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岑也病好的差不多了,谢亦扬便领着岑也下山了。
山门前,晨雾未散,岑也穿着一身崭新的弟子服,腰背挺直。
谢亦扬召唤出飞剑悬于半空,垂眸看向地上的岑也。
岑也牵起嘴角:“师兄……我已经学会御剑了,此番不必劳烦你了。”
谢亦扬移开视线:“如此甚好。”
岑也指甲陷入掌心,默默不语,只是御剑跟在谢亦扬身后。
不多时,二人抵达委托地点。
西城。
黄烟弥漫,风吹的人睁不开眼,岑也挥挥手散开眼前的烟雾,仍被烟尘呛得直咳嗽。
宗主说,城西最近闹鬼闹得很厉害,害命无数,特此派二人前往降伏厉鬼。
咳嗽间,岑也忽然感觉眼前的风沙变小了些,侧头望去,就见眼前白衣如雪的男人头顶绽开淡金色的屏障,遮住两人,减少了沙尘。
岑也微怔,谢亦扬回头睨他:“愣着作甚,想在这里继续吃沙子不成?”
岑也轻咳两声,快步跟上谢亦扬。
想象中的恐怖景象并未出现。城中一片诡异的死寂,黄烟虽然没有散去,但风势减弱,眼前视野逐渐清晰。
街道两旁门户紧闭,如同废弃的鬼城,连一声犬吠都听不见,只有在空挡的路面上看到风卷着沙尘。
“不对……”岑也压低声音,警惕打量着四周,“太安静了……”
这过分的死寂,更像是被什么东西彻底吞噬了生气,他下意识向谢亦扬靠近了一步。
谢亦扬眉头微蹙,目光扫过每一扇紧闭的门窗和角落。
“事出反常必有妖,小心行事。”
两人沿着空无一人的街道一路前行,靴子踩在沙土上的声音在寂静中被无限放大。
忽然,一阵若有似无的童声,从前方一条小巷子里幽幽传来。
“新娘新娘,好漂亮的新娘,
红盖头下,有没有脸庞?新郎新郎,等得好心慌……”
“等了一夜,冰了半张床花轿花轿,四人抬得轿,
抬到门口,这么轻了……”
“洞房洞房,红烛泪两行,
一口吹灭,影子还在墙上……”
歌声重复着,调子简单,却透着说不出的邪性,尤其在这座死寂的城池里,显得无比瘆人。
岑也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他猛地看向谢亦扬,眼神惊疑不定。
谢亦扬面色凝重,抬手示意岑也噤声。他率先朝着声音来源的小巷口走去,岑也握紧腰间佩剑,紧随其后。
巷子深处,几个穿着破烂、脸色发黄的小孩,正围成一圈蹲在地上,一边用树枝扒拉着尘土,一边用毫无起伏的语调反复哼唱那首恐怖的童谣。他们的眼神空洞,动作僵硬,仿佛提线木偶。
“臭丫头,你在外面干什么呢!还不快回来。”
突然,粗犷的声音传来,一个身影突兀出现在岑也二人身边,面色古怪看了他们一眼,随即跑到孩子堆,将自己孩子抱起,轰散了剩下的孩子。
岑也见那男人出来,连忙上去问道:“这位大哥,请问……”
那男人却神情激烈打断:“你别问我,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回家了!”
说罢,一阵烟似的跑了。
岑也一脸错愕,看向谢亦扬,只见后者也面色凝重,缓缓说道:“我们再探查一番。”
二人又向前走了一段距离,就见面前一间客栈,竟然在开张。
这城里家家户户都闭着门,唯独这间客栈开着……
岑也和谢亦扬对视一眼,朝那间客栈走去。
刚踏进客栈,就见整个屋子非常陈旧,桌上已经满是灰尘,显然很久没有人打扫了,空气中也混合着一股霉味。
四下寂静,岑也正欲开口,眼角余光猛地瞥到柜台身后似乎有一个人影!他心头一跳,握紧了腰间佩剑:“谁?!”
谢亦扬身形微侧,不动声色将岑也护在身后,看向柜台方向。
那人影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声响惊动,猛地一哆嗦,一个花白脑袋猛地从柜台后抬了起来,是一个老头。
那老头整张脸布满皱纹,浑浊的眼睛瞪大,眼神惊恐,显然也被岑也那声吓得不轻。
短暂的寂静后,老头似乎确认面前的两人是两个活人,脸色微微平复。
他手撑着桌面,声音嘶哑:“哎哟!你们真是吓死老头子我了!你们……是怎么进来的?快走!快走!这不是你们该待的地方!”
他身体颤抖,眼神恐惧:“快走!趁着天还没黑,赶紧出城!晚了……晚了就走不了了!”
岑也见老头反应激烈,他上前一步安抚道:“老人家莫慌,你莫不是知道些什么?”
老头喘着粗气,显然还没从惊惧中回过神,岑也从腰间取下一枚令牌,递到老头面前:“老人家,我们是受命来城西探察异状的,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那老头看清代表着宗门身份的令牌,神色复杂,哆嗦着,似乎想说些什么,又憋了回去。
岑也见老头一言不发,知道在这里一直待着也问不出来什么,他看向谢亦扬,后者似乎和他一样的想法,二人又退出客栈。
在客栈四周探查一番,只有这间客栈还开着门,其他不管是商户还是小院的门都紧锁着,偶尔在小院中看见几个身影,谁知岑也一开口,就跑回家中,像是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
无奈,天色已经沉了,二人只能重新回到客栈。
那老头见两人去而复返,一口气险些没上来:“你……你们怎么还没走!”
