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过后,立夏时节将至。
虎丘山脚下的问安堂已经连续多日没开门。
黑夜将至,待双双睡下。
归染出了房门,靠坐在那屋檐下,抬头仰望天上数不清的星星点点。
随即苦笑一声,甄满杯中酒,仰头一饮而尽。
她已经许久没做过噩梦了,可这几日总是梦见五年前的那晚。
梦境中,她仿佛又回到了那四方满是高墙的院中,忽而又似整日被关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屋子里,周围静悄悄的,如此漫长的时光不知何年何月,浑身冷汗直冒心底恐惧升腾,几乎快将她淹没。
霎时,从梦中惊醒时,才彻底反应过来,之后便再也睡不着。
酒可以使人暂时忘却疼痛,可埋藏于心的恐惧呢?
只能任由它强占身躯,毫无反抗之力。
她不得不承认,她是害怕的。
害怕见到那双黑沉压抑的眼眸,却总是让她深陷其中,不得自拔。
害怕他再一次的逼迫,这一次他会用什么来逼迫她?难道真要死去他才肯罢休?
归染此时内心满是消极。
不愿再回想那些不堪的过往,可脑海里总是浮现出他那双眼眸,迷人又危险,一个不留神她便沦陷。
而他呢?他依旧高高在上,拿捏着她的一切。
五年前的穆归染已经死了,这是她这五年来清晰深刻感知到的。
直至此时此刻,她才意识到,这只不过是自欺欺人,那些刻意埋藏在心底的伤痛,竟在不知不觉中冒了出来,似针扎般扎得她隐隐作痛。
她不敢面对,也不愿承认。
可除了问安堂,她还能去哪儿,这天下都是他的,她又能躲到哪儿去?
......
夜晚总是漫长的,小酒馆内灯火通明。
四人围坐在桌前,各自分析着。
“你说娘娘为何要关门?”
连翘转头看向舟意。
舟意摇了摇头,闭口不语。
“或许是我们想多了?娘娘就只是想休整几日?”
冬青往好的一面猜测着。
“可我打听过了,那问安堂从来没有这样过,一连半月不开门。”
郁禄双手靠在一旁,幽幽说道。
他话一出口,几人皆沉默。
随即冬青转头白他一眼:“你可闭嘴吧!”
自从那日过后,问安堂一连数日大门紧闭,郁禄与舟意曾去过那后院,知晓娘娘一直待在后院房中,药材也没有再晒过,每日都是提前一个时辰烧火做饭,亦或是整日待在屋中。
虽然都是一些再寻常不过的举动,可每日都是如此,他们也开始怀疑自己是否被发现。
四人沉默一瞬。
突然,“叩叩叩”三下敲门声突兀响起,几人皆转头看去......
“来了!”
店小二喊了一声,随即跑去开门。
四人屏息凝神,只一秒,便四散躲藏,又慌慌张张接连跑上了二楼。
店小二拉开大门。
“打烊了么?”
只见女子正站在门边,满面红晕轻轻问出声来。
店小二愣了愣,余光轻撇二楼,随即开口:“客官您请进。”
归染没有动,只继续再问:“......您这有卖槐花醉么?”
“客官抱歉,小店里没有。”店小二赔笑。
归染见状,不禁垂眸一笑,低声说了一句:“那便打扰了。”随机转身。
“等等!”
她顿住,转身望向那楼梯处负手而立的男人。
四目相对,她心跳如擂鼓,尽管再见亦是怦然心动,却唯独少了那一抹无畏。
她忽地垂眸抿唇笑了笑,提步转身离去。
如他所说,他从始至终不爱那槐花醉,只是偶尔喝一喝,这酒馆里亦没有。
其实她也不爱,只是这似乎成了心底的疤痕,纵使曾经千疮百孔,如今好了后依然能清晰感受到那抹疼痛......
她往前走着,男人亦步亦趋地跟着。
微风吹来,她眼神逐渐清明,酒醒了一大半,听着那人自身后传来的轻微脚步声,心中警觉几分。
只是醉意分明时无意想起的那些过往,待清醒时才惊觉荒唐,只得再加快往前的步伐。
直至来至问安堂后院小门,伸手推开抬脚跨入时,他忽然开口:“槐花醉只在京城内,你随我一同”
话音戛然而止,她当即叩上了院门。
谢渊看着那道门被“砰”一声重重关上,那声响似是砸在他心口。
沉默半响,自唇角勾起一抹自嘲之笑,最终灰败地垂了眸。
门后,她纵是泪流满面,无力缓缓蹲下,他分明不爱,为何又要来招惹撩拨......
