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顺着许笠的脖颈滑入衣领,冰冷刺骨。但她已经感觉不到寒冷,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林与手中的笔记本上。
那页纸上画着一幅速写:一个女人从天桥坠落,长发如黑色蒲公英般散开。旁边密密麻麻的记录中,赫然写着"黑色手套,无指纹痕迹"。
"你...你也看见了?"许笠的声音几乎哽住。
林与合上笔记本,雨水顺着她的睫毛滴落。"三天前的凌晨1点23分,持续约47秒。"她的语气平静得像在讨论天气预报,"这是我见过最清晰的一次。"
许笠双腿发软,不得不扶住旁边的路灯杆。十年来,她一直以为自己是个怪物,一个被诅咒的异类。而现在,面前这个陌生人竟然轻描淡写地说出了她最深的秘密。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许笠艰难地开口。
"五岁。"林与从风衣口袋掏出一支笔,在笔记本封面上画了个奇怪的符号——一个圆圈内接三角形,"这是我给'真实预知'做的标记。普通的梦没有这个。"
许笠倒吸一口冷气。她也有类似的分类方法——在她的笔记本里,真正的预知会用红笔圈起来。
"我们需要谈谈。"林与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但不是在这里。"
她领着许笠穿过两条街,来到一家24小时营业的咖啡馆。店内暖气开得很足,寥寥几个顾客都缩在各自的角落里。林与选了最靠后的位置,背对着墙,可以清楚看到门口和洗手间的动向。
"观察习惯。"注意到许笠的目光,林与简短地解释,"犯罪学后遗症。"
热咖啡的蒸汽在两人之间升起。许笠双手捧着杯子,热量透过陶瓷传递到指尖,却驱散不了她骨子里的寒意。
"你预知过多少起...死亡?"许笠问出了那个盘旋在心头多年的问题。
林与的眼神暗了一下。"二十七起。成功阻止的只有九起。"她啜了一口黑咖啡,"第一次是我家保姆的儿子,车祸。我告诉父母,他们以为我做了噩梦。第二天那孩子就..."
许笠点点头。她懂那种无力感。父亲死的那天,她跪在地上求他不要出门,却被当作小孩子闹脾气。那之后,她学会了不再轻易说出预知的内容。
"今天的案子,"林与翻开笔记本,"我昨天就报了警,但他们说没有确切线索无法出警。"她的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又是一个没救下来的。"
许笠想起梦中那双戴黑手套的手。"这不是自杀。"她压低声音,"我看见了凶手,至少看见了手。"
林与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描述一下。"
"男性,右手戴黑色皮质手套,左手...左手似乎有什么反光的东西,戒指或者手表。"许笠闭上眼睛努力回忆,"推人的动作很熟练,像是...像是完成一项工作。"
林与快速记录着,突然笔尖一顿。"左手有饰品?这个细节我的预知里没有。"她若有所思,"我们的视角不同...就像不同的摄像头位置。"
这个比喻让许笠心头一震。她从未想过预知还能有"视角"之分。
"交换一下联系方式。"林与拿出手机,"如果再有类似的预知,立刻通知我。"
许笠输入号码时,手指仍在微微发抖。她不确定自己是否准备好与另一个人分享这个秘密,尤其是这样一个敏锐得像刀锋一样的女人。
"为什么是我?"许笠忍不住问,"校园里那么多人,你怎么就确定我..."
"眼神。"林与直视着她,"你看现场的方式,就像在确认一个已经见过的场景。普通人会好奇、恐惧或者兴奋,但不会...核对细节。"
许笠哑口无言。林与的观察力可怕得令人不安。
回校的地铁上,许笠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林与发来的信息:"检查你的邮箱,我发了一些资料。"
附件是一份加密文档,解压后是十几份剪报和警方报告复印件,时间跨度近二十年。许笠快速浏览着,呼吸逐渐急促——全是疑似自杀实则存在疑点的案件,受害者年龄、职业各异,唯一的共同点是:左手腕内侧都有一个极小的新月形疤痕。
许笠下意识摸向自己的左手腕。平滑的皮肤下,脉搏剧烈跳动。
宿舍楼下,许笠撞见了室友张雅。"你去哪了?辅导员找你呢。"张雅皱眉,"脸色这么差,生病了?"
"有点头疼。"许笠勉强笑笑,"辅导员有说什么事吗?"
"好像是关于你上周的请假条..."张雅突然压低声音,"听说城西又出事了?你们心理学系是不是有个老师住那边?"
