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园上空晚霞似火,一切好像回到原点,只不过身边的人换成了孟北尧。
虞晚舟惊魂未定地坐在花坛边,问:“你怎么知道跳下来之后就能脱困?”
“不知道。”孟北尧低头扯出领口上纽扣残留的线头,“有人说跳,我就跳了。”
校服外套在最后一刻被丢出去拖延了片刻,几枚纽扣也被扯下来当作探路石,此时他只穿一件单薄的短袖,领口半开着露出一截精致细腻的锁骨,还有属于少女的刚刚发育的含蓄弧度隐没在胸衣之下。
虞晚舟看呆了,手指蜷了蜷,想碰又不敢碰:“陛下,做女孩的滋味怎么样?”
孟北尧抿唇,直接抓着她的手往自己胸上一放。
“哎……”虞晚舟没料到,一惊,手掌已经贴在他胸口。
嗯……平的。
她轻轻拍了拍,肌肉紧实膨起。她又上手去摸他的脸,鼻梁高挺、轮廓分明,和看见的女生样子并不相同。
虞晚舟有些尴尬,默默收回手来:“原来是障眼法。”
解答完她的疑问,孟北尧问起秋水:“她就是你心心念念讲故事特别有趣的宫女?”
“啊。对啊。”虞晚舟挠挠脸,顾左右而言他,“她分明是被你下令处死的,不知道为什么变成了这样。”
孟北尧想起自己梦中那把鲜血淋漓的长剑,不由默了默。
“那她说你进宫有阴谋是怎么回事?”
闻言,虞晚舟挺起胸脯,底气十足:“我的连环画上都有,是你不要听,这时候被挑拨了吧?”
她抄着手,面有得色:“背景、铺垫、前情提要是不是很重要?是不是后悔没有好好听我讲课了?”
“……”她还反咬一口了,孟北尧哼了一声,从兜里拿出一个巴掌大小的挂件扔过去。
公仔的脸上落了灰,严肃的表情显得有些呆滞,黑色领带上用白色金属笔写了“暴君”二字。
自从烧烤摊那回弄丢背包,她就买了这个定制玩偶挂在背带上。
“被你捡到了!”
虞晚舟惊喜接过,仔细拍掉灰尘,捏了下玩偶的胸腔,玩偶内部便发出机械得有些滑稽的声音:“大胆!放开孤!”
虞晚舟笑嘻嘻地看着他,又摁一下:“大胆!放开孤!”
孟北尧:“……”
该扔掉的。
———
两人坐了一会儿,决定去找顾玄汇合。
对于这对怨偶的碰面,虞晚舟忐忑不安,再三叮嘱:“这实在是下下之选。陛下,你千万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万一他想起来就完了……”
孟北尧无端觉得烦躁,他停下脚步不再走了,转头:“我为什么要躲着他走?”
虞晚舟瞪大双眼:“你抢了人家的女朋友,你说为什么?”
孟北尧:“。”
哦。
他越过虞晚舟:“走了。”
才走出去没两步,侧前方传来方才那个少年的声音。
“喂!你们没事吧?”
循声看去,只见顾玄和一个陌生少年正向这边跑来。
跑到跟前,顾玄和孟北尧面对面了,虞晚舟有点紧张,下意识挡在孟北尧面前。
顾玄的的目光变幻莫测,盯着虞晚舟上下打量:“你……没事吧?”
“没事。你们呢?”虞晚舟看向另一个男生,“这是谁?刚才是你让我们跳下来的吗?”
“对。”徐毅伸出手,自我介绍,“我叫徐毅,我的妹妹在十一中上学。”
虞晚舟见顾玄的目光古里古怪,不免有些心虚,赶紧介绍:“这是我的同桌。”
“你好。”顾玄随口问了句:“她叫什么?”
虞晚舟脑子一时转不过来:“叫……叫我的同桌。”
顾玄:“……?”
