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业十四年三月杨广在江都被杀。隋朝的萧皇后逃亡突厥。六月李渊称帝,改元武德。
太极宫内,春风吹动宫帘,案几上仍铺开着地图与奏折。李渊端坐龙椅,目光深沉,沉默良久。李建成、李世民两兄弟各自拱立一旁,气氛凝重得像凝固的寒霜。
李渊缓缓开口:“关中地势险要,边关兵权需人掌握。我细思许久,朝中大计,朕不得不权衡父子之情与江山之安。”
李建成屏息,手指微扣衣襟,眼神中既有期盼,也有谨慎防备。李世民眉眼微蹙,心中明白父亲即将下定决心,等待的是历史的定论。
李渊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游移:“建成为嫡长,根基稳固,朝中舆论亦倾向建成为先。世民,你才智过人,勇略非凡,朕深知你可托大任,但太子之位,须得兼顾宗室秩序与天下民心。”
李世民心头微震,他早已料到父亲不会轻易立自己为太子,但听到明言时,仍免不了心中一阵失望,他抬眼望向父亲,神色恭敬,却暗暗盘算未来如何步步为营。
李渊深吸一口气,缓缓道:“朕思量再三,宗庙之序不可乱,明日将宣诏定立建成为太子,世民,你仍为朝中重臣,关东兵权由你掌握,边关与国事皆可委之于你。世民,你须明白,不立你为太子并非对你不信,而是国之根基不可轻动。”
李建成恭声应诺,眼中闪过一抹胜利的喜色,但心底仍有隐忧——这个弟弟非同凡响,日后若势力过盛,自己也难保太子之位。
李世民轻轻垂首,口中却淡淡应道:“臣明白父命,必不负所托。”
父子之间的微妙平衡,如同紧绷的弓弦,谁也不敢轻举妄动。太极宫的灯火摇曳,映照出每一张脸上不同的心思——喜悦、忌惮、隐忍与暗涌的野心。
窗外春风依旧,却已吹不散这宫中沉重的气息——太子之位已尘埃落定,而李世民心中明白自己失去的权力可以再夺,但隐秘的感情却终无希望。
他能明白父皇此举最重要的原因不是自己不够优秀而是自己锋芒太露,父亲忌惮自己,大哥亦忌惮自己,若不是洛阳的王世充犹在,河北的窦建德未灭,父亲和大哥会不会联手将自己终身囚禁于深宫都未可知。
但他曾经幻想过的画面,清晰如昨日:父亲曾在起兵前许诺,攻下长安,父亲便立自己为太子,他想到若成太子,便可以以权力为名,提出与突厥联姻的请求,既是政治,也是情感的圆满。
然而现实狠狠击碎了这个幻想。太子之位尘埃落定,父皇偏选建成,他锋芒过露,优秀得让人忌惮。眼下的权力格局不允许他联姻突厥,突厥也不会选择一个二皇子作为联姻对象。那份本可共谋天下的亲密,如今已隔着无法逾越的鸿沟——舒涵与自己,注定无缘。
孤独像冰冷的夜风,吹遍他全身。他突然明白,权力的争夺不仅是一场智谋,更是一种寂寞的承受。所有的亲情、友情、爱情,在棋局面前,都不过是可以权衡的筹码。他的心中涌起前所未有的孤独感,仿佛世界上只有他一个人,背负着父皇的期望、兄长的忌惮和国家的重任。
然而,孤独并非绝望。李世民深吸一口气,目光渐渐坚毅。他知道,舒涵已经成为不可及的风景,自己再多的渴望也无法触碰。既然无法拥有,她就不应成为羁绊,他必须学会放下,学会面对现实的局势。
回到家中,他凝视着在府中等待他回家的长孙氏的容颜——温婉而安静,眼中有着对他无限的信任和理解。他心中暗暗下定决心:既然无法与舒涵共度天年,那么余生的温情,就由眼前的妻子来守护。他要用心待她,守护她,哪怕权力再纷扰,也要在家中筑起安稳的一隅。
观音婢替他脱去外衣,李世民缓缓开口道:“父皇已经立了大哥为太子,明日就会宣召,从明天起我便只有太子,没有大哥,只有齐王没有三弟了。观音婢,你说我们是不是不该起兵。”
长孙氏微微一怔,轻声劝道:“二哥兴义兵诛暴隋,历史会铭刻你的功劳。再说了你还有我呢,我会一直陪着夫君的。”
李世民心中一动,握住长孙氏的手,与她深情对望,和她一同在床头坐下,轻声道:“观音婢,我这些年来一直忙于图谋天下,而你总是在一旁默默守护着我,世民今后亦会全力守护你,守护我们的家。”
