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历经数日风餐露宿的跋涉,腿伤将将痊愈的芊落樱,终于在这一日晌午,攀上一处高坡时,望见了那座传说中的都城。
即使有着现代都市的记忆打底,眼前的景象依旧让她震撼得屏住了呼吸。
极目远眺,地平线上匍匐着一座巨兽般的城市。晟京——大晟王朝的心脏。巍峨的城墙高耸入云,仿佛与天际接壤,墙体由巨大的青黑色条石砌成,历经风雨冲刷,沉淀着岁月的厚重与威严。城墙之上,旌旗招展,甲士的身影如同细小的黑点,却透着一股肃杀的森严。
无数道车马人流,如同汇入大海的溪流,从四面八方通过纵横交错的官道,涌入那数层楼高的巨大城门。人声、马嘶声、车轮滚动声汇聚成一片浩大的喧嚣,即便相隔甚远,也隐隐传来,冲击着耳膜。空气中混杂着尘土、汗水、牲畜以及远处飘来的食物香气,构成了一幅庞大、鲜活而又有些刺鼻的都城入口图景。
阳光下的晟京,恢弘,繁华,充满了无限的机遇与可能,却也像一头沉默的巨兽,散发着令人敬畏又不安的磅礴气息。
芊落樱站在坡上,久久凝视。她感到自己前所未有的渺小,像一粒尘埃,即将被卷入这浩瀚的历史洪流之中。陌生感、茫然感,以及一丝微弱的期待,交织在心间。
她深吸一口气,拉紧头上遮脸的帷帽,重新迈开脚步,汇入那条通往主城门的人流之中。越靠近城门,越是能感受到王都的繁华鼎盛与等级森严。装饰华贵的马车在兵丁开道下优先通行,引来平民商贩的纷纷避让和窃窃私语;穿着各色服饰、来自天南地北的人们摩肩接踵,表情或兴奋,或疲惫,或警惕。
她也更加小心,低着头,紧紧护着自己腰间那个装着最后一点银钱和干粮的小包裹,跟着人流缓慢地向城门挪动,如同逆流而上的小鱼。
然而,她并未察觉到,早在河口镇就盯上她的那两双贪婪的眼睛,也混在嘈杂的人群中,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鬣狗,悄然逼近,利用人群的拥挤作为掩护。
就在她距离那巨大城门洞仅有数十步之遥,抬头甚至能看清守城士兵铠甲上冰冷的金属反光和淡漠的表情时,异变陡生!
一只手猛地从侧后方精准而又粗暴地抓向她腰间的包裹!
“啊!”芊落樱惊呼一声,现代人的防备意识让她下意识地猛地转身,死死将包裹护在怀里。
“臭娘们!识相点就把钱交出来!”动手的正是河口镇那个尖嘴猴腮的男人,他见抢夺不成,脸上横肉一拧,露出凶相,另一只手竟直接抓向芊落樱的帷帽,企图将她拽倒拖入人群混乱处。他的同伙,那个面相猥琐的汉子,也迅速从另一侧挤过来,不仅挡住周围视线,更暗中伸出手想要拧她的胳膊,配合极其默契。
“你们干什么!放开我!”芊落樱奋力挣扎,声音因恐惧而尖利。腿伤初愈,根本使不上力,脚下踉跄,几乎站立不稳。帷帽在激烈的拉扯中滑落,露出她苍白却难掩清秀的面容。
周围的的人群发生一阵小小的骚动。
“哎哟,光天化日的……” “是‘地溜子’,快看看自己钱袋!” “别多事,这帮人不好惹……” 大部分行人纷纷惊慌避让,生怕殃及池鱼,只有少数人投来同情却无奈的目光。几个守城兵丁似乎注意到了这边的混乱,但被人流阻挡,一时未能立刻过来。
那尖嘴猴腮的男人见她露脸,眼中淫邪之光更盛,压低声音恶狠狠地威胁:“嘿,没想到还是个标致小娘子!乖乖跟爷走,免得受皮肉之苦!”他的同伙也发出猥琐的低笑,手下更加用力。
芊落樱心中一片冰凉,绝望感瞬间弥漫开来。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她怀中贴身藏着的《命册》突然发生了异动!
首先,当那两个歹徒靠近并露出恶意时,《命册》传来一阵轻微却令人不适的刺麻感,如同触摸劣质的静电,带着一种污浊、令人厌恶的气息,让她本能地感到排斥与危险。
然而,下一秒!
一道黑影如同蛰伏的猎豹骤然暴起,携着一股冷冽的劲风掠过!
“嘭!”“咔嚓!”
两声沉重到令人牙酸的闷响几乎同时爆发!