————
艺术楼已经恢复正常,顶楼被砸碎的玻璃完好无损地挂在窗框内,雕塑和画板静静立在教室里,沐浴着晨光仿佛无事发生。
旁观了周嘉文的故事,虞晚舟心中并不好过,不知那个以私密画作要挟的人是否得到了秋水的复仇。
徐毅蹲在地上仔细地检查着什么。
身后顾玄和孟北尧打招呼:“同桌,你是不是叫郑嘉莉?我有点印象,你和舟舟关系很好,对吧?”
虞晚舟耳朵竖得老高,抱着柱子杵在栏杆旁边,欲盖弥彰背对着他们偷听。只听孟北尧回答:“还可以。”
虞晚舟在心中暗暗称赞,不愧是暴君,避重就轻的本事可不是一朝一夕练就的。
顾玄:“我是舟舟男朋友,二班的。”
孟北尧没吭声了。
她态度冷淡,顾玄也不再自讨没趣,负手转身,看见虞晚舟,走到她身旁:“在看什么?”
虞晚舟忙收回脑袋,若无其事道:“我在看,不知道哪里飘来的桂花香。”
“那边种了桂树,花瓣落了一地。”顾玄伸手指给她瞧,虞晚舟倾身探头,飘扬的长发穿过指尖,顾玄微微一滞,背手退了半步,耳廓有些红。
孟北尧在身后冷眼看着。
虞晚舟一心要将二人隔开,对此一无所知。她并不恐高,前面跳下去的时候被孟北尧护着什么也没看见,失重感持续了不过数秒,丝毫没有留下心理阴影,这会还有胆子低头去看树。
果然见到实验楼右前方一前一后两株金桂,有两三层楼高,桂花落完在花坛上撒了一层金粉,香味弥散。
顾玄原想握住她的胳膊,手臂抬到一半又觉不妥,只叮嘱道:“小心些。”
“知道知道。”
虞晚舟多看了几眼,正要收回上身,忽然远远瞥见最远那幢教学楼天台立着一个人影。
群居翻飞,发髻高耸,是秋水。
因为相隔太远,虞晚舟看不清她的脸,遥遥相望,一个声音侵入她脑中:跳下去。
声线细软温柔,虞晚舟一愣。
跳下去。
虞晚舟垂眸,看向地面,凋零的金粉花瓣变作密密麻麻一个个小人,看不清面容,齐齐向她招手:“跳下来呀。”
她看得认真,顾玄也好奇起来:“你在看什么?”
虞晚舟没说话,伸手向下一指。
顾玄跟着探出头去,就在这疏于防备的瞬间,虞晚舟双手撑住栏杆,上半身一倒往下栽去。
顾玄只感到手臂相擦,转头就看到她掉了下去,甚至根本来不及抓住她,心脏重重被锤了一记,全身血液冲向颅顶:“虞晚舟!”
风声飒飒,一个黑影啪地一声落在楼下石砖地面上。
……
虞晚舟望着地面零件崩出的挂件,惊魂未定地抬头,看到孟北尧半个上身横在栏杆外,紧紧抓着她的右手手腕。
“手给我。”
虞晚舟立刻伸出左手,没能够到他的手,被顾玄一把拉住。
徐毅后知后觉跑过来,帮不上忙,看着他俩一人一只手把虞晚舟带上来。
虞晚舟瘫坐在地上,手心冒着汗,后背却一阵阵凉意,无意识地喃喃:“我没事……”
拉扯过程中小臂蹭到墙壁磨红了一块,几滴血珠缓缓渗出来。
孟北尧看她两眼,松开手去拿口袋里的纸巾,同时问道:“还有没有别的地方……”
像是突然被惊醒,虞晚舟反手握住他,一声不吭扑过来抱住了他的脖子。
他下意识看向顾玄,发现他眼神发愣也处在惊魂未定的状态。孟北尧低头,下巴碰到毛茸茸翘起的碎发,迟疑片刻,抬手摁在她发顶。
她默默收紧手臂,鼓擂一般的心跳声同步到他胸腔。
徐毅在旁边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感觉说不上来的古怪。
半晌感叹,同桌俩感情真好。
————
虞晚舟的失态只持续了半分钟。她松开孟北尧,脸上稍稍有了血色:“谢谢。”
“刚才是怎么回事?”
