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学老师心里明镜一般,站了二十分钟,郑嘉莉获得回教室听课的赦免令。
旭日高升,虞晚舟提着酸胀的小腿往旁边挪了两步,避开阳光直射范围。
走廊暖融融的,虞晚舟本来就起得早,不一会儿就被熏得眼皮发沉昏昏欲睡。
又过一会儿,走廊尽头忽然传来略急促的脚步声。
虞晚舟揉了揉眼睛,扶着瓷砖强打精神站直了。
只见一道身影从拐角过来,逆着光,只看出是个清瘦男生,身上松垮的蓝白校服半拉着,右肩搭个书包,步履匆匆朝这个方向走来。
隔壁是九班,后门正挨着虞晚舟罚站的地方。
靠近九班前门时,男生放缓步子,将肩上书包摘下拎在手里,弯腰穿过走廊的一排窗户,同时偏过头冲教室后排的人比了个手势。
虞晚舟旁观他的一系列动作,正要礼貌收回目光,男生已经走到后门处,笼在阴影中的脸忽而变得明朗,露出分明的五官与冷厉的轮廓。
目光相接,仿佛一道惊雷划开天际。
虞晚舟嘴唇蠕动,大喊一声:
“陛下!”
两个教室正好都处在讲课间隙,她的声音透过半开的前后门清晰地传了进去。
两个班的人隔着堵墙齐刷刷扭头望过来。
正弯腰溜进去的男生一顿,缓缓直起身在门口站定,目光回落到虞晚舟身上,凉凉地像在打量一件死物。
———
下课铃响,虞晚舟脚步虚浮地回到座位上。
关雪递来一杯温水:“喝点吧小可怜,脸都站白了。”
虞晚舟下意识接过来,小啜一口暖了暖发冷的胸腔。
水杯捂在手心里,她精神恍惚地想:刚刚那人是暴君吗?不是暴君吧,暴君怎么会在这里?
可是……真的好像。长相、气质,就连眼神里的杀气都一模一样。
一旁的关雪还在看那张翻车的卷子:“你早上没睡醒呢吧,怎么连作业都不会抄了。”
前桌也幽怨转过来:“就是,不带这么以怨报德的,可被你害惨了……”
虞晚舟沉浸在巨大冲击中没有吱声,直到听见一个陌生又熟悉的名字,后知后觉抬起头:“什么?”
“隔壁班孟北尧,你怎么突然跟他杠上了?”
乍然听见暴君的名讳从别人口中说出,虞晚舟一抖,后背凉凉的:“我没有和他杠上。”
她才不敢。
“还说没有,你刚刚举报人家逃课的时候不是挺大声的。听说他很记仇,肯定给你写到小本本里去了。”
虞晚舟小脸一白,刚刚暖起来的心口刷地又凉下去。她可太知道暴君睚眦必报的个性了。
暴君十五岁即位,因从小被养在冷宫,性情乖张狠戾,生平一大消遣便是杀人。
历朝历代的司天台以观察天象、推衍星盘为要职,到了暴君这里,司天台的工作职能发生巨大变更,那年轻的钦天监隔三差五就来回报两句:“陛下啊,五星逆行该杀人啦”、“血月临空,陛下可杀一双”。
刚入宫时,虞晚舟曾怀疑这是两人传递消息的暗语,说不定暴君只是微服出宫喝个花酒但又不好意思明说呢。
她委婉表达了自己的猜测,暴君支着头看她良久:“若这样想让你好受些,也不是不可。”
怎么说呢,杀人如麻的夫君和寻花问柳的夫君,有些难选。还没等她做出抉择,司天台被他杀空了。
暴君于是弄了本花名册,日常添添减减,哪天心情不妙了就摊开来,下巴搁在她肩头,懒洋洋道:“近来天热,爱妃不思饮食,孤杀个人给你开开胃。”
虞晚舟被他架在怀中,森然的语气叫她头皮发麻,磕磕巴巴地:“不、不用了。”
“要的。”暴君的指尖从那册子上缓缓划过,“御史中丞如何?成日弹劾这弹劾那,连孤睡在何处都能弹上一章,孤烦死他了。”
以开胃之名行报复之事,他是杀得痛快,她反倒成了祸国殃民的妖妃。
虞晚舟开始担忧,如果那人真是暴君,他在这个世界真的不会锒铛入狱吗?
余光瞥见走廊的身影,虞晚舟立即站起来:“我出去一下。”
等她小跑着消失在门口,前桌问:“她干嘛去?今天奇奇怪怪的。”
关雪耸肩:“前两天和顾玄吵架了,还冷战呢。”
前桌拉长声音怪叫:“哦——”
———
课间的走廊多是学生打闹,暴君手中拎着两张卷子从容走在其中,在虞晚舟看来,暴君陛下连后脑勺都透着股肃杀之气。
她避开熙攘的人群跟着他朝楼上走去,几次想出声叫他,又踌躇着拉开距离。
“报告。”他走进去,办公室的门啪嗒又关上了。
虞晚舟在楼梯旁等了一会儿,没见他再出来。
靠在走廊边的一个男生幸灾乐祸:“孟北尧又要罚检讨喽。”
虞晚舟好奇地问他:“为什么?”
“教务主任不上课,就抓纪律。你看哪个进去的不是犯了错的?”
虞晚舟又问:“哪些事儿算犯错呢?”
