莓莓的哭声令明梓心惊肉跳，她紧跑几步赶上穆时森，催他赶快送她去莓莓家。
穆时森看她惊慌失措，疑惑地问：“怎么了？妹妹怎么办？”
“你快点吧。”明梓紧皱眉头，急切道，“莓莓肯定出事了，哭得都不像人声儿了。”她率先拉开车门跳上车。
车子启动，明梓问明洋是否跟他们一起去，还是先打个车回她那儿？
明洋犹豫。姐姐不爱做饭，也不爱聊天，住到她家里，冷冷清清，像个坟场。
她说：“把我放前面广场吧，我打个车去外婆家。”
在外婆家她自由自在，很踏实，外婆不让她干活，随便睡到几点，而且每天还会张罗着给她做各种好吃的。
美中不足的是，外婆总爱唠叨她们明家的那点事，听多了也烦。不过，听外婆骂赵懿华母女，也挺解气的。
赶到莓莓家，明梓敲门，隐约听到里面有男人咆哮的声音，又紧着敲了两下，门开了，张宇坤铁青着脸出现在门口。
明梓冷冷扫了他一眼，立刻冲进去找莓莓。莓莓一手捂着肚子趴在沙发上，蓬头垢面，脸色苍白，一只脚穿着拖鞋，另一只拖鞋远远地甩在别处。
明梓快步走过去，蹲在莓莓身边：“你怎么了，莓莓？病了吗？”
莓莓面如死灰，挂着泪痕，平静地说：“我肚子疼，你送我去医院吧。”
“行。”明梓站起来，“我去给你拿衣服。”突然就怒火攻心，“怎么回事啊，疼成这样了，不送医院，你们是在吵架吗？！”
张宇坤一听就火了：“你冲我撒什么气，我怎么知道她要去医院？”
“我就冲你撒气了，你看不到她疼成什么样了？刚才你还在冲她嚷嚷。”明梓也被气晕了，心里知道当务之急要送医，但就是很想狠狠教训这孙子一顿。
张宇坤正要反驳，穆时森两步跨到他面前，“哥们儿，冷静点，先送医要紧。”
明梓从卧室拿了外套出来，穆时森已经去帮忙拿鞋子找钥匙，又问莓莓的包在哪里，给她装上身份证和手机。
明梓给莓莓穿上羽绒服，拉好拉链，戴上帽子，一面说：“怎么不早点说去医院。”
莓莓苦着脸，有气无力：“我跟他说我不舒服，他说装的。”说着眼泪又下来了。
明梓感到一股彻骨的寒意。这个男人他是个人吗，是人家的男朋友吗，怎么会冷酷成这个样子，魔鬼一样。
张宇坤很不服气：“你刚才这样了吗，你刚才又哭又喊，力气大得很，我也不明白，我怎么着你了，我杀你了还是打你了，你至于哭成哪样？”
“你闭嘴吧你！”明梓大喝一声，眼神如刀。
去医院的路上，明梓在后座抱着莓莓，听见莓莓颤着声音低声说：“我很怕，我担心我是不是宫外孕……”例假迟了三天还没来。
明梓的心里一惊，大脑一片空白。她也害怕起来，万一出点什么事可怎么办。
莓莓吓得脸上已经没有了血色，只记得跟明梓说，千万别告诉她爸妈。
到了医院，做了检查，是阑尾炎。
莓莓的眼泪刷刷往下淌，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半个小时后，莓莓住进医院病房输液，明天上午做手术切除阑尾。
明梓通知了杜伊苓和李壳，大家轮流在医院照顾。到了第二天下午，张宇坤也没有打一个电话过来。
明梓实在气不过，打过去质问他。
张宇坤振振有词：“你们跟我说了吗，你们不把我放眼里，我为什么要上赶着，再说了，你们不告诉我，肯定就是没啥事，我何必热脸贴冷屁股。”
明梓叹为观止：“你一点都不担心？是个人总要长个心吧，你是不是人？”
张宇坤恼羞成怒：“你他妈才不是人。别再打电话骚扰我，你们有事你们自己处理，我回家过年，没空管这些。行了，我要过安检了。”
今天是腊月二十八，赶着回家过年的人很多。张宇坤这种人也要过年，简直是对春节的玷污。
明梓一阵恶心：“过你他妈什么破年，你们家养出你这种玩意儿还好意思过年，我呸！”不等对面反应过来，直接挂了电话。
张宇坤马上就打了过来，不用想就是来回骂她的，她就不接，憋死他。
穆时森拎着热水壶回来，只见明梓气冲冲从电梯间出来，走得太快，还差点崴了脚，忙拦住她问发生了什么。
