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肥仔糖水,看一眼手表时间,余飞失去做晚饭的兴致。
于是他选择在附近打包一份烧鸭饭回去吃,回去路上经过垃圾堆放点,臭气熏天中,他莫名与一个神色憔悴,五官凹陷的瘦高男人对视。
男人脚边是一个麻皮袋,有些鼓囊,手里还攥着一只刚翻出来的饮料瓶。
兴许是看清了来人,流浪汉裂开一个笑,他前面的牙齿被人全敲掉了,率先露出来的是牙床。
余飞曾经救治过他。
横竖没有心情吃饭,他将刚打包回来的烧鸭饭放下,而后继续离开。
这种出现在城寨角落,神色憔悴且五官凹陷的人,是因为什么导致成这副模样懂的都懂。
但这个人余飞认识,也知晓对方为何会沦落至此。
只是这世上身不由己的人太多,说不上特殊,也说不上平凡。
……
夜半,隐约传来械斗叫骂声。
黑暗里,余飞躺在床上,静静听着外面的声音。
从一开始的难以习惯,到如今可以心平气和地听着外面的杂乱动静。
曾经他会想,这就是陈阳辉所经历过的一切,所以陈阳辉是怎样在这种声音下安稳入睡的?
他的左眼皮总在跳,预示了今夜不会是一个平静的夜晚。
果不其然,刺耳的破窗声划破耳膜,余飞甚至还没来得及起身,便被人挟持住了。
“别动!安静!”
血腥味。
余飞率先闻到了。
那人扭头随地吐出一口血沫,尽管无法对视,但余飞能感受到挟持他的人此刻目光森森。
那人挟持着他躲入角落,不许余飞发出半点声音。
余飞虽意外但也没挣脱桎梏,尽管这个人受了伤,此时的自己想要挣脱,是件很容易的事——但万一有人顺着跟来了这里,首先被伤的很有可能便是挣脱了的余飞。
不知过去多久,那人放轻缓的呼吸声渐渐变得沉重,血腥味也愈发浓烈。
应当是危险远离,那人在余飞耳边咬牙道:“不准同任何人讲我在你这里,如果不是你知道下场。”
说完这句话,那人脱力倒下。
余飞回眼,不觉得恐慌,只觉得好笑。
哪里来的毛头小子,竟然敢在这种关头威胁他。
这个时候应该是用好处吊着人,让人帮忙藏起他才对,好歹鸟为食亡人为财死。这样威胁人的,倒是头一回见。
楼下传来乒乒乓乓的敲门声,余飞披上外衣,掩盖住身后被沾染上的血迹。
敲门声急促,余飞装作神色惶恐地打开门,一抹雪白闪过,是砍刀抵上他的脖子。
“是不是有人躲入你这里?”用砍刀抵着他威胁的古惑仔目光恶狠道。
对方身上散发出难闻的气息,余飞稍稍屏住气息,也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像被架在脖子上的砍刀吓住,神色惶恐。
“老实点,快讲!”
余飞吞咽一下,声音颤抖:“没……没有。”
“你讲大话!你屋窗都被打烂嗮,还讲没人躲进来?”
