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学楼的警戒线比图书馆还要严密。
许笠站在围观人群边缘,假装是好奇的学生,目光却紧盯着地下室的窗户。那里拉着黑色窗帘,但偶尔闪过的相机闪光还是能透出些许端倪。
"听说张教授是自杀的。"旁边一个戴眼镜的女生小声议论,"割腕,还用自己的血在墙上写字..."
"我表哥在保卫科,"另一个男生压低声音,"说墙上写着'7-13',不知道什么意思。"
许笠的胃部一阵绞痛。7和13——她们在新月实验中的编号。凶手在点名,在提醒她们无处可逃。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林与的短信:「别靠近现场。他在看着。老地方见。」
许笠最后瞥了一眼化学楼,转身离开。校园里一切如常,学生们赶着上课,教授们抱着资料匆匆走过。阳光明媚得刺眼,仿佛在嘲笑这场死亡游戏。
"老地方"是校园西北角一处废弃的温室,玻璃大多破碎,藤蔓植物从裂缝中钻出,形成天然的隐蔽所。林与一周前发现了这个地方,两人在此交换过几次情报。
推开生锈的铁门,许笠看见林与背对着门口,正在查看一台笔记本电脑。阳光透过破碎的玻璃顶,在她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警方报告怎么说?"许笠轻声问。
林与没有回头,手指在键盘上快速敲击。"初步判定自杀,但疑点太多。"她调出一张照片,"看这个。"
许笠凑近屏幕。照片上是张教授的左手特写,手腕伤口深可见骨,但吸引她注意的是伤口上方几厘米处——一个已经结痂的新月形疤痕,和她自己手腕上的一模一样。
"又一个实验对象..."许笠喃喃道。
"不止如此。"林与放大照片,"看疤痕边缘。"
在放大的图像中,疤痕周围有极细小的纹路,像是...条形码?
"这是标记。"林与的声音紧绷,"我们在某个数据库里注册过。"
许笠突然感到一阵眩晕,不得不扶住旁边的桌子。无数画面在脑海中闪回:白色实验室、排队的孩子、手腕上的数字标签...
"许笠?"林与的手搭上她的肩膀。
触碰的瞬间,预知画面如潮水般涌来:
——张教授在办公室焦躁地踱步,拨通一个号码:"他们知道了,两个都知道了!"...
——蛇形戒指男人站在化学楼阴影处,看着手表等待...
——张教授拿起钢笔写下遗书,突然门被推开,一个黑影逼近...
画面戛然而止。许笠大口喘息,发现林与同样脸色苍白。
"你...你也看到了?"许笠问。
林与点点头,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越来越清晰了。特别是当我们..."她的手指轻轻划过许笠的手背,又迅速收回,"接触时。"
两人陷入沉默。许笠想起昨晚那个关于林与的噩梦——血淋淋的刀,绝望的眼泪...她应该告诉林与吗?
"我们需要查清实验内容。"林与打破沉默,"张教授的死证明一点:知道内情的人正在被清除。而我们可能是最后的活口。"
许笠想起父亲临终的警告。"邵文渊...那个戴戒指的男人,我预见他杀了我父亲。"
林与迅速在电脑上调出一份文档:"邵文渊,神经科学博士,2001年至2005年任新月学院研究主任,专长脑机接口和神经增强。"她停顿一下,"2005年学校关闭后,他从公众视野消失。没有死亡记录,没有后续任职信息。"
"就像人间蒸发。"许笠低声说。
"或者改名换姓。"林与打开另一个文件,"看这个。"
屏幕上是一份专利申请书,标题为《神经可塑性增强系统》,申请日期2004年,发明人邵文渊,但专利权归属一家名为"NeuroNova"的空壳公司。
"我追踪了这家公司的资金流,"林与指着复杂的图表,"最终指向一个瑞士账户,持有人是'L. Shao'。"
"他还活着。"许笠感到一阵寒意,"而且一直在幕后操纵这一切。"
林与突然合上电脑。"有人来了。"
两人屏息静气。几秒后,外面传来脚步声和金属碰撞声。许笠的心跳如擂鼓,手指不自觉地抓住林与的手臂。
预知画面再次闪现:
——一个穿保安制服的男人在温室外徘徊,手中不是手电筒而是某种电子设备...
——同一时刻,校园另一端,邵文渊站在心理学系门口,向一个学生询问许笠的去向...
画面消失后,许笠与林与交换了一个警觉的眼神。林与无声地指向温室后部的一扇破窗,两人猫腰移动,踩着腐朽的木架爬出窗外,正好躲过保安推门而入的瞬间。
她们沿着灌木丛匍匐前进,直到安全距离才直起身奔跑。转过一个拐角后,两人不约而同地停下,相视一笑,然后是抑制不住的、略带歇斯底里的大笑。
"我们像特工片里的菜鸟。"许笠喘着气说。
"差一点就被抓了。"林与擦掉笑出的眼泪,随即表情变得严肃,"但那不是普通保安。他拿着射频识别扫描器,在找什么东西...或者什么人。"
许笠想起专利文件中的神经植入物。"你觉得他在扫描...我们脑子里的东西?"