明梓大喘一口气，把穆时森拉到电梯间，双臂抱胸：“来我问问你，你们男的都这样吗？”
穆时森一头雾水：“哪样啊？”
明梓不耐烦地“啧”一声：“张宇坤那样！”
明梓越想越气，她实在想不通，那是个什么样的生物，先说之前女朋友哭成那样了，哭得那么绝望，悲伤，他好像眼瞎心盲了，居然说至于吗，居然那样无动于衷，再说后来，女朋友住院了几天没回去，问都不问，要回家过年，怎么做得出来的？
“你跟我说说，你们男的怎么想的？”
“他是他，我是我，我怎么知道他怎么想的。”穆时森不想跟她扯这些没用的，转身走了，“赶紧回去照顾病人吧。”
明梓猛地越过他，走在前面：“你们都一个德行。”
穆时森无端被骂，无奈又生气，拎着水壶在原地站了站，对着明梓的背影追了一句：“你们才一个德行呢。”
腊月二十九，明梓在医院陪护，被外婆一个电话召回家。
外婆把明洋送到她家来了。
当初搬家，外婆坚持要了她家的电梯卡和钥匙，说好了没事不到她这来，只是留给她备用。这次不打招呼，突然上门，明梓表示抗议，外婆振振有词，没事不来，现在有事为什么不能来？
外婆看重的事通常都跟明家有关。要过年了，就要回家团圆，两姐妹都在外面算怎么回事。
“你又不是不知道那边的情况，让我们回去干嘛呀。”明梓很无奈。
外婆不管他们相处怎么样，她只按道理来，大过年的，没有亲闺女躲在外面不回家的，她们不回去，在亲戚朋友面前也说不上理，如果回去了，被亲爹后妈赶出来，那她老人家可就有话说了。
人家的孩子有爹妈护着，自家的孩子也不是没人疼。谁欺负她们，谁就都别想好好过年。
外婆边讲道理，边把带来的腊肠腊肉塞进冰箱，冰箱门被带上的一刻，发出利落的一声响。
为了让外婆能安心过年，也为了自己能消停几天，明梓同意大年三十带明洋回明家吃团圆饭。
原本她孤家寡人一个，正好留在医院给莓莓做个伴，如此一来，这天就要换人陪护。
大家在群里讨论这事。
杜伊苓有老公和孩子，又把父母和公婆都接到她家过年了，肯定走不开，乔亚清想帮忙，明梓也觉得不合适，平时她忙工作，好不容易过年有几天空闲，怎么也要在家陪陪父母，尤其是乔老太太。
莓莓不想太麻烦大家，已经请了护工，不需要再多耗着一个人。但明梓不放心，怎么也得有个自己人盯着点。
穆时森主动把这事担了起来，并且在群里@李壳，让他和自己轮流在医院守着。李壳积极响应，他才是孤家寡人一个，年夜饭就和莓莓一起在医院吃，其他人都不用来。最后商量好，下午穆时森盯着，傍晚换李壳，后半夜明梓来医院和莓莓一块睡。
安排妥当之后，大年三十的下午，明梓开车载着明洋去了明宅。
院子里很热闹，明书薇和朋友们在家约了下午茶。艾米亚不知在讲什么，众人笑得前仰后合。
看见明梓进来，笑声戛然而止。一个头戴发带的紫衣女孩，轻扯一下艾米亚的衣袖，示意她别说了。
艾米亚白明梓一眼，无所谓地说：“这有什么嘛。人家在外面乱来都不怕，你怕什么。”
明梓停了停脚步，朝露台望过去，逆着光看不清她们的脸，不知她们以怎样的眼光看着她。但这并不重要。
她继续往入户门走，明洋两手抄兜，跟在后面。
明书薇从沙发上站起身：“你们来有什么事吗？”
明洋忍不住“切”了一声：“呦呵，什么叫来？这是我家。”
“你真是心理有病。”明书薇反唇相讥，“我好心好意问你们，你什么态度，一点教养都没有。”
明洋马上摆开架势，要冲上去跟她吵，明梓一把拉住她：“我们不找你，找爸爸。”
“哎呀，你还说呢……”艾米亚突然插话进来，“伯父知道你在外面跟小混混勾三搭四，气得不得了。你还是躲着点吧。”
“你又算什么东西？！”明洋嗷一声嗓子，把明梓都吓了一跳。
“你喊什么？！”明书薇皱着眉翻个白眼，“我朋友是为你们好，听不出来？你们一个大闹会场，一个跟小混混去夜场蹦迪，爸爸怎么可能不生气，你们见他也捞不着好。”
艾米亚拿出手机翻照片给朋友们看：“真的，你们看，至少同时混了两三个男人，伯父当然会生气。”
