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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东线

东线的夜像一条被人拧紧的绳,路在脚下抽丝。

出修士院不过半个时辰,城中的喧已被甩在背后,只剩下靴底与石子摩擦的细响。东门外有一道古旧的拱桥,桥下溪水不宽,却被城里的污与盐混成暗色,缓慢地流。桥头有人摆夜摊,瓦罐里煨着骨头,香气从罐口一点点鼓起来,被夜风按平再鼓起。

艾莉西亚吸了一口,又轻轻吐掉。静馋井在胸腔里留下的那圈冷还在,像把嗅觉外包上一层薄薄的玻璃。她把兜帽压低,跟着Adrian贴着桥影而行。

“桥下有人。”他低声,视线没动,只转了转手腕。

艾莉西亚看见桥洞里有两点细微的反光——刀背或钩子的冷,像猫眼在暗处眨。她停半步,顺手从斗篷内侧摸出一小袋盐,拇指一捻,盐沫落在靴沿。

“右侧步数九,左侧四。”Adrian几乎听不见地吐字,“走中线。”

他们踩在拱桥最脊的那条线,桥洞里的影也跟着移动。等到影从洞口的石缝跳到另一侧,Adrian一抬手,左袖口飞出一枚短短的铁钩,“哧”的一声插进对岸木栏。两人同时发力,身形像被绳子牵着一弹,落在桥的狭窄外沿。桥洞里的人反应慢了一拍,冲出去扑了个空,只抓到他们斗篷的一角。

“东郊磨坊。”Adrian落地时低声,“那里能躲一刻。”

夜摊的瓦罐在背后“咕嘟”地冒泡,香气像追人的手。艾莉西亚不回头,跟他穿过一片荒地。荒地边缘是一圈低矮的房舍,屋脊斜矮,烟囱黑。磨坊在最里头,墙上斑驳,风车叶停着像死鸟折翼。门闩上挂着一串铜铃,铃身漆黑,纹路与灰港所见相近,坠子却是空的。

“他们也在这儿?”她皱眉。

“这串是假的。”Adrian一把摘下,丢进草里,“真铃不挂在门口。”

门板内侧被人用石灰刷过一层,光一照,细尘在空气里漂浮。Adrian把门轻掩,带她直入后间。后间有一座巨大烤炉,炉膛洞口方阔,里面残着当天最后一炉的热。艾莉西亚刚贴近,就闻到一丝熟悉的干甜——不是糖,而是麦面烤到边缘的那种甜,一旦烤过就会变苦。

“别让它发热太久。”她不由自主地低声。

Adrian瞥她一眼:“你也记住了。”

她没解释。炉膛里有一颗半暗的火心,像眼睛不肯完全闭。Adrian把炉门掩到只留一指宽的缝,再用面团粘住缝隙。“这炉与心石气相同,若开得太大,会把路呼出来。”他说。

“呼给谁?”她问。

他没有答。院外忽然响起一种极轻的敲击声——四下里,几乎同时。像四根骨指在不同的墙面敲同一节拍。艾莉西亚与他对视一瞬,心照。对方没有急着闯,而是收拢包围圈,等里面的人先乱。

“楼上?”她用唇形问。

Adrian点头,指一指屋角的木梯。两人猫着腰上到二层。二层是空的,只有窗下摆着一张长案,案上堆着被面粉盖白的账册。窗外的屋檐与屋檐相接,留出一道手肘宽的沟,能横向过去。Adrian掀起木窗卡榫,窗板内侧竟嵌着一条极细的暗槽,槽里躺着一卷薄薄的图纸。

他把图纸抽出一看,眉峰一动。那是一张机关图,画的是某种“转光”的器件:小型的镜片与齿轮能把一点光蓄住,再按刻度放出。

“谁留下的?”艾莉西亚问。

Adrian目光短促闪了一下,像在回忆另一个时代的窗光:“很久以前的人。”

敲击声换了拍子,变成“叮——叮”的短促。不是铃,却刻意模仿了铃的节奏。下面的烤炉因为有人在外墙轻轻击打,炉心的红被逼得一跳一跳。面团封住的缝里飘出一缕薄热,那么细,像刚煮开的汤边缘第一圈泡。

“他们想逼‘路’喊你的名字。”Adrian把图纸塞进衣襟,“下去。”

二人刚落到后间,门闩处便传来一阵极轻的摩擦声。有人用薄片从外面撬门。艾莉西亚抬手,五指一弹,袖中沾了盐的线扑在门缝上,薄片再进不得。她伸手去摸炉门,炉内的热涨了一分。心石在腕骨下热也随之起伏,两者像是共振。

“不行。”她皱眉,“这样下去,炉会裂。”

Adrian掀开炉旁的灰盖,下面是一口老水缸,缸里水并不多,却冷得像从山腹里抬上来。他把水抄起一瓢,沿炉门缝一点一点撒。水气遇热成白雾,雾里有一瞬像海的腥,随即被面粉的干味盖住。炉内“嗒”的一声,像某个收紧的东西松了半寸。

门外的人似乎也听见,敲击声陡然急促。下一瞬,后窗“哗啦”一响,一人从窗格破处探身,无声无息,刀光先到。艾莉西亚步不动,手一翻,短刃横起,刀背一撞,一道火星擦着她耳尖飞过去,钉在墙上。对方手腕一沉,被她借力一拧,“喀”的一声脱了半个劲,刀掉地。

Adrian没有回头,手里却不知何时多了一段麻绳,绳上打了活扣。一探、一套,对方的肩膀已被套住,整个人“咚”地撞到窗框上,吃痛吸气。艾莉西亚一掌封住他口鼻,另一手在他腕内侧点了两处。男人眼白翻起,软下去一半。

“谁叫你们来的?”她压低声音。

男人牙关抖了一抖,喉间挤出两个字:“铃……馆。”

“在哪儿?”