岑也笑道:“老人家,劳烦开两间上房。”
谢亦扬视线扫过老头:“我等特意来解决此事,岂会轻易离开。”
那老头擦擦汗,叹了口气:“也罢!不过,二位仙君,这夜里,还是住一间房好!”
岑也的笑容僵在脸上,他视线扫过谢亦扬淡漠的侧脸。谢绝了老板的建议,坚持要了两间房间。
老头神色复杂,只能递过钥匙,再次低声催促:“二位仙君,夜里无论听到什么动静,千万别开门,也别点灯。”
谢亦扬未置可否,上楼前,岑也又问:“老人家,我就好奇,为何附近的人家门户都紧紧闭着,您却还开着张呢?”
老头浑浊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岑也,盯得岑也背后发毛,半晌,岑也没等到回答,只能转身上楼,只是背后那道视线依旧如芒在背。
岑也和谢亦扬的房间紧挨着,见谢亦扬进了屋,岑也也进了自己的房间。
房间弥漫着经年不散的陈腐木头和尘土气味。
岑也简单梳洗后,吹熄了油灯。窗外风声呜咽,窗外沙沙作响。白日里那诡异童谣的曲子似乎又在耳边浮现,他强迫自己闭目,试图驱散那份寒意。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刻骨的阴冷毫无预兆地穿透被褥,直抵骨髓。
岑也猛地惊醒,黑暗中,感官被无限放大。他并没有听到什么声音,而是“感觉”到房间里多了一个东西。
一股极淡的、混合着陈旧脂粉和血腥气的味道,幽幽地飘了过来。
他全身僵硬,屏住呼吸,眼珠极其缓慢地转向房间另一侧,月光从窗纸缝隙透入一丝惨白的光,恰好勾勒出梳妆台前那个模糊的轮廓。
一个穿着鲜红嫁衣的身影,背对着他,安静地坐在镜子前。
那一身红,在昏暗光线下像一滩血迹,刺眼又诡异。乌黑的长发垂落到腰际,遮住了脖颈,也挡住了镜中人的面容。人影一动不动地坐着。
岑也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碎裂开。
他想喊,喉咙却发不出丝毫声音。他想动,四肢百骸却不听使唤。白日里童谣的唱词猛地在脑海中炸开。
“新娘新娘,好漂亮的新娘……红盖头下,有没有脸庞?”
极度的寒意伴随着死寂弥漫开来,空气凝固了。
岑也死死盯着那个红色的背影,冷汗瞬间浸透了里衣。
他能清晰感觉到那“东西”的存在本身带来的巨大压迫,仿佛时间都在这一刻停滞,只剩下梳妆台前那抹令人毛骨悚然的红。
他想合眼,眼皮却不听使唤,死死黏在那一动不动的背影上。
梳妆台蒙着厚厚的灰尘,镜面也模糊不清,但那红影映在其中的轮廓,更添了几分非人的扭曲感。
空气里的血腥气越来越浓,冰冷粘稠,钻入他的鼻腔,整个人仿佛都要被冻僵了。
岑也用尽全部意志想要驱动僵硬的左手。
指尖一寸寸挪向腰间佩剑的剑柄。冷汗打湿鬓角额发,滴在冰冷的床单上。
就在这时,那红影…动了。
极其缓慢,以一个绝非活人能做的、近乎僵硬的姿态,那穿着嫁衣的身影,头颅极其轻微地、向侧边偏转了一寸。
乌黑的长发如同水藻般向一侧滑开,露出一小截苍白的脖颈。月光惨淡的缝隙恰好落在那截脖颈上,映照出皮肤下青紫色的脉络。
岑也的呼吸骤然停止,瞬间跌落冰窖。他的手指终于艰难地触到了剑柄。
几乎在他触碰到剑柄的同一刹那——
“笃…笃…笃…”
轻轻的、带着某种规律性停顿的敲门声,骤然响起。
不是来自房门,而是…来自梳妆台的方向!那声音沉闷,仿佛敲在一面沉重的棺材板上。每一次敲击,都跟岑也的心跳同频般,让他浑身剧震。
梳妆台前的红影,缓缓地、缓缓地抬起了右手。那只手同样苍白得骇人,指甲却长而尖锐,泛着幽暗的乌青色。它抬起手,指向了岑也床铺的方向,指尖仿佛穿透了凝固的空气,直直点在他的心脏位置。
一股无形的、怨毒的冰冷瞬间锁死了岑也!他感觉自己的心脏被一只无形寒冰巨手攥紧,窒息感汹涌而来,连握剑的力气都在急速流失。
那红影的指尖微微颤动,岑也的视野开始旋转、发黑,童谣的调子化作尖锐的耳鸣,几乎要撕裂耳膜。他咬紧牙关,牙龈渗出血腥味,调动体内微弱的灵力想要冲破束缚,却无济于事。
“系统……系统!!!快出来,我要死了!”
岑也在心中无助大喊。
“砰!!!”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打破了死寂的氛围。侧边的墙壁轰然炸开一个大洞,木屑在空中漂浮,一道凌厉的雪白剑光裹挟着风直贯而入!
是谢亦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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