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象中的疼痛没有传来，温俞只听见重物与肉块撞在一起的闷响。忍下疼痛睁开眼睛，迷蒙的水雾里，一个青年站在血红的泥土上。
他提着油灯，笔直得站在那里，衣服布条松垮，把剑提在手中，仿佛从不畏惧世间的任何事物。光幽幽地亮着，深红色的瞳孔审视着外来者。
“喂，你是谁？”
如果深渊拥有眼睛，那一定是他拥有的颜色，玛利亚将他赤身交于世间，用最明亮的色块将他点亮，再放置于这兽□□织的深渊。
剑尖挑起温俞的领口，微微的刺痛让温俞回神。
“我……”
忽然间他不知道怎么介绍自己，或者说在那一刻他居然没有想着撒谎。
他垂眸故作害怕的姿态，这是他惯用的伎俩。
“我不知道，我失忆了。你能告诉我这里是哪里吗？”
手紧紧攥着剑柄，温俞可以听见自己雷鸣般的心跳。只要他动手，反应够快的话应该可以挡下第一击。看他将那猴头斩断的态势，自己大概率无法还击第二次，只需要跑到足够远的地方开枪……
不，他应该知道我有枪……
或许可以以伤换伤，只要一刀，他就会沦为这把剑的奴隶。
…………空气一度凝固，滞涩得难以呼吸。
可停顿的时间久的让人诧异，对方没有讲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打量着温俞的身躯，五官，久到连温俞都开始有些松懈。
温俞只好抬起头，脆弱的脖颈暴露在尖锐之下。
他直视着那双深红色的眼眸，试图从中找出他的目的，找出他习惯的贪婪与**。可那人只是望着，漠视着花花草草一般。
“好吧，别不说话，我叫温俞。我真的忘记了，我并不想从你这获取什么。”
“嗯。我知道，你也不能干些什么，你太弱了。”
云意将剑收回刀鞘，蹲在温俞前面，捧着脸问道，“你是从那城堡里来的吧。”
温俞扯开一个难看的笑，“你是一直待在森林里吗？”稍微放松，背后的擦伤就开始隐隐作痛。
“你不回答我的问题。还一直在问我的事情。”
那青年皱起眉头，伸手将温俞脸上的泥巴轻轻抹去。
粗粝的触感让温俞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将青年的手握住，制止住他的下一次行动。
“好吧，我叫云意，你受伤啦，要不要和我回家。”
听起来就像要拐骗小孩子一样的语气。
“回家……”
一下子，温俞想起了阿甘兰，很久之前，温俞刚开始记事，阿甘兰也是这样子叫他回家。
云意和阿甘兰是不一样的，面前的青年是这未知的，即使他大概率没有恶意。
“随便找个地方去死就好了……把这把剑藏起来叫人找不到就好了。反正自己在乎的人都死了不是吗……”
云意看着眼前失神的人，忍不住双手拍住他的脸，用力将他的唇嘟起来。长睫毛带着泪光一闪一闪，云意越发觉得他很像可怜巴巴的小鸟，像小鸟一样会啄人。
“啊，你能不能不要走神，好不礼貌。”
“那就这样决定了。族长应该不会骂我的吧，我会看好这家伙的。”嘟囔着不由分说就把温俞抱起来。
意料之中的有力气，温俞胀红脸也没有撼动分毫，只好梗着脖子尽量不和这个奇怪的家伙接触。
“喂，我自己能走啊，啊！”
“你就不怕我给你们带来危险吗？”
剑已经横亘在两个人之间，温俞只好尽量拿远以防误伤。他一个人在森林了穿行的确太过于危险，虽然抱着和阿甘兰一起死的念头，他终究还是不敢。
眼前的热血笨蛋变成了他通往另外一个人类世界的秘钥。
很久之前，温俞就知道外面可能有人类存活，不管是外盟还是更久之前的人类。森林虽然危险，比起目标巨大的钢铁堡垒，松散的人类组织更容易在这些危险的变异种之间存活。
上位者也曾考虑过将堡垒分裂。或许是因为对过往的执念，也或许是享受支配的**。那座畸形的城市仍旧屹立，仿佛那旧世里摇摇欲坠的孤楼。
温俞又走神了，明明最应该警戒的时候……
被当成宠物带走了。
血腥味还萦绕在鼻尖，那些下作的手段温俞见得不少，像狗一样在舔舐地上液体的贱奴，被手铐拷在刑具上一块块剥肉烤炙的肉奴……他又会是哪种。
也不是没经历过了，那双手……都是下贱的人。
权衡之下，温俞还是“同意”和云意回“家”。
一路上，云意将温俞放下牵着他走，顺便没收了他的“宝剑”。本来温俞想“一哭二闹三上吊”地强迫云意将剑留给自己。
云意只是笑笑，然后说：“做梦。”
路很长，越走进深处就越能感受到寒意。风声在呼啸还是野兽的吼叫已经分不清了，他们走的路很崎岖，云意并不想让温俞知道他们确切的地方，只是反复绕着圈子前进。
“堡垒里面是什么样子的？他们从来不让我知道。”
那青年只顾往前，也不回头看。声音听得并不真切，温俞也只好模糊回应。
“就正常样子，上面的管着下面的人。”
云意没有反应，温俞猜测他们也是这样的上下阶级制度。只是情况远远出乎意料。
在温俞被乖乖带回家的时候。阿多也被乖乖带进了牢房。
“阿哲，我不知道会这样。他不见了，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你的另外一个人格不见了？”
“是的，我只记得我准备去吧台接应代号司。后面我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变成怪物什么的……”
阿哲顿了顿，犹豫着：“不会真的是那把剑。不应该的，为什么一把剑会有这样的力量。”
“就像是被某些人赋予了诅咒一样。”
阿多乖巧地低着头，“那我们怎么办，你要救我。”
“我会看着来的，不过，必要时刻，你要懂得牺牲。嗯？”
阿多苦笑着点头，“就像我发誓的那样。”
“这样的力量只有祭祀台那边知道，我得找司去森林里探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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