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宗师弟进门后,一道黑影如风一般钻进了门缝之中。
“唔……”师弟打着哈欠,连带伸着懒腰,伸到最顶点也是最舒服的位置时,他发出了今日以来最满足的哼鸣。
“终于可以睡觉了。”师弟如是说,没想自己伸直的腰却弯不下来了。他用力蜷缩自己的身体,不仅是脊背,四肢甚至是脖子完全动弹不得,只剩一双眼睛和嘴巴稍稍能动。
只见他转溜一双眼珠,终于瞥见一片衣角,衣角的主人缓缓从他的身后走出来,露出一个温柔却不怀好意的笑容,“抱歉,我家有个病人需要你诊治,不过我的身份有些棘手,只好先这样请先生过去了。”
医宗弟子还在无谓的挣扎着,可楚砚秋的缚身术对付他手拿把掐,“你的身份棘手,病人身份又不棘手,直接要病人来医宗,自会有人给他诊治的!”
“禁言。”楚砚秋笑着对医宗的小师弟道,小师弟的上下嘴唇瞬间黏合在一起,喉间呜呜声都发不出来,除了他的眼睛还能眨巴几下,外观与尸体无异了。
楚砚秋一把扛起医宗小师弟往窗外一闪,眨眼便没了身影。
医宗小师弟的话他并不是没想过,现下医宗上下不得安眠归结为诡异的瘟疫,不说这有医宗宗主李清山坐镇,还有无数经验丰富的大夫,却无一人想出瘟疫的治疗方法,他绑个还未出师的弟子回去不过是杯水车薪。
可今日那车运出城门的药材让他起疑,会不会是医宗故意不治,好让瘟疫传出太重城,再运出沾染怨气的药材……
可是天下有这么多人,个个都要喝一副药,那么怨气何来。
楚砚秋顿时红了眼眶,这中间可少不了万鸣宗的弟子。他先前以为万鸣宗灭门是他先前得罪仙盟惹来的祸患,却不想恶人不会因为你得罪了他才来报复。
仙盟,医宗,中间肯定还少不了其他宗门的助力,这怨气如何收集再注入药材,其中的水深得很呢。
楚砚秋扛着一个人飞过两条街也没觉得累,落地时身体轻旋,犹如檐上燕。他放下医宗小师弟,抬头看,他们所住的那间客房早已熄烛,林二这二愣子照顾病人倒有心,将窗户关得严严实实的,楚砚秋怎么也推不开,只好带已然安分的小师弟从正门进入。
不对……
楚砚秋猛地转头,身后无人,可他适才听到一阵衣袂飏的声音,这绝不是凡人能发出的声音,他的感知顺着声音来源往远处探去,琢磨不到一丝灵力的痕迹。
他阴恻恻地笑着对医宗小师弟道:“你家宗主来得真快,不过你最好不要闹什么幺蛾子,不然我保管你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小师弟红着眼,拼命想要点头回应,偏偏哪哪都动不了,只好转溜自己的眼珠子表示同意。
“真乖。”楚砚秋摸了摸小师弟的脑袋,将他本就乱糟糟的头发摸得鸟都不愿下窝。
他一肩扛着医宗小师弟,脚下走路轻轻,灰尘不扬。
探不到灵,却有人在那儿,还是两人。
医宗小师弟身体升温,这是看到了他的宗主啊。
从楚砚秋的视线看过去,李清山正对着一个比他纤细的女子谈话,对话的内容顺着风传到了他的耳朵。
“别来无恙,没想到再次见到你会是在这种场合。”李清山对着人倒是客气。
“李清风已然魂飞魄散,你留着他的身体有何用处,不如让他早早安息。”
楚砚秋呼吸一滞,虽对李清风的事早有准备,可切实听在耳里依旧难以接受。
“先前都是怎么说你师兄的,不是说他渡劫失败,身体都成了一把灰寻不见踪影吗?难不成现在他回来了,是仙盟的人通缉他,将他的魂魄从阴曹地府里拉回来了?”
“都说他死了,可是你们有找到他的尸身,见到他的断剑了吗?”
名剑有灵,此灵系于主人之身,如若主人身亡,剑自断,不独存于世。
话落,李清山从乾坤袋中拿出了一把剑,此剑从剑身到剑柄的每一处细节楚砚秋都熟稔于心,因为这就是他的剑——无非。
难不成……
楚砚秋眼中闪烁着泪光,脖子伸长往远处看,却怎么也见不到被李清山宽厚身体遮挡的那抹身影。
二十四年不见,她的声音变了许多,不再是当年木着脸训斥他偷懒的稚嫩声,也不是在他卸去宗主之位,挽留时清透的声音,而是像一阵裹挟沙砾的清风,冷淡却沉着。
不知她会否生出白发,长出细纹,也不知她功力几何,在仙盟的阴影下日子过得算得上安稳吗?