她一怔,心口猛然跳得飞快,眼眶微热,却不敢抬眼看他。
夜色深沉,屋中烛火静静燃着,昏黄的光影映在此刻的床帐上,仿佛也屏住了呼吸。
他静静地看着坐在床前的她。十六岁的少女,眼眸澄澈,却因忐忑而轻轻攥着衣角。她是他的妻子,从十一岁那年便名正言顺地嫁入了府中,可在他心底,她始终只是“妹妹”般的存在。
他曾以为,心中的那个人会是他一生唯一的执念。多少个孤独的夜晚,他怀着无望的念想,独自成眠。可如今,望着妻子清瘦的肩头、因紧张而微微颤抖的指尖。他感到深深的愧疚和酸楚。
她陪伴他从青涩到成年,从少年意气到今日的重权在握。他却直到此刻才意识到,自己不该只当她是妹妹,更该把她当作唯一的妻子,此生的守望。
他伸手,覆上她微凉的指尖。那一瞬,她感到他的手掌滚烫而坚定,仿佛要将她所有的惶惑都捂暖。她终于抬起眼,撞进那双清澈却满载深情的目光里。
烛火在风里颤了颤,轻轻熄灭。夜幕将一切笼罩,只留下紧紧相拥的温度。
事后长孙氏安静睡去,李世民安心地抱着她,灯火映照着他的眉眼,神情渐渐沉稳。他知道,从今往后,家人和天下的责任将成为伴随他一生的影子,而他必须学会把它们化为力量——不仅为父皇,为妻子,也为未来的天下。
不久之后,为了稳固朝堂,李世民听从李渊的安排迎娶了一位隋朝宗室女杨氏。杨氏年纪较小,今年才十五岁,自幼长在宫中,据说性情文静,雅好书法绘画。
初入秦王府,杨氏神色端庄,衣袖整洁,步履轻缓。她虽然年纪尚轻,但自幼受宫廷礼仪熏陶,举手投足间已有端正与稳重。
长孙氏轻步走来,眼神温润,微笑着伸手:“婉儿妹妹初入秦王府,定是生疏,不必拘礼。你我以后都是夫君身边的人,不必把自己隔得太远。初来乍到,自有不便之处,你随意些便好。府中大小事,若有不明白的,尽可来问我。”
杨氏心中微微一暖,抬眼看向她:“姐姐可知,我自幼长在宫中,最怕的便是冷清。如今在王府,觉得很温暖。”
长孙氏一怔,心中微微一酸。亲自为杨氏端上温茶,语声柔和:“婉儿妹妹一路舟车劳顿,先歇息几日。府中人都随我多年,不必拘谨。”
杨氏抿唇一笑,微微欠身:“姐姐厚恩,婉儿心中感激。只是……”
她轻轻顿了顿,垂下眼帘,声音低得几乎要散进风里:“我从未得见殿下,只闻其名于朝堂,不知他……是何等性情?可有什么喜怒好恶?”
长孙氏微怔,继而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抹温柔的光。
“夫君少年英烈,喜读兵书,好骑射弓马,亦爱观星问策。平日寡言,不喜浮华,凡事求实。”
她顿了顿,似想起往昔,又低声补了一句:
“但他心思极深,若真在意之人,他未必言语,却必记在心里。”
杨氏听罢,轻轻抬眸,神色中多了几分敬意,也添了些难以言说的惶然。
“原来如此……姐姐与殿下情深,妹妹愚钝,恐难及也。”
长孙氏笑而摇头,语气温润:“妹妹多虑了。夫君虽性情深沉,却最怜惜女子柔心。只要你以诚相待,他自会看见。”
杨氏轻轻应声:“婉儿明白了。”
她的眼中浮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光,那光里有少女的好奇,也有身为政治婚姻之人的隐忍与谨慎。
长孙氏看着她,微微叹息。
她所要教给杨婉儿的,是如何与那样一个心藏山河的男子相处——那种爱,不在言语,而在忍耐。
杨氏在府中一处独立的小院住下,长孙氏与她商议着婚礼仪式的安排。几日后秦王府张灯结彩,厅堂布置得雅洁整齐,红烛微光映在檀木屏风上,正是成亲的吉日。
李世民着喜服,神色平和,站在厅堂中央,目光柔和地望向缓缓走入厅中的杨氏。她身着红色礼服,衣襟收整,步履轻缓,带着少女特有的羞涩与端庄。
宾客散尽后,厅堂恢复了宁静。夜深人静,洞房内仅有微弱烛光摇曳,只剩下轻轻话语声。
李世民坐在床边望着有些羞涩的杨氏,眉眼间带着些笑意:“初入秦王府,可还习惯?”