同学奇怪地看她一眼:“迟到旷课啦、打架撕逼啦……”还有你这头鬼迷日眼的红头发啦。
他没能说完,因为虞晚舟心中已经有了决断,提起裤脚狠狠踢在他膝盖骨上。
“啊!!!”
————
两分钟后,虞晚舟也进了教务主任的办公室,嗯,如愿挨上骂了。
她的心思都在侧前方的暴君身上,他托着下巴,笔尖在纸面上点点顿顿,一看就心不在焉。
虞晚舟不知道暴君有没有在听,耳根不自觉红起来,终于感到有些丢脸,她以前在暴君面前可是走淑女路线的。
上课铃及时响起,教导主任住了口:“别的我也不说了,你这头发周末给我弄回黑色,花里胡哨像什么样子。”
虞晚舟讷讷点头。
“还不回去上课?”
虞晚舟朝暴君看去,对方头也不抬。
“哦……”她垂下头,磨磨蹭蹭地出了办公室,听见主任在身后交代暴君:“检讨写完再走,八百个字少一个都不行。”
说完他就夹着试卷捧着保温杯推门出去了。
办公室里只剩下暴君一个人,空调机送风的声音显得吵闹。
人一走,他就从兜里掏出一张十八折叠的卷子,换了铅笔沙沙沙下笔写题。
许久,孟北尧写完倒数第二大题,丢下笔烦躁地活动了下手指关节,一抬头,看见办公室外面露出的一对眼睛。
“……”
那对眼睛眨巴两下,从窗户上挪开。
几秒后,办公室的门被推开,虞晚舟闪身进来了。
“我的饭卡,”
孟北尧事不关己地低下头继续写题。
“……掉在这里了。”
虞晚舟小声说完,默默走到主任桌前,从桌脚捡起自己刻意丢下的饭卡,捡完也不走,就在旁边坐下了,随手拿过桌头的一本教辅,心不在焉地翻了几下。
身边落笔声沙沙。
从她溜进来后,暴君就没分神看过她一眼,笔尖落在稿纸上专注又认真。她探头瞥了眼,满满飞来飞去的粒子,看不懂。
从前暴君批折子时也这样,偌大的勤政殿没有半点声响,随侍的太监战战兢兢,生怕哪里来一阵不长眼的穿堂风吹出动静。
坐了一会儿,虞晚舟没忍住出声:“陛……”
果不其然,她刚一开口,孟北尧抬头冷冷地将她一瞥。虞晚舟的话又憋了回去,抱着书默默趴到桌上,心想,不会错的,就是他。
她一心二用,一边用余光留意着暴君,一边抽了张白纸抄题目打发时间。
明明每个字都认识,组合在一起却像丹书一样晦涩难懂。依葫芦画瓢地抄完两题,等到合上解析书,脑子嗡嗡嗡地发胀。
两刻钟转瞬即逝,桌面计时器震动,虞晚舟如蒙大赦抬起头。
暴君已经放下笔,掸干净卷面的橡皮渣,将试卷留在老师桌头准备离开。
虞晚舟想叫住他,小声喊了两句陛下,对方目不斜视充耳不闻。
“孟、孟……”她磕巴两下,一咬牙,放肆道:“孟北尧!”
暴君停住了,回头看她。
虞晚舟一个哆嗦,捏着木桌边沿,低头:“对不起。”
孟北尧手里还捏着刚写个开头的检讨书,脸臭臭的。
虞晚舟看见了,双手恭敬地接过来:“我帮您写。”
孟北尧诧异地看她一眼,倒没拒绝,反正也是她惹出来的。
……
卡着下课铃响,虞晚舟回到教室。
老师一出门,关雪就扔了教科书露出内里的小说来,抽空看她一眼:“怎么去这么久。”
虞晚舟:“去找饭卡了。”
关雪目光如炬,审判道:“不是找饭卡,是找男朋友吧?”
虞晚舟一愣,她怎么知道自己跟暴君的关系,顿时戒备起来:“什么男朋友?我没有男朋友。”
关雪拉长声音哦了句:“那就是还没和好。”
虞晚舟点头,想了想,说:“我直呼他名讳,他生气了。”
“……”关雪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什么玩意儿?”
“我答应帮他写检讨,但是成效甚微。你平时怎么哄男朋友?”
记忆中,关雪和十一中的青梅竹马在一起,应当十分有经验。
关雪却冷笑一声:“哄他?我给他一个**兜!什么没气量的男的还要女生哄?他当自己是皇帝吗?”
虞晚舟默默想:孟北尧还真是。
冷静下来后,关雪缓和了语气:“当然了,你家那位确实有骄傲的资本。”
虞晚舟连连点头:”我应该怎么办?”
关雪说:“买鞋?”
虞晚舟摇头:“他应该不缺这些。”
关雪一想也是,顾玄家出了名富贵,什么限量版球鞋没见过。
讨论了几句无果,关雪没了耐心:“算了别管了,你让他自己调节,调节不好是他的问题。”
虞晚舟不说话,可怜巴巴地看着她。
“……”关雪没法子了,只好说:“实在不行放大招吧,你亲他一下?”
说完她一顿,狐疑地看向虞晚舟:“你们亲过没?不会早就亲过了吧?”
心虚的虞晚舟挺直腰杆义正词严:“当然没有,怎么可能,他想得美。”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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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 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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