“你找人偷拍我姐，你个下三滥。”明洋气得朝明书薇脸上，狠狠呸一口。
明梓认同明洋的说法，明书薇就是下三滥，在她的私生活上做文章，到爸爸那里煽风点火，还通过她的圈子往外散播，破坏她的名誉。不是下三滥是什么？
爸爸居然信了。甚至不需要跟自己求证。但凡他的亲亲宝贝书薇说的话，他都信。从小到大一贯如此。
“下三滥的是你。”明书薇直接把矛头对准明梓，“你跟小混混厮混，你不争气，惹爸妈生气失望，怪不得别人。”
她也不承认是偷拍，只不过是她朋友在酒吧看见明梓被小混混纠缠，出于好心，拍给她看，希望她多关心关心姐姐，免得自家人吃亏而已。明梓不领情就算了，还好意思诬赖人。
明梓差点被她气得笑出声来。既然如此，那不如今天就搬回来住，过完年和她一起去公司上班，给她机会好好表现自己的关心。
明书薇闻言僵住，她是真怕她回来，回家回公司都不行。
明梓轻蔑地撇她一眼：“以后少演点戏，对自己要诚实，否则时间久了，你会得精神病。”说完转身就走。
明书薇一向受不了别人占上风，明梓刺她几句，她必定要还回去，她上前一步拦在明梓面前：“你没发现这院子里有变化？”
她发现了，这院子最近重新修整过。但跟她有什么关系？如今她对这个家没有任何兴趣，懒得再纠缠。
明书薇得意洋洋提醒她，她妈生前喜欢的那些花和树，还有一些摆设都移走当垃圾处理了。
“你们最近就别回来了，爸爸本来心情就不好，看到你们难免觉得是你们的妈阴魂不散，大过年挺晦气的。”
“我妈阴魂不散，是因为被你妈害死的。”明梓一字一句，冷森森，“你妈是活在人间的鬼。”
明书薇惊得一震：“你胡说八道，谁不知道你妈自己作死，搅得家宅不宁？”
明梓冷眼旁观她，忽然问一句：“明书薇，是不是没人告诉过你，你洋洋得意的样子，透着小三转正的味儿，做作得很。”
明书薇被噎得脸色绛紫，半天说不出话来。
明洋一脸崇拜仰视姐姐，太他妈解气了。
明梓显然还没骂过瘾，又扫一眼她的那些朋友，“明明都是人，干什么一副奴婢样儿，上蹿下跳的。”
艾米亚第一个反应过来：“你骂谁呢？”
明洋马上迎战：“我姐爱骂谁骂谁，你这就对号入座了？”
“别说了。”明梓拉住明洋的手，“走吧。”她心知她们人多势众，如果被谁煽动，反应过来，她和明洋就可能吃亏，还是速战速决为好。
走到门口，迎面撞上赵懿华和她弟弟赵国华。
明梓对他们点点头。
赵懿华点头嗯一声：“这就走了？你爸马上就回来了。”
明梓说：“改天再回来。”
擦肩而过，赵国华忽然嘟囔一句，一个个的没规矩，见了长辈连个招呼都不打。
赵懿华故作隐忍拍拍他，示意他不要随便招惹。
明洋不肯吃闷亏，马上转身冲回去：“你算哪门子长辈？你不过是个打秋风的，跟我们姐妹摆什么谱，甩什么脸色？”这话她憋很久了，不吐不快，“尊老爱幼，你爱幼，别人才能尊你是个老，这个规矩你大概没学过吧？”
赵国华脸都气白了，正想教训回去，不经意转头，瞧见姐夫回来了，马上敛声静气。
明韬荣脸色阴沉，走到她俩面前。
明梓看着父亲，在他斜后方的墙边，一棵小松树像一座宝塔一般，尖顶直刺天空。
父亲冷冷道：“都给我滚出去。”
明梓怔了下，带着一身冷气，迈步向外走。明洋气呼呼跟上去。
看她们出了门，赵懿华来到老公身边，轻抚他胸口：“你看你，何必那么大火气。”
明韬荣面对老婆稍稍缓和了神色，提到两姐妹语气又变得冷硬：“……一个到台上闹，一个到家里闹，简直不像样。”
赵懿华叹气，故作无奈：“再怎么样，也是过年了，你就不能忍一忍。”
“我忍什么，她们怎么不知道忍一忍？”明韬荣越说越气，“过年也不许她们回来，都给我滚得远远的。”
赵懿华和明书薇对视一眼，不再作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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