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我,我自己来就好。”小孩接过瓷碗双手捧着,仰头将黑乎乎的药汁喝得一干二净,苦涩的药味在口腔中弥散开来,感受到嘴角的湿润,她下意识举起衣袖打算擦拭,然而遇上楚砚投来的目光,她立刻放下胳膊,低下头抿了抿唇角。
预料中的责骂没有袭来,小孩听见头顶传来一声轻笑,“你不怕苦的吗?”
小孩抬起头来,脸上的诧异还未完全收敛,不过须臾之间,她就转为以往乖顺的模样,“大人说这是治病的药,即使再苦,我也不怕。”
小孩的回答让楚砚心情有些复杂,本该肆意表达好恶的年纪,她却表现得如此乖巧懂事,这本身并非一种好的迹象。
楚砚将背在身后的手伸到小孩面前,是一小袋蜜饯。
小孩看着那袋蜜饯,又瞧了瞧楚砚,“大人这是?”
楚砚把蜜饯塞到她手里,“这是蜜饯,你不认得吗?”
“认得的。”她握着纸袋的手紧了紧,她曾见府里的哥儿吃过,就因为她多看了一眼,被三夫人的侍女骂了一顿,还罚她打扫前院。
楚砚见小孩似乎在出神,便歪着头问她,“不打算尝尝吗?还是不喜欢呢?”
小孩被楚砚的话唤回思绪,她把蜜饯举到楚砚面前:“大人,这蜜饯很贵吧?”她垂下眼眸,“我承受不起……”
楚砚接过袋子,从里面捞出两颗塞入小孩嘴里,“小孩家家,想那么多干嘛。我给你是我愿意,你只管接受就好。”
嘴里被塞入蜜饯,小孩的腮部鼓鼓的,再加上她愣住的表情,这才露出几分孩子气。
“尝尝喜不喜欢。”楚砚提醒道。
小孩用舌尖试探地舔了一下,蜜饯甜丝丝的味道驱散了口里的苦味,她眨了眨眼,冲楚砚轻轻点头。
看小孩吃着蜜饯,楚砚提起了另一件事,“我记得殷老爷叫你殷丫头,可曾有更正式的名字?”
小孩摇摇头,眼里闪过一丝嘲弄,名字不过是个代号,就算她有个再好听的名字,该饿肚子的时候还是会饿肚子,该受的苦不会少一分。
见小孩似乎兴致不高,楚砚手握成拳放在嘴边轻咳一声,“既然你跟着我出来,那作为新的开始,取个正式的名字也是好的,”楚砚露出思索的表情,忽然,她透过窗户眺望远处的天空,“那就叫行云吧。愿你如天边自由的云,想去何处就去何处。”
“行云……”小孩喃喃重复这两个字,“谢谢大人赐名。”
楚砚捏了捏小孩的脸颊,“不要老是把‘谢谢’挂在嘴边,是我把你带出来的,自然应该对你负责。”
*
在柳空青处暂住的日子里,行云的身体好了许多,虽然体魄还是过于瘦弱,但至少不像之前一样动不动就晕倒。
这地方依山傍水,风景极好,楚砚索性找了附近村子的里正,打算租村子里的一处空院子。
院子不大,靠墙处有一棵枝叶茂盛的树,至于里面的构造,只有两间屋子和一间柴房。
推门而入,一股霉味扑面而来,斜向上看去,屋顶的漏洞渗进光线,尘埃在光束里漂浮。
王里正唇边的短须动了动,“这家的主人姓李,前几年他儿子高中,举家搬到城里去了,所以把这屋子委托给我,这里旧是旧了些,但是胜在清静,风水也是极好的。”
风水这些楚砚倒不在乎,主要是看重这里处于村子边缘,又靠山近,确实挺清静。
见楚砚没有立刻答复,那里正随即补充了一句,“这屋顶的事您别担心,我找村里人修一修就好,要不了两天的。”
楚砚本打算拒绝,不过话到嘴边,还是点头答应了,“那就劳里正费心了。”
谈好租赁的事后,楚砚进城买了崭新的床榻和日常用品。虽然她们不会在这里停留太久,但毕竟是自己住的地方,楚砚还是不想太敷衍了事,尤其是小孩还需要修养。
过了两天,院子也修缮妥当,楚砚就告别了柳空青,带着行云搬了过去。
考虑到行云的情况,楚砚就将两张床榻放置在主卧,中间隔着一道帘子,而次卧用于放置杂物。
在柳大夫家时,行云大多数时候都是在屋子四周范围内活动,如今楚砚也闲了下来,打算带行云去集市逛逛。
“站上去试试。”楚砚拿出飞行时常用的长剑,二指一划,那柄长剑就像有灵性一般,乖乖躺平悬空,停在行云脚边。
行云的目光在长剑和楚砚之间流转,最终还是鼓起勇气伸出左腿,跨上剑身。
楚砚注意到小孩紧绷的表情,于是伸手扶了她一把,让她稳稳落到剑上,自己紧随其后站到了行云身后。
“大人,行云不会掉下去吧?”她把住楚砚的衣袖,仰起脑袋看向楚砚。
“不会,我在这上面设了结界,”楚砚任由小孩拉着,“若你不放心,抓住我的胳膊便是。”
“行云相信大人。”
