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上的痛感很真实，沈静客差点就要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在梦里，只是周围冷风阵阵、四下无光，而她总会在卧室里留一盏小夜灯。
这些异常无不在提醒她，这里不是她的卧室。
而是别人的一场梦。
揉了揉钝痛的脚踝，沈静客用另一只手撑住地面，垂眼漫不经心道：“我知道你们的日子过得很苦，也知道被困在这里并非你本意。”
整个空间很大、大到她甚至能听见自己说话的回声，沈静客从容不迫地将凌乱的头发别到耳朵后面，一字一句地说：
“或许，我们该开诚布公地谈一谈。”
没有人回答她的话，直到沈静客念出那个名字：“陆琼玖。”
“嗞喇”的电流声穿过耳膜，沈静客皱眉揉了揉耳朵，下一秒灯光亮起，彼时沈静客才得以看清周围的环境——这里是一个巨大的监控室。
通电之后能看清房间的全貌，不过灯光依旧很灰暗，沈静客只花费了短短几秒就适应了现在的光线，监控画面似乎是因为信号不好而偶尔闪烁，与现实生活不符的是，它们全都漂浮在空中，像是有生命的个体一般。
“你这梦做得还挺有科技感。”
陆琼玖从黑暗中缓步走出，神情几分落寞，却还不忘保持礼貌：“……谢谢。”
沈静客看了她一眼：“不用谢，我也不是在夸。”
陆琼玖：……
“你的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严重的？”沈静客问她。
被提问的人垂下头，声音沙哑：“在姐姐走了之后。”
陆琼琚走得很突然。
仓促到，她都没能和自己的妹妹好好道别。
成年之后的日子也并不好过，她们姐妹俩每天都在为了一日三餐而奔波，不过至少看上去要比当初在家里伸手朝那个名义上的父亲伸手要钱要好得多。
“等姐姐赚钱了，就买一栋房子，到时候我们搬进去住。”陆琼琚摸着妹妹的头许诺道，“只住我们两个人。”
那时候的陆琼琚还对未来有着美好的畅想，她觉得只要每天都更努力一点，日子总会好起来的。
职场总是会给初入社会的学生们上第一课，它的残酷往往带着虚伪的面具，叫人身陷囹圄而不自知。
为了攒钱，陆琼琚没日没夜地工作，加班是常态，通宵工作更是无可避免。
那天她实在是太累了，于是趴在桌子上午休了一会儿。
然后，就再也没能睁开眼。
那一天，姐姐的电话照常响起，她以为是陆琼琚的日常问候，正准备像往常那样同姐姐撒撒娇……
那一天，她再也没有姐姐了。
“陆琼琚是你幻想出来的。”沈静客默默听完，戳破这一切的真相，“你的病已经严重到出现幻觉了，是吗？”
“是。”
事到如今，陆琼玖也没什么好再隐瞒的了，她坦然地对上了沈静客的视线。
“如果可以，我也希望我姐姐还活着。”陆琼玖低下头，声音很轻很轻，“哪怕是用我的命、来换我姐姐的命。”
所以，在这个虚幻的梦里，生病的变成了陆琼玖，而她的姐姐则是健健康康、远离病痛的。
“如果妈妈没有出事、如果姐姐没有猝死，如果我再聪明一点。”陆琼玖声音哽咽，抬眸的时候眼眶泛红，“日子会不会好过一些？”
可惜世界上最难成全的就是“如果”。
沈静客沉默着——她给不出答案，因为世事无常。
“这是你的梦。”半晌，沈静客只是平静地说道，“出去的办法，只有你自己知道。”
经受了太多变故的女孩儿笑容苦涩，她指了指不远处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门。
可沈静客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
“你还有事情没有说完。”她眯起眼睛，“关于——他们为什么会出现在你的梦里。”
程茸，陆琼玖的弟弟，与她朝夕相处过，所以出现在梦里很正常。
可是剩下的三个人对陆琼玖来讲应该都是陌生人，为什么会出现在她的梦里？
“你真的很敏锐。”陆琼玖勾起一个自嘲的笑，“我好羡慕你。”
她的弦外之音，便是她的一生之痛。
看见通往生的大门，许多人的第一反应是冲过去逃出生天，沈静客却依旧留在原地，淡然地盯视梦境的主人。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在沈静客的余光里，那扇门仿佛活过来一般，正在向她缓慢靠近。
“是出口！”
身后传来一个男人欣喜若狂的声音，沈静客听出——那是蔺哗枭。
沈静客猛地转向陆琼玖。
她明白眼前的人要做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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