杨氏微微低首,轻声回应:“姐姐待我甚好,生活与宫中并无不同。”
李世民点了点头,伸手轻轻覆盖她的手背:“既然如此,便好好住下吧。日子还长着,你不必害怕。”
杨氏微微颔首,眼神中浮现出一抹安心。李世民陪着她静静躺下,烛光映照下,两人的身影在房间中安静而平和。李世民明白自己已经不再是晋阳城里那个敢爱敢恨的少年,而是学会了收敛、懂得了取舍。杨氏虽只是父皇安排的政治联姻,但既然做了自己的枕边人,便是自己需要守护的家人。
而这时同样被李渊赐婚的李元吉就没那么高兴了。李元吉骑马来到秦王府,神色有些局促,手中紧握着折扇,像是随时要退缩。府门外,侍卫恭声应答:“齐王请进。”
他进了厅堂,却又迟疑了片刻,低声向李世民开口:“二哥,我……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李世民抬眼,眉眼平静:“说来听听。”
李元吉吞了吞口水,声音微微发抖:“父皇要我娶阴世师的女儿你是知道的……她美貌曾经名动长安,我当时被色相所迷就答应了,这几日临要进门了,小弟我夜不能寐,常常梦见她父亲阴世师,此人为阻我军攻城,害我幼弟,甚至挖掘李家祖坟……二哥,现在可只有你能救我了。”
李世民轻轻挑眉,神色淡然:“你是说,你想拒婚,让我接下这桩婚事。”
李元吉低头,手心微微出汗:“正是。小弟一向胆小,多虑,怕她暗害于我,若是接下此婚……怕日后难保安身。故而,小弟斗胆前来,请二哥……若你愿接手,父皇那边就好交差了”
李世民静静看着三弟,眼中闪过一抹意味难测的光:“元吉,若是如此,便随我来处置。此事既然无法由你承担,我自有安排,你只需安心即可。”
李元吉心中如释重负,连连点头:“多谢二哥宽厚,小弟实不胜感激。”
李世民目光落在门外的风景上,心中冷笑:这桩“烫手山芋”,既然三弟不敢接,倒也正好落在自己手里——阴世师也是隋朝一代名将,更是前长安留守,有诸多人脉可以拉拢。
夜幕沉沉,秦王府再次张灯结彩,阴绮云独自站在窗前,低头整理衣袖,心中既紧张又有一丝好奇——这个名义上收她为妾室的秦王,究竟是何等人物。
李世民缓步而入,神色中带着审视与温和的交错。他在阴绮云面前停下,阴绮云微微欠身。
“你我夫妻之间,无需拘礼。”李世民开口道。
阴绮云抬眼,目光如水,却带着不容轻易探透的精明:“小女子初入府中,自当循规蹈矩。”
李世民微微点头,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光:“你父与我父有旧怨,你心中自有戒备。此事我明白,不会勉强你。”
阴绮云轻轻一笑,带着探问:“陛下本意将我许婚齐王,为何齐王殿下拒婚?难道是齐王怕我父亲的亡魂,而秦王殿下看来并不害怕。”
李世民目光深沉,缓缓走近一步,语气平静却透着决绝:“阴氏,世间有些事,只有胆识与心机能解。我所看重的,不只是美色——更是你的智慧和胆识。你可放心留在秦王府,我会给你一个安稳的家。”
阴绮云微微点头,眼底闪过一丝意外的安心。也有深深的感激。她曾无数次在夜里暗自叹息,如果李元吉因为害怕决意拒婚而婚事取消,恐怕自己一生都只能困在掖幽庭中,孤苦而死。却未料眼前的秦王,并非冷漠无情之人。
李世民看着她,心中微微一紧。她美丽如画,却又孤苦无依,这种境遇本就令人心生怜惜。他缓缓开口,声音沉稳,不带丝毫矫饰:“阴氏,你父亲之事,非你之过。你能幸免于难,已是缘分所赐,若因家仇而自困,此生何来自由可言?”
阴绮云微微低首,眼中闪过一丝意外与感激。她轻轻地垂下双手,轻声道:“殿下如此说,倒令小女子心安不少。”
李世民微微点头,目光坚定:“你生得姿色惊艳,更难得的是你经历家破人亡,却仍有胆识与沉稳。我既接下此婚,不是图虚名,而是愿负此责任,也愿你此生安然。”
阴绮云抬眼,眼中闪过几分柔和与敬意,内心涌起轻微的暖意与感激:“我相信殿下的心意,亦将真诚以待。”
*此章,给李世民点一曲张卫健的《真英雄》:“赢尽了天下,输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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