下！
“那台放映机是旧货市场都淘不到的老古董，胶片是最普通的工业胶片，来源查无可查！”
“他熟悉我们的办案流程！”
另一个刑警插嘴，“每次都能精准地避开所有监控，选择最不容易被发现的时间和地点！”
秦风猛地转过身，目光扫过会议室里的每一个人，包括坐在角落整理资料的李亦鸣：“所以呢？所以我们就认栽了？让这个自以为是的审判官继续无法无天？！”
“我告诉你们，下一个，说不定就是你和我名单上盯着的哪个混蛋！然后呢？下下一个呢？谁能保证他不会某天看某个警察不顺眼？！”
他的目光压在每个人心头。
李亦鸣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避开了秦风的视线。
“排查！把所有跟这三个死者有仇怨的，有能力的，心理变态的，喜欢看电影的，尤其是喜欢看恐怖片的！都给我筛一遍！”
秦风低吼道，“还有，内部排查也不能松懈！这家伙对我们太了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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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医中心，解剖接近尾声。
陈璟缝合好最后一针，动作精准完美。他褪下沾血的手套，扔进专用垃圾桶，走到洗手池边，细致地清洗双手。
李亦鸣在一旁整理器械，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亦鸣，”陈璟忽然开口，声音温和，“上次你问我的那个关于微量纤维提取的难点，我想到一个可能更优的试剂配比，待会儿写给你。”
李亦鸣愣了一下，随即脸上涌现出感激：“真的吗？太谢谢您了，陈老师！我总是麻烦您……”
“举手之劳。”陈璟关上水龙头，用纸巾擦干手，转过身，看着他，“你很好学，也很有潜力。只是……”
他顿了顿，目光平静地落在李亦鸣脸上，像是在观察一个有趣的标本。
“只是什么？陈老师？”李亦鸣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
“只是有时候，心思似乎有些重。”
陈璟的声音依旧温和，甚至带着一丝关切，“年轻人，压力不用太大。有些路，走错了，就回不了头了。”
李亦鸣的脸色瞬间白了一分，手指无意识地抠着记录板的边缘。
【恐惧值 30。来源：李亦鸣。提示：心理施压有效。目标出现明显应激反应。】
“我……我知道了，陈老师。谢谢您提醒。”李明的声音有些发干。
陈璟笑了笑，不再多说，拿起自己的笔记，走向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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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了。
雨还在下，城市的霓虹在湿漉漉的街道上晕染开模糊的光团。
陈璟独自坐在办公桌前，台灯的光线将他完美的侧脸勾勒出一圈柔和的光晕。
他面前摊开着《法医病理学》笔记，旁边是李亦鸣的实习报告草稿。
看起来，他只是在加班。
但在他的意识深处，冰冷的界面正在流转。
【目标：李亦鸣。状态：高度焦虑。恐惧值储备：85/100（达到阈值可执行处刑）。】
【处刑剧本：《沉默的羔羊》加载完毕。场景模拟构建中……】
【关键道具：人皮面具、束缚装置、镜子。】
【处刑核心：让其目睹自身背叛的具象化，直至精神崩溃。】
【执行倒计时：24小时。】
陈璟的指尖在李亦鸣的字迹上轻轻划过。
“我一定会努力的……”
他闭上眼，脑海中浮现的却不是笔记，而是系统提供的、关于那两名牺牲卧底的最后影像资料——
他们倒在血泊中，眼睛瞪得很大，带着不甘与难以置信。
以及那个被灭口的证人，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照片，最终变成停尸房冰冷的编号。
法律的程序正义，有时候确实……太慢了。
他需要恐惧值，需要力量，去“救赎”更多该下地狱的人。而李亦鸣，这块送上门来的试炼石，正好用来验证新解锁的《电锯惊魂》方案之外的手段。
“叮——”
内部通讯系统响起提示音，是物证科。
“陈法医，打扰了。你从刘老四指甲缝里提取的纤维，初步化验结果出来了，是一种比较特殊的工业润滑剂，常用于精密机械的齿轮保养。目前正在比对来源。”
“好的，谢谢。有消息请第一时间通知我。”陈璟回复，声音听不出一丝异常。
他挂断通讯，目光落在窗外无尽的雨幕上。
精密机械的润滑剂……
看来，“救赎者”的下一个舞台，已经在他心中有了模糊的轮廓。
而第一步，是让身边的这只“鼹鼠”，在无尽的恐惧中，走向他命定的终局。
他拿起笔，在李亦鸣的实习报告评价栏里，写下一行清隽有力的字：
“该实习生表现积极，勤恳好学，具备一定专业潜质。”
落款，陈璟。
台灯的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冰冷的墙壁上，微微晃动。
雨声更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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