李清山冷冷一笑,“你把这么重要的东西交给一个小儿保管,该是说这些年你只长了年龄,心智停留在原地?”他单手举起剑在胸前,另一只手握住剑柄,干脆利落地拔出来,一道锋利的剑光闪过在场的四人。
一把完整,边缘还带有干涸血迹的剑再次重现世间。
不仅是李清山,楚砚秋本人都震惊不已,只有谢叹燕淡淡地劝慰:“我师兄这么些年确实还活着,只是我一直找不到他的踪迹。放下吧,人死不能复生,早些安葬尸首他也早些安息投胎转世。”
“呵,我不允许。”李清山低头看着无非剑剑身,不知在想什么,下一秒,剑尖破风袭来,直击楚砚秋的面门。
楚砚秋暗道糟糕,连忙将肩上的医宗小弟子往旁边的空地一抛,自己只一左脚脚尖点地,斜着身子躲过无非剑。明明是他自己的剑,可是他现有的灵力却催动不了,真是可悲。
无非剑剑尖直直插,入客栈的墙面,从那口子向四周裂开了四五寸,幸好李清山还顾及客栈的百姓,否则这座客栈都将四分五裂变成废墟。
“楚宗主,还不出来解释自己这些年的下落,让自己的师妹安安心吗?”
李清山偏过头看向身后,阴鸷的视线似毒针般射过去。
楚砚秋拍拍身上沾上的灰,打了个响指解开施在医宗小师弟身上的咒术,对上李清山的眼睛,笑着说:“她安心了,你能安心吗?”
话落,李清山面上似有一团乌云环绕,眼中暗暗翻滚雷云,吓得医宗小师弟不敢近他的身,只敢远远弓腰,道:“弟子疏忽大意被贼人掠走,请宗主降罚。”
“先回去休息吧。”不得不说,李清山身上还是有优点的,不然李清风也不会以自己未来继承的宗主之位力保他。
医宗小师弟有眼力见的立马跑远了。
又是一个寂静的夜,夜风阵阵,吹拂三人的衣角,明明站得这样近,可却没有一片交缠在一起。
终于,在皎洁的月光下,楚砚秋见到了那张他期盼已久的脸。
“大师兄……”谢叹燕依旧是二十四年前的那张脸,不过上面刮过了些楚砚秋并不知道的风霜。
楚砚秋原想应一声,可几十年的空缺与不存十之一二的修为让他的话堵在喉头偶,于是微微点了点头。
“等等等等,现在可没到久别重逢,相拥而泣的戏码。”李清山站在两人中间,大手一张,深入客栈墙体的无非剑飞入他的手心。
李清山将剑身架在楚砚秋的肩膀,冷声问:“你怎么活过来的?”
谢叹燕拂起宽袖,挥去无非剑,捉住楚砚秋的手腕,与他站在一边,呵声:“够了,李宗主,斯人已逝,不要抓住不放。”
楚砚秋也来了脾气,站在谢叹燕身前,呵了声,“李清山,清风生前待你不薄,生前他要为你劳心劳神,死后就不能让他踏实一阵吗?”
“呵。”李清山上前一步,逼近楚砚秋,俯视他,威压满满,“楚砚秋,你现在活过来是最没资格说这话的人。”
“你已看过无非剑,便知他并未身灭。”谢叹燕说。
“那谁能说出他这么些年究竟在哪苟活!”红血丝如蛛网般爬上李清山的眼珠,额边的青筋暴起,汹涌的灵气鼓起衣袖。
楚砚秋虽没多少修为,却依旧挡在谢叹燕身前,睁大眼睛瞪向李清山。
墙边的草,台阶上的苔,树枝上的叶无风自动,无形的灵顺着风聚在谢叹燕的指尖。
眼见要打起来,李清山的表情忽地恢复平静,他弯起唇,露出了楚砚秋以为这辈子都不能在他脸上看见的温和笑容,轻轻地说:“你们快走吧。”
“啊?”楚砚秋脸上的表情还未来得及转换,一只手里便被人塞了一把剑,另一只手被谢叹燕握住,带着他不知飞向何处。
李清山前后转变就像一记哑雷,以为它要将你劈个外酥里嫩,没想只是轻轻拂过。
回到熟悉的人身边,楚砚秋竟不自觉开始吐槽:“我看医宗宗主才是病得最深的那个。”说到病,楚砚秋连忙挣脱谢叹燕的手,在一棵树的树顶落下,急忙道:“师妹,有一人需要你相助。”
谢叹燕站在另一个枝头静静看着楚砚秋,说:“我会治好,你和我走。”
“先治好,我再和你走,可以吗?”
“他没病,在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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