许笠心头一紧。"又出事?"
"刚听保安说的,天桥自杀那女的好像是我们学校的毕业生。"张雅神秘兮兮地说,"而且..."她突然住口,警惕地看了看四周,"算了,别传这些了,怪吓人的。"
回到宿舍,许笠立刻打开电脑搜索相关新闻。本地论坛上已经有人匿名爆料:死者苏雯,29岁,曾是城北大学文学院研究生,现为某出版社编辑。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爆料贴中提到"这已经是本月第二起校友'自杀'了"。
许笠的手指悬在键盘上,寒意顺着脊背攀升。她调出林与发的资料,快速检索"城北大学",果然找到五年前的一起案件——一名化学系教授在实验室"意外"中毒身亡,现场被布置成自杀,但家属坚称他没有任何轻生理由。
两起案件间有什么联系?为什么林与会收集这些?那个新月疤痕又意味着什么?
夜深了,许笠却毫无睡意。她翻开自己的预知笔记本,重新审视最近几个月的记录。那些曾被认为毫无关联的片段,现在看起来像是拼图的碎片:雨中奔跑的高跟鞋、手腕上的疤痕、一闪而过的蛇形戒指...
凌晨两点,许笠被一阵尖锐的疼痛惊醒。她的太阳穴突突跳动,眼前闪过一系列快速变换的画面:图书馆后楼梯、一本掉落的《神经科学年鉴》、一只苍白的手抓住栏杆、然后——坠落。
"不!"许笠猛地坐起,冷汗浸透了睡衣。这次的预知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强烈,仿佛有人用锤子将影像钉进她的脑海。她颤抖着抓过手机,拨通了林与的号码。
"又一起。"她几乎是喊出来的,"图书馆!现在!"
十五分钟后,许笠气喘吁吁地赶到图书馆后门。凌晨的校园寂静得可怕,只有安全灯在雨中泛着惨白的光。她绕着建筑奔跑,直到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林与已经在那里,正用手电筒检查地面。
"太晚了。"林与的声音冷得像冰。她侧身让许笠看到地上用粉笔画出的人形轮廓,雨水已经将部分线条冲刷模糊。
许笠双腿一软,跪坐在湿冷的地面上。那个预知从出现到现实,间隔不到半小时。她甚至没来得及穿好外套。
"不是你的错。"林与蹲下身,递来一块手帕,"这次太快了。"
许笠摇摇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我本该更快...如果一醒来就打电话..."
"看这个。"林与用手电照亮地面一处痕迹。在粉笔轮廓的左手位置,有一个用防水笔画的细小标记:新月形状。
许笠的血液仿佛凝固了。"和资料里一样..."
林与点点头,神情凝重。"连环杀手。而且目标明确。"她站起身,环顾四周,"凶手可能还在附近。"
这句话让许笠打了个寒颤。她突然意识到自己正穿着显眼的浅色睡衣,在雨夜中像个活靶子。
"我们得离开。"林与拉住她的手臂,"明天再..."
一声树枝断裂的脆响从黑暗中传来。两人同时转头,只见图书馆侧的灌木丛微微晃动,像是有什么东西刚刚掠过。
林与立刻关闭手电,将许笠拉到身后。"别出声。"她耳语道,另一只手已经摸向腰间——那里别着一把□□。
许笠屏住呼吸,心跳声大得仿佛能传遍整个校园。黑暗中,她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注视她们,那种被狩猎的感觉让她的预知能力开始不受控制地闪现——破碎的画面如潮水般涌来:一只戴手套的手、图书馆书架间的追逐、鲜血滴在借书卡上...
"跑。"林与突然命令道,推着许笠向主干道方向移动,"别回头!"
她们狂奔过草坪,直到看见保安亭的灯光才停下。许笠弯腰干呕,肺部火烧般疼痛。林与则警惕地回望来路,确认没有追兵后才稍微放松。
"他看到我们了。"林与低声说,"那个凶手。"
许笠突然想起预知中那个滴血的借书卡。她抓住林与的手臂:"图书馆!他可能留下了什么...我们需要查监控!"
"明天。"林与坚决地说,"现在那里太危险了。"她犹豫了一下,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折叠的纸条,"这个...是在等你的时侯发现的。钉在图书馆后门的柱子上。"
许笠展开纸条,上面打印着一行字:「停止调查,否则你将是下一个」
字迹下方,画着一个粗糙的新月符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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