余飞几乎站不稳,道:“是这样,他见到屋里头有人,就走了,没进来。”
他这副害怕的模样不似作假,砍刀都架上脖子了,这种小市民不至于骗他。
“走哪里去了?”古惑仔逼近他。
“走……到前面走了。”余飞说。
来势汹汹的古惑仔收回砍刀顺便踹了一脚余飞后赶忙离开,唯恐动作再慢会追不上人,徒留下惊恐未定还被踹一脚的余飞在原地如虾米蜷缩。
余飞忍着疼痛将门反锁关紧,表情发白。
他只穿了睡衣下来,这会夜晚温差大,夜风吹过便凉意入骨,这时候疼痛和冷意交织,让他一时有些发昏。
回到楼上,原先威胁他的男人已经因失血过多昏迷,余飞将方才古惑仔踢自己的那一脚还给了他。
没有任何动静。
余飞:“……”
看着被打烂的窗户,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
白天依旧吵吵闹闹,今天是难得的大晴天,有老人摆东西出来卖,叫卖声隔很远都能听见。
余飞买了一把青菜,割了点肉回来,估摸好时间淘米入锅煮饭,而后去修晚上被破坏的窗户。
男人便是在这种吵闹声中幽幽醒来。
日光强烈,从没有拉上窗帘的窗户直直照射入他双眼,让他难以睁开,眼球压迫地痛。
他抬起手掌遮挡才能睁开双眼,便看见埋头修理窗户的余飞。
余飞舍不得花大价钱买玻璃回来修,他选择用旧纸壳和报纸来一起糊,担心不够牢固,贴了不少胶布。
他这修补手法不能说熟练精湛,一眼过去和补丁没有区别,丑得很有模样,让躺床上的男人看了就笑出声来,牵扯到伤口后又倒吸一口冷气。
他这个声响让余飞回头,此刻叼着烟的余飞不满地眯起双眼。
“如果你不是病号,这个应该是你来整。”余飞将香烟的最后一口抽完,面无表情。
烟雾缭绕,男人只是盯着他手里的烟头,说:“还有吗?”
“没有,病号没这个权利。”余飞将烟头在水泥地上碾灭。
“还有,既然你已经醒了,快点离开,记得窗钱同汤药费一起给。”余飞道。
男人眯了眯眼,道:“你是医生?”
“不敢,没证,不是。”余飞如是道。
男人笑出声,又扯到伤口再次倒吸一口冷气。
“我走不了那么快,我要养伤。”男人道。
余飞:“……”
余飞皱起眉。
麻烦。
……
好面子的,基本知道港城最多有钱人来,也最具规模的夜总会,是阿莲开的那家。
阿莲就叫阿莲,没有别的外号,姓名也不为人所知,传闻有很多,有人说她是从底层爬上来一路打拼来的,也有人说她是山鸡变凤凰,勾上了不知名陈哥才能在这寸金寸土的港城里占据如此大面积,开夜总会。
既然是坐拥黄金地段的夜总会,自然也是个销金窟。
女士香烟的味道没有寻常香烟闻起来呛,涂着红唇的女人只是点燃了烟支,没有抽,目光有些揶揄地看向陈阳辉。
“鱼仔之前就叫我帮你book个包间,点啊,要吃饭?”阿莲笑道。
陈阳辉摇摇头,道:“莲姐,你都知道,我要正经吃饭,就直接到你屋坐着了。只是我听说,近排生意火爆,留不出房给我。”
“死人鱼仔又乱说什么,你说要包房,那肯定会有。”阿莲摆摆手。
陈阳辉笑笑,他也只是和阿莲开玩笑。
“好久唔见,你生大个好多。”阿莲有些怀念。
陈阳辉:“我一样好久没吃你亲手做的烧鹅,几时再给我做一份?”
“狮头鹅贵啊,吃不起。”阿莲笑骂道。
阿莲的来历不为人所知,但陈阳辉除外。
陈阳辉是在港城里唯一一个知道她曾经是个在烧鹅档工作的服务小妹。
都说往事不宜重提,往事如风,但真正能做到抛弃过去的能有几个人?
他们沉默着,但气氛不沉重,约摸一刻钟,鱼仔便匆匆进来,和陈阳辉耳语几句。
陈阳辉了然起身,与阿莲简单再见,而后出去。
今晚是他与汇叔说好了谈和的时候,只是故意摆架子,晚来不少。
鱼仔跟在陈阳辉身后一边走一边骂,道:“顶他老味的老排骨,真当自己大嗮,我们这么多兄弟就等他一个!”
汇叔早年时外号叫排骨——人如其名,长得高瘦。
“忍一时,稍安勿躁。”
陈阳辉说着,眼底的冷意也在刹那间换成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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