只见那个尖嘴猴腮的男人甚至没看清来者,抓向芊落樱的手臂就被一只有力的大手精准擒拿,随即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传来,他的手臂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扭曲,脱臼的剧痛让他发出杀猪般的惨嚎,整个人被掼倒在地,溅起一片尘土。
几乎在同一瞬间,另一个猥琐汉子只觉得侧腰仿佛被一柄无形的重锤狠狠击中,肋骨断裂的清脆声被淹没在他自己痛苦的闷哼声中,他像个破布口袋般横飞出去,撞翻了一个路边的小货摊,烂菜叶和杂物噼里啪啦落了他一身,他蜷缩着呕吐,再也爬不起来。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只在电光火石之间!
芊落樱甚至没能看清动作,只觉得压迫感瞬间消失,身前已经多了一个高大挺拔、如同山岳般可靠的身影。
是河口镇茶馆里那个沉默的北溟男子!
他站定在那里,深色的北溟劲装甚至没有多余的褶皱,仿佛从未移动过。只是那双原本沉静的眼眸,此刻锐利如鹰隼,扫过地上惨叫的歹徒时,带着一种久经沙场者特有的冰冷煞气,让周围看热闹的人都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而就在他出手、气息勃发的那一刹那,芊落樱怀中的《命册》反应截然不同!那刺麻感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温和却磅礴的热流扩散开来,仿佛一块冷玉被投入温水中,热度不高却持续而稳定,甚至扉页上的桃花苞虚影都似乎在她感知中轻轻摇曳了一下,散发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宁、认可乃至一丝…渴望?这与刚才对歹徒的反应天差地别,清晰地标示出眼前之人所蕴含的力量本质是强大而正向的。
“多…多谢将军相助!”芊落樱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连忙道谢,声音还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她注意到他腰间挂着一枚刻着北溟狼首图案的腰牌,故有此称呼。
石巍的目光在她惊惶未定的脸上停留了一瞬,似乎也认出了她是茶馆里那个戴帷帽的女子。他眉头几不可查地微蹙了一下,似乎不解她为何会独自一人在此又惹上麻烦,但他并未多问,只是沉声道:“举手之劳。王都脚下,龙蛇混杂,孤身之人需格外谨慎。”他的声音一如上次听到的那样,低沉平稳,却带着一种能抚平慌乱的奇异力量,与他刚才雷霆般的手段形成鲜明对比。
就在这时,一队穿着大晟巡城司服饰的兵丁终于挤开人群赶来,为首的小队长厉声喝道:“何事在此喧哗斗殴?!惊扰王驾……呃?”他的呵斥在看到石巍以及他亮出的北溟使节文书时,瞬间卡壳,态度立刻变得恭敬甚至有些紧张。
石巍言简意赅地说明情况,指向地上那两个仍在哀嚎的歹徒:“此二人当街行凶抢劫,人赃并获,交由贵司处置。”他的证词和身份,让巡城司的人毫无疑虑,迅速而麻利地将歹徒锁拿带走,甚至没再多问芊落樱一句。
芊落樱站在原地,看着他与巡城司交涉时沉稳冷峻的侧影,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是无比的感激,是深深的后怕,还有那《命册》残留的温热感带来的奇异心安,以及一丝因他那种绝对力量与可靠气质而产生的、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微妙悸动。
危机解除,石巍并未再多言,对芊落樱微一颔首,便转身径直朝着城内走去,高大的背影很快消失在熙攘喧闹的人流中。仿佛这次雷霆般的援手,真的只是他公务途中一段微不足道、甚至不值得记住的插曲。
芊落樱拾起地上沾满灰尘的帷帽,拍了拍,重新戴好,遮住了依旧有些苍白的脸孔,也掩去了眼中复杂的神色。
她再次抬头,望向那近在咫尺、如同巨兽之口的晟京城门。经过方才那惊心动魄的冲突,这座宏伟的都城在她眼中,不再仅仅是机遇的象征,更充满了未知的挑战、潜伏的危险以及……某种难以言喻的、开始悄然交织的命运感。
她下意识地握紧了怀中那本依旧无字、却已数次展现出神异之处、并与那北溟男子产生奇妙共鸣的《命册》,仿佛从这冰冷的玉册中,能汲取到一丝面对未来的微薄勇气。
深吸一口混杂着尘土与**的空气,不再犹豫,她迈开了脚步,跟随着川流不息的人群,正式踏入了晟京那巨大而幽深的门洞。
光影骤然变幻,喧嚣声被放大了无数倍,瞬间将她吞没。身后是过去的逃亡与艰辛,身前是未来的迷茫、挑战与无限可能。
芊落樱的新生,在这座名为晟京的王都,正式拉开了序幕。而她知道,真正的考验,现在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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