虽然小孩嘴上这样说着,楚砚御剑起飞的时候,她还是死死抓住楚砚的衣袖,直到完全适应了悬在空中的感觉,她才缓缓松开。
专注于御剑的楚砚没有注意到,小孩的脸色有些发白,但她却依然选择昂着头,迎上吹来的风,就像是在逼迫自己适应一样。
很快,她们到达了目的地,今天城里似乎比往常还要热闹。
楚砚一打听才得知今日是春社。这一天人们会在树下搭起席棚,用宰杀的牲畜和酿好的酒祭祀灶神,然后一起聚餐,以求今年丰收。
原主从小在宗门长大,对这种民间的俗事节日不太了解,而常年只允许待在府里的行云也同样不知。
听着不时传来的祭祀词,楚砚只是多看了几眼,便带着行云去了集市区。
上次见行云还挺喜欢她带回去的蜜饯,想来也会喜欢别的甜食吧。
糖炒栗子,冰糖葫芦,红枣酥饼,年画糖人……各种各样的小吃让人眼花缭乱。
楚砚摸不清小孩会喜欢哪一种,而小孩似乎并不是那种会主动开口索要的性子,她索性一样来点,还有自己喜欢吃的。
而行云则极为安静地跟在楚砚身边,虽然目光偶尔会在那些五彩斑斓的食物上停留,但并不会露出太多情绪,只会在楚砚结账的时候主动接过东西。
楚砚倒没让小孩拿,她直接装进玉戒里。
除了小孩吃的零嘴,还有一些日常的食物,小孩身体瘦弱,自然需要好好补补。
买完吃的,楚砚又带行云去了书肆一带。
她了解到小孩不曾识字,于是打算购置一些笔墨纸砚,因为目前她们不会在此地久留,而去私塾上学之事暂不考虑,她可以教行云一些基本的读书识字。
两人正准备打道回府,小孩却在楚砚身后停下了脚步。
楚砚转头一看,小孩的目光落在不远处一家卖鸟的铺子。
那铺子门前挂满了各种各样的鸟笼,有的用黑布罩住,有的则摆在用钩子挂起来,一只黄色羽毛的小鸟在鸟笼里跳来跳去,歪着头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行云喜欢鸟吗?”
楚砚走到她身边,开口问道。
“大人,你养过鸟吗?”行云忽然问道。
楚砚扫了一眼那笼子里的鸟,“不曾,比起在集市,我更希望在林间见到它们。”
行云对楚砚的话不置可否,只是说道:“大人,我们回去吧。”
“好。”
*
回去的路上依然是搭乘长剑,行云已经比来时熟悉些了,她稳稳站上剑身,“大人可以教行云如何御剑吗?”
楚砚没想到对一切都表现得兴趣缺缺的小孩竟然对修行感兴趣。
在这个世界,修炼最基本的要求就是根骨,也就是天赋。
楚砚没测试过行云的天赋,因为行云目前最主要的问题是她的身体,无法承受真气,体内还有祟气,即使有天赋也不能强行修炼。
不过根据原小说的情节推测,行云能够成为魔修,至少证明她是有天赋的。
“当然可以,”楚砚点点头,“等行云的身体恢复了,我会教你的。”
可行云并没有被楚砚的话安抚,“那行云对身体几时能恢复呢?行云觉得自己已经好多了。”
楚砚被小孩的问题卡了一下,一边想着如何说出一个合适的回答,“如果顺利的话,今年就能治好。”
“是因为……大人提到过的邪祟之物吗?”行云定定地看着楚砚,“倘若它一直解除不了呢?我就永远不能跟着大人学法术吗?”
楚砚没想到行云已经猜到了祟气的事,她半蹲下身子,双手扶住行云的肩膀,认真看着行云回答:“不会的,我带你出来就是为了祟气的事,我会帮你解除它的。”
行云顿了一下,垂下眼眸,“行云当然是相信大人的,可行云很想像大人一样学会法术,这样行云就能想去哪儿就去哪了,大人不要生行云的气。”
换作往常,楚砚绝对不会怀疑行云的话,但是二人离得太近了。
行云脸上一闪而过的嘲讽被楚砚捕捉,竟与她梦中那人的眼神相重合,楚砚不由得愣住,语气有些复杂地问道:“行云,你说的可是真话?”
我来晚了orz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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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第 8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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