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告信在许笠的床头柜上躺了三天。
她尝试过各种方法分析它：用台灯从不同角度照射寻找指纹，扫描进电脑增强图像对比，甚至愚蠢地闻了闻纸张的气味——只有廉价的打印机墨粉味。新月符号是用普通圆珠笔画的，线条颤抖却不犹豫，像是刻意模仿生手。
第四天清晨，许笠被持续的敲门声惊醒。她眯眼看向窗外，天刚蒙蒙亮。
"谁？"她哑着嗓子问，手指已经摸向枕头下的防狼喷雾。
"林与。"
门外的声音冷静清晰。许笠一个激灵坐起身，差点从床上滚下来。自从图书馆那晚后，她们只通过加密聊天软件联系，林与坚持避免见面以防被跟踪。
许笠拉开门链，林与闪身而入，黑色高领毛衣上沾着晨露的气息。她反手锁门，拉上窗帘，动作一气呵成。
"有人跟踪你？"许笠下意识压低声音。
"不是这个问题。"林与从背包取出笔记本电脑，"昨晚我黑进了学校安保系统，调取了图书馆周边的监控。"
许笠瞪大眼睛。她知道林与是犯罪学研究生，但没想到技术也这么硬核。
"发现什么了？"
"这个。"林与点开一段模糊的夜间视频。时间显示是命案发生前23分钟，一个穿连帽衫的身影出现在图书馆西侧，但始终背对摄像头。"看他的手。"
林与放大画面。那人左手抬起调整帽檐的瞬间，有什么东西在月光下反光——一枚戒指，蛇形设计。
许笠的呼吸停滞了一秒。她梦见过这枚戒指，在父亲死亡的预知里。
"还有更奇怪的。"林与切换窗口，调出两份文档，"这是两起案件的法医初步报告，我通过警局内线搞到的。"
许笠凑近屏幕。报告上满是专业术语，但林与用红色标注的部分清晰可见：「尸体左手腕内侧发现陈旧性疤痕，呈新月形，约1cm长」
"两个受害者都有？"许笠感到一阵眩晕。
"不仅如此。"林与的声音异常冷静，"我查了近二十年类似案件，共七起'自杀'和'意外'，受害者都有这个疤痕。"她停顿一下，"包括你父亲。"
许笠的世界突然倾斜。她抓住桌沿才没有跌倒，指甲深深掐进木质表面。"什么？"
林与的眼神闪烁了一下，这是她第一次流露出类似愧疚的情绪。"我调查过你。在发现我们都有预知能力后。"她打开手机相册，展示一张老照片的特写——许笠父亲的左手腕，一个模糊但清晰可辨的新月疤痕。
"你怎么会有这张——"
"新闻照片。2009年《都市日报》对那起车祸的报道。"林与放大图片，"当时没人注意这个细节，但我一直在收集所有非常规死亡案件的图像资料。"
许笠跌坐在床边，父亲临终的画面在脑海中闪回。那天雨很大，她看见父亲躺在血泊中，左手无力地摊开...但她从未注意到那个疤痕。父亲身上有太多她不知道的秘密。
"为什么告诉我这些？"许笠声音嘶哑。
林与深吸一口气，从背包里取出一个厚重的皮质笔记本，封面上烫金的"预知记录"四个字已经有些褪色。她翻开第一页，上面用稚嫩的笔迹写着：「5岁7个月，梦见王阿姨家着火，三天后成真」
"从能拿笔开始，我就记录每一个预知。"林与快速翻动页面，停在最近的部分，"过去六个月，我梦见七起死亡，其中三起已经发生，包括这两起'自杀'。"她指向几段文字，"注意到什么了吗？"
许笠凑近查看。林与的记录精确到秒，细节丰富，但都缺少一个关键元素："你没看到凶手。"
"没错。"林与点头，"我的预知总是从受害者视角，或者像隔着毛玻璃旁观。但你..."她直视许笠的眼睛，"你看见了凶手的戒指。"
许笠突然明白了林与此行的目的。她快步走向书桌，从抽屉深处取出自己的预知笔记本。两本笔记并排放在床上，如同镜像。
"我的预知..."许笠翻到最新记录，"总是从加害者角度，或者第三视角。几乎没从受害者视角看过。"
林与的眼睛亮了起来。"视角互补。就像..."她似乎在搜索合适的比喻，"就像我们各自持有一半的密码。"
许笠感到一阵电流般的战栗穿过脊椎。她从未想过预知还能有"视角"之分，更没想过两个人的能力竟能如此契合。
"合作。"林与突然说，"你学心理学，我专攻犯罪学。加上我们的预知能力..."她罕见地犹豫了一下，"我一个人调查太久了。"
许笠注视着林与紧绷的下颌线，意识到这个提议对她而言多么不易。林与的档案里提到她父母双亡，由姑妈抚养长大。一个从小被当作"怪胎"的女孩，独自背负着预见死亡却无法阻止的痛苦。
"好。"许笠伸出手，"搭档。"
林与握住她的手，掌心干燥温暖。接触的瞬间，许笠眼前突然闪过一个陌生画面：一间贴满报纸的暗室，墙上用红线连接着数十张照片，中央是一张泛黄的老照片，上面写着"新月计划"...