他眼神一虚,像不敢说。Adrian把麻绳松半分,换了个角度勒住他锁骨。男人额头冒汗,终于挤出:“东墙外,谷仓……地窖。”

“谁主事?”

男人看她两眼,鼻翼颤了颤,突然从喉底挤出一句不合此境的话:“心石……不属你,是她的。”

“她是谁?”艾莉西亚眯起眼。

“蔺……芮。”男人像被迫将一个并非自己的音吐出,吐完仿佛嘴里硌着砂,猛地偏头往窗外一撞。Adrian手上一紧,没让他脱身,对方却已借势折断了自己的喉音,口里溢出一缕甜到发腥的气,整个人塌进窗框里,像一块湿麻。

室内安静了一瞬。艾莉西亚与Adrian对视,那两个字在空气里如火纹浮起来。那不是这个世界的名字,然而她从骨子里认得它——回廊、黑石小山、指尖触到裂纹时那一点跳。

“钟声要响了。”艾莉西亚耳背绷了一绷。外面远远三更的钟意正要起。

“去谷仓。”她把窗边的尸体拖到角落,用面粉一抹,掩去血痕,“趁夜还稳。”

东墙外的谷仓像一只背风而眠的兽。仓门被木条钉死,周围没人。Adrian绕到背面,指着地上一片被踩得发亮的土:“这几日才动过。”他掀开枯草,露出一只黑色的铁环。铁环下面是一个小巧的木盖,盖上的钉子被人涂了油,亮得像眼。

他们合力抬开。地下的气扑面而来:潮、冷,还有一种陈年的香——就像干桂花装在陶罐里放十年,香味不散,却也不再甜。艾莉西亚第一步下地时,腕骨下那点热忽然一跳,像在对某个更深的热做出回应。

地窖不深,四壁砌砖,砖缝里有盐花。中央放着一张低矮的架,架上摆着十二只大小相近的铃,铃身漆黑,纹路细到几乎要看不见。每只铃的坠子都镶了一粒石,有的灰、有的暗、有的微微透红。艾莉西亚伸手悬在其上——每一枚都在极细微地“呼吸”。

“他们在改名字。”Adrian盯着那些铃,“把雾里的馋与人的名捻在一起。”

“护信环能遮这个?”她问。

“能遮一半。另一半靠你自己。”他看她,“今晚,别被任何一只铃叫走。”

艾莉西亚不答,只从袖里抽出一条细链。链上穿着三枚小小的金片,金片面上刻了旧祷文。她把链轻轻绕在架脚,稳住自己的呼吸。下一瞬,所有铃身同时轻了一轻——不是响,是某种极细的回应。

“他们知道我们来了。”Adrian在她耳侧低声,“快。”

两人分开,各自取走一半。铃入手的重量并不大,却有一股逆着掌纹的凉。艾莉西亚将“透红”的那一只单独装进贴身的小袋——那枚红石的形状与她内袋里的小石几乎一致,只色更浅。她刚扣好袋口,地窖口忽然传来一阵“沙沙”的声——像有人在上面拖动散草,又像有人在小心把气按住。

“走!”Adrian一把掀开另一端的小门——那是一道更窄的地道,直通外侧河沟。人一猫腰进,冷潮气“扑”的一下把灯火的热熄干净。艾莉西亚把袋口按住,跟着他匍匐向前。背后木盖“咚”地一合,随后是一串极快的脚步声,脚步停在他们刚才站的位置,像是在嗅,又像在倾听。

地道很短,短得像一个憋气的瞬间。他们从河沟里钻出地面,夜风一下把人的热夺走。东线的路在脚下重新展开,风把耳后的汗吹成一层薄盐。艾莉西亚回头一眼,只见谷仓的屋脊在夜里像一片不肯完全融化的黑影,压在城墙边。

“铃馆不是一处。”她边跑边道。

“是。”Adrian的呼吸绷得极稳,“会有第二处,第三处。我们今晚只破第一层。”

“下一层在哪?”

“在路上。”

“哪里?”

他看她一眼:“在任何味道特别好的地方。”

她忍不住笑了一下,笑意像从静馋井底捞起的一小匙清凉。“那你得看好我。”

“我会。”他道。

风从前方的林口挤过来,把夜压低了一寸。两人的影被拉长、叠在一起,最终被黑暗吞没。背后城内,一记钟声在空气里回荡,又被更远处第二记、第三记接住,像有人在一座看不见的塔内摇铃——没有声,却把路一寸寸拨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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