虞晚舟说:“我看见秋水站在对面天台。”
“她让我往下跳。”
然后她头脑一片空白就照做了。
几人转头再朝教学楼看去,天台上已经没有了人影。
顾玄后怕地抓牢虞晚舟的胳膊:“她还能给人洗脑?”
“不是洗脑。”徐毅忽然出声,“是蛊。”
他拿一根细木棍从窗台框的凹槽里挑出一只蛞蝓:“还记得校医要给你注射的那管东西吗?”
他将虫子丢进一个透明小罐子,盖上盖轻轻摇了摇,虫子在罐子里不知疲倦地拱着橡胶塞伺机出逃。
顾玄想起来了,胃里又开始翻涌起来。
虞晚舟的血色又褪尽了,瞪大眼哆嗦着嘴唇又要哭的样子:“你的意思是……我在不知情的时候把这虫子吃了……”
徐毅相信只要自己点头,她能当场再跳一次,赶紧说:“没有没有,如果你吃下去,现在已经变成傀儡了,不会有自己清醒的意识,我估计她是通过别的方式给你下了蛊,控制时间不会很久,你不要担心。”
虞晚舟拉着他的手,再三确认:“真的?”
“真的!”
虞晚舟放下心来,但仍是觉得浑身不舒服,拉着孟北尧看她身上有没有虫子。
徐毅说:“这种虫子叫魂生,是蛊的一种。”
“虫卵的时候就养在死人熬炼的尸油里,十日一换,养上半年才能成蛊。成蛊后,可以寄生在别人身上,你们可以理解为借尸还魂。”
众人都听呆了。
顾玄先回过神,狐疑:“你为什么会知道这种事?你不是学生?”
徐毅露齿一笑:“我说妹妹在十一中读书,可没说过我是普通高中生啊。”
他从兜里摸出几张名片,一一发过来:“鄙人赤清宫修行道士一名,初出茅庐,多多关照。”
“……”
顾玄看着那张水墨底色的名片,觉得自己又不太好了。有鬼,有道士,该不会他们还修仙结婴吧。
徐毅像是看穿他:“放心,老祖宗的东西没留下来,我们只是一群捧着古书修身养性的穷道士。”
于是徐毅顺理成章暂时成为四人的领头羊,围坐一圈为他们赤清宫做宣传。
“清修之所,不求香火,有空来玩儿啊。”
外面天色悄然黑下来,时间在这里失去度量,他们已经不知呆了多久。
徐毅身体不好,从学校里休学后一直住在道观持斋礼拜,点香她会,抓鬼没学过,所有的知识都来源于道观中供奉的几本古籍。
现在三个人指望着他脱险,他也不能露怯,虚张声势对着那罐子蛊虫瞎琢磨。
外头风声渐渐大了。
顾玄凑近虞晚舟,问她:“冷吗?饿不饿?”
自从坠楼后,虞晚舟的精神一直不好,恹恹地坐在孟北尧旁边,也不怎么说话,看起来有点呆。
她说:“有点。”
徐毅没分寸感地挤进去摸了摸她的额头:“还好,没有发烧。”被顾玄拍到一边。
他想了想:“那我们先去食堂看看,然后找个地方先休息。食堂的桌子拼一拼也许能睡。”
孟北尧说:“去宿舍。”
几人这才反应过来,这是学校,自然有宿舍的。
徐毅站起来,透过一片植被茂密的小山坡,看见几幢低矮宿舍楼:“走。”
楼梯前,顾玄拉住虞晚舟,在她身前蹲下来:“我背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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