"怎么了？"林与皱眉。
许笠眨眨眼，幻象消失了。"没什么。"她不确定是否该分享这个突如其来的画面，毕竟那可能只是她过度疲劳的产物。"接下来怎么做？"
林与打开电脑上的地图，标出两个红点："天桥和图书馆是第一、第二现场。"她调出一份名单，"七名受害者，时间跨度二十年，职业年龄各异，但有两个共同点：新月疤痕，以及都曾就读于城北大学或其附属机构。"
许笠突然想起室友的话。"张雅说第一个受害者是我们学校的毕业生..."
"苏雯，文学院2008级。"林与调出一份学籍档案，"第二个受害者钱莉，化学系1999级教授。表面上毫无关联，但我查到一个关键点。"她打开另一个文件，"1995年到2005年间，城北大学附属有一所实验性私立学校，叫'新月学院'，专门招收'特殊天赋'儿童。"
许笠心跳加速。"你是说..."
"所有受害者都是那所学校的校友或教职工。"林与的指尖在触控板上轻敲，"包括你父亲——1998年至2002年在那里任教心理学。"
许笠的大脑飞速运转。如果父亲与这些案件有关，他的死就绝非意外。而自己手腕上没有疤痕...这意味着什么？
"我们需要更多关于那所学校的信息。"许笠说。
"问题就在这里。"林与的表情变得凝重，"官方记录显示新月学院2005年因资金问题关闭，但所有详细档案都被封存，需要更高级别的权限。"她看向许笠，"你认识能帮忙的人吗？"
许笠思索片刻，突然想起一个人："张教授！他是我导师，在心理学系工作了三十多年，而且..."她停顿了一下，"他前几天警告我不要沉迷'超自然幻想'，好像知道我在调查什么。"
林与的眼睛眯了起来。"太巧合了。"她快速搜索数据库，"张明德...找到了。2001年至2005年，他是新月学院的客座研究员。"
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警觉。
"直接问他太危险。"林与说，"我们需要先查清他的背景。"
许笠点点头，突然想起什么："等等，如果这些谋杀与新月学院有关，为什么间隔这么久？为什么现在突然密集发生？"
林与沉默片刻，调出一张天文图表："下个月是新月学院成立三十周年。而且..."她指向一个标记，"根据我的调查，所有谋杀都发生在农历新月前后三天。"
许笠感到一阵寒意。"仪式性杀人..."
"还有更可怕的。"林与的声音几乎降到耳语级别，"我统计了受害者死亡顺序，发现一个模式：从最年长的开始，按毕业年份依次杀害。如果这个规律成立..."她在名单最下方添加了两个名字，"下一个目标应该是2000级的学生。"
许笠看向那两个名字，血液瞬间冻结。
名单最下方写着：
「林与，2000级（少年班）」
「许笠，2000级（少年班）」
"这不可能。"许笠声音发颤，"我从未就读过那所学校！"
林与的表情变得复杂。"你确定记得五岁前的所有事吗？"
许笠张嘴想反驳，却突然想起童年记忆中的空白——她六岁前的记忆模糊不清，只有零碎片段。父亲说是高烧导致的记忆缺失...
"我查过入学记录。"林与轻声说，"许笠，我们是同届同学。实验班只有二十个孩子，我们两个在同一个小组。"
许笠的世界再次天旋地转。她跌坐在床边，太阳穴突突跳动。如果这是真的，那么她的预知能力、父亲的死、现在的连环谋杀...一切都串联成一条指向黑暗真相的细线。
"我们需要证据。"她最终说道，声音比自己预想的更坚定，"关于新月学院的一切，关于我们过去的真相。"
林与点点头，从包里取出两个崭新的加密手机。"用这个联系。我已经设置了反追踪程序。"她起身走向窗口，晨光开始透过窗帘缝隙渗入，"明天午夜，档案室见。学校保存着所有教职工的完整资料，包括已退休的。"
许笠刚想回应，一阵尖锐的疼痛突然刺入太阳穴。她眼前闪过一连串画面：黑暗的走廊、一扇标有"机密"的铁门、一只戴蛇形戒指的手转动门把手、然后是血...大量的血...
"许笠？"林与的手搭上她的肩膀。
触碰到的一瞬间，画面突然变得清晰：档案室的门牌、血迹形成的新月形状、还有一张被撕碎的照片——上面是两个小女孩手牵着手，胸前别着"7"和"13"的号码牌。
"我们有麻烦了。"许笠抓住林与的手腕，"凶手知道我们要去档案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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