林与没有回答,但眼神说明了一切。
回到宿舍,许笠发现门把手上挂着一个纸袋,里面是两盒录像带,标签写着"实验记录7&13"。没有署名,但许笠立刻明白了——这是张教授临死前留给她们的。
录像机在心理学系媒体室。许笠等到午夜才敢去查看,林与在外面望风。
黑白画面跳动几下后,出现了一间明亮的实验室。十几个五六岁的孩子排排坐,每人头上贴着电极片。年轻二十岁的张教授和邵文渊站在一旁记录数据。
"认知增强实验第七阶段,"画外音是邵文渊冷静的声音,"对象7号和13号表现出显著的前瞻性感知能力..."
镜头转向两个小女孩:短发的是许笠,扎辫子的是林与。她们被带到一个隔间,里面放着各种玩具。当许笠拿起一个娃娃时,突然尖叫起来,指着墙角空无一物的地方。几乎同时,林与也开始哭泣,紧紧抱住自己的手臂。
"异常反应记录,"邵文渊的声音带着兴奋,"7号预知到十分钟后实验室的火灾警报,13号则感知到隔壁房间助手跌倒的场景。两项预知均在五分钟内实现..."
画面切换到一个手术室场景,许笠胃部一阵翻涌——小许笠被固定在手术台上,邵文渊手持某种注射器靠近她的头部。
"神经标记植入手术,将纳米级接收器注入松果腺区域..."
许笠猛地按下停止键,双手发抖。这就是她预知能力的来源——不是天赋,而是人为植入的科技产物。而林与...林与也是实验的一部分。
"许笠。"耳机里传来林与急促的声音,"有人来了,从后门走!"
许笠迅速取出录像带塞进衣服,关闭设备。刚推开后门,就听见前门把手转动的声音。她贴着墙壁移动,听见一个熟悉的嗓音——她的心理学课助教刘明。
"...是的,检查过了,没有使用痕迹..."刘明对着电话说,"张教授死前可能销毁了资料..."
许笠屏住呼吸,小心挪动脚步,却不慎踢到一个金属罐。声响在寂静的走廊格外刺耳。
"谁在那里?"刘明的脚步声逼近。
许笠僵在原地。就在这时,走廊尽头的火警铃突然大作,喷淋系统启动,水雾弥漫。她趁机冲向安全出口,听见身后刘明愤怒的咒骂。
林与等在约定地点,手里拿着一个小型遥控器。"自制干扰装置,"她简短解释,"看到什么了?"
许笠颤抖着掏出录像带。"我们的能力...是人为的。他们给我们做了手术,植入了某种东西。"
林与的表情变得异常冷静,但许笠能看见她眼底翻腾的情绪。"我猜到了。"她轻声说,"最近我的预知越来越频繁,有时甚至分不清现实和预知...就像某种系统在超负荷运转。"
回到林与的公寓——这是许笠第一次来——两人用老式录像机查看第二盘录像带。画面比前一盘更模糊,似乎是偷拍的。
张教授和邵文渊在激烈争吵。
"这是犯罪!"张教授的声音失真但清晰,"那些孩子出现幻觉、癫痫、甚至自残行为!必须终止实验!"
"暂时的副作用而已。"邵文渊冷笑,"想想看,如果能预测股市波动、政治危机...我们创造的不仅是新科学,是新神!"
"你疯了!委员会已经决定关闭项目,我会作证..."
"作证?"邵文渊突然凑近,左手戒指在灯光下闪烁,"想想你的家人,张明德。有些游戏一旦开始,就不能中途退出。"
画面戛然而止。许笠和林与沉默地坐着,各自沉浸在震惊中。
"所以张教授后来妥协了,"许笠最终打破沉默,"直到我们开始调查,他才决定站出来..."
"然后被灭口。"林与补充道,"而我们是实验的'成功品',所以他们一直在监视我们。"
许笠想起那个扫描设备的保安。"为什么要杀其他实验对象?为什么现在才动手?"
林与走向书架,取下一本厚重的《神经科学年鉴》——和王阿姨死前提到的一样。"我查过资料,神经植入物如果长期不维护,可能导致宿主死亡。"她翻开特定页,"邵文渊可能是在...回收实验成果。"
许笠想起录像中自己脑部被注射的画面,一阵恶心。"我们脑子里有东西...会生长?"
"或者已经生长了二十年。"林与的声音异常平静,"张教授死前给我们这些录像带,可能是希望我们能找到关闭或移除的方法。"
夜深了,两人挤在林与的小沙发上分析资料。许笠发现自己不自觉地观察林与的侧脸——她皱眉时眉心的细纹,思考时轻咬下唇的习惯,还有身上淡淡的茉莉香气。这种亲近感是实验造成的吗?还是...
"看这个。"林与指向一份文件,"实验对象每月要接受'校准',使用特定频率的电磁脉冲。如果我们能复制那种频率..."
"也许能暂时控制预知发作。"许笠接上她的思路,突然想起什么,"等等,心理学系地下室有台老式经颅磁刺激仪,是张教授以前做研究用的!"
林与眼睛一亮:"明天我们去试试。"
凌晨三点,许笠在林与的沙发上辗转难眠。窗外的月光透过百叶窗,在地板上投下条纹状的影子。她轻轻起身,不想打扰隔壁卧室的林与,却听见一声压抑的啜泣。
"林与?"许笠轻叩房门。
没有回应,但啜泣声更明显了。许笠推开门,看见林与蜷缩在床上,被冷汗浸湿的发丝贴在苍白的脸颊上。
"噩梦?"许笠坐在床边。
林与突然坐起,一把抱住许笠,力道大得几乎让人疼痛。她的身体颤抖得像风中的树叶。
"我梦见你...死了。"林与的声音嘶哑,"就在我面前,而我什么都做不了..."
许笠僵了一瞬,随后慢慢回抱。林与的身体温暖而真实,心跳声透过单薄的睡衣传来。这不是实验造成的幻觉,许笠突然确定,这是某种更真实、更原始的联系。
"只是梦。"她轻抚林与的后背,"我还在这里。"
林与稍稍退开,月光下的眼睛亮得惊人。"但如果预知是真的呢?如果我们看到的死亡都无法避免呢?"她的手指轻触许笠的脸颊,"我不能...再失去重要的人了。"
许笠的心跳漏了一拍。在那一刻,所有的疑问、恐惧都变得不重要。她倾身向前,额头抵着林与的。
"我们会找出真相。"她轻声承诺,"一起。"
两人静静地依偎着,直到晨曦微露。某种无需言说的东西在那夜悄然改变,就像两株缠绕生长的植物,再也无法轻易分开。
第二天清晨,两人早早来到心理学系地下室。经颅磁刺激仪落满灰尘,但似乎还能工作。林与调整参数时,许笠翻阅张教授留下的笔记。
"找到了!"她指向一页潦草的记录,"实验对象校准频率:7号40Hz,13号42Hz。"
林与迅速设置好机器。"谁先来?"
许笠深吸一口气:"我。"
当电磁脉冲穿过颅骨时,许笠眼前炸开一片白光。无数记忆碎片如走马灯般闪现:父亲抱着她逃离实验室、林与在操场上对她微笑、邵文渊的戒指在月光下闪光...
然后是一片黑暗。许笠感觉自己在下坠,下坠,直到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许笠!"林与焦急的声音渐渐清晰,"你没事吧?"
许笠眨眨眼,视线逐渐聚焦。奇怪的是,她感觉前所未有的...清醒。那些不断闪现的预知画面暂时消失了,只剩下平静的思绪。
"有效。"她坐起身,"轮到你了。"
林与接受刺激后反应类似,但多持续了几秒昏迷。醒来时她紧紧抓住许笠的手:"我看见了...邵文渊的藏身处。城北的老工业区,有红色烟囱的那个。"
许笠感到一阵兴奋。"这是线索!我们需要..."
地下室的灯突然熄灭。黑暗中,门外的脚步声格外清晰。
"有人切断了电源。"林与压低声音,"不是巧合。"
两人屏息静气,听见不止一人的脚步声从走廊逼近。许笠摸到林与的手,在接触的瞬间,预知画面闪现:
——三个穿黑衣的男人持枪进入地下室...
——邵文渊站在远处的车里等待...
——墙上时钟指向11:15...
许笠看了眼手表:11:14。他们只有不到一分钟的时间。
"后门。"她急促地说,"三秒后会有人从那里经过,然后我们有15秒窗口期。"
林与毫不犹豫地相信了她。两人贴着墙壁移动,果然听见后门处短暂的交谈声,随后脚步声远去。她们抓住机会冲出后门,沿着狭窄的维修通道爬上一楼。
从心理学系后窗翻出时,许笠回头看了一眼:三个黑衣人正闯入地下室,为首的举着手枪。
"他们怎么找到我们的?"许笠喘息着问。
林与的表情变得凝重。"除非...他们能追踪我们脑中的植入物。"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她们不仅是猎物,还是被标记的猎物。
"工业区。"林与坚定地说,"是时候主动出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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