**
翌日天没亮。
归染收拾包袱,带着双双骑上枣红马迅速往姑苏城中而去。
来至城内,将双双交予穆慈与严柳。
她便马不停蹄地出了城,上了虎丘山。
山林中有一处隐蔽木屋,是五年前她刚逃离京城时躲藏之地。
她走入林中,四周观察了一圈,没发现任何可疑之人,随即撩开面前遮挡的树木,钻进木屋中。
许久没来,屋内只是尘土多了些,该有的物件还在,只需打扫干净便可住人。
夜晚总是来的很快。
这样寂静的夜晚是她喜欢的,烛火随风摇曳,她缓缓闭上了双眼......
......
不知何时,一阵风吹来,那烛火渐渐熄灭。
漆黑的木屋里赫然出现一道身影。
谢渊无声走近,缓缓坐在那木床边,望着已经安然入睡的女子,忽而抬手伸向想要触碰她,却倏地顿在了半空。
她霎时睁眼,四目相对。
黑暗下,她那双眼眸似是泛起了水雾。
他只静静等待着,看着她一件件褪去薄衫,露出那雪白肌肤。
归染知晓,这是她最后一处隐藏之地,如今她无论如何逃,亦是徒劳......
两人皆没开口,只无声做着那样的事,兴许是隔了太久没做,她竟觉疼痛万分,快要窒息。
他似是察觉,放缓了些速度。
事毕,他喘着粗气,双手将她牢牢抱紧在怀中,一声声轻柔地叫着她的名,可她却只垂眸看了眼。
身上每一处几乎都被他占有,密密麻麻的痕迹似是彰显着他又一次的胜利。
“明日随我一同入京?”
他终是开了口,没有等她回应,自顾继续说道:“回京后我们仍旧住在月牙台,知晓你不喜热闹,那儿本是你熟悉之地。”
“我不愿意!我不去。”
归染开口坚定拒绝。
身后男人似乎愣了一瞬,随即又轻声笑了笑。
“不喜欢那就另择一处,京城很大,总有一处是你喜欢的,可以慢慢选。”
他紧紧抱她在怀中,抬眸对视上他的双眼,启唇,还没发出声音,男人突然俯身凶狠吻住她的唇。
任由女子挣扎反抗,他都紧紧箍她在怀,始终不放手。
他的脊背被她的指尖抓出一道道血迹,手臂也被她咬出一个个血痕牙印,触目惊心。
静谧之夜下,木屋里传出一阵阵娇喘低吟,婉转悠扬,直至天边亮起一道红晕......
回京的路程不算远,最快三五日最慢也要十几日,可对于归染来说,这一路似是眨眼之间。
那熟悉的亭台楼阁,院落小径,五年里数不清多少个日夜曾在梦里见过,当再一次回到这儿时,亦恍惚如同昨日。
月牙台内,一切似乎都没变。
穆府里,他向着外祖母请罪,或许从那时起,她便再次落入他的视线中。
也许再早一些,那日客栈中,她便已暴露。
山洞里,其实并不排除他是有意等在那儿,洞口抓他的人或许也是他曾用过的手段。
她何德何能让他煞费苦心,布这么大一场局!
那么,现在又是为了能从她身上得到些什么呢?
她身上又有何能值得他如此煞费苦心?
归染胡乱想着,不知不觉已经来至月牙台院中。
她想,若是江山与她非要择其一,他会如何抉择?
忽而,转眸一笑,眼眸无光,这样的问题又怎会出现在他身上。
那是他的江山,亦是他曾拼尽全力得来的,怎能轻易放弃。
可她不愿被困在这四方院中,两人也不该再有所交集。
眼前院落依旧没变,那树下秋千架似乎也没变,变的其实是墙角那颗梨树,已经长得快要探过墙头往外伸去。
她留恋那墙外景色,却被他揽入怀,紧紧牵起她的手,听他轻声说道:“连日舟车劳顿,你先回房休息。”
归染回神,那卧房就在几步之遥,她却不愿再往前多走一步。
谢渊见状,只弯腰俯身大手捞过她膝弯便将她牢牢横抱在怀中,大步朝着卧房走去。
将她放在床榻之上,随即又起身走出门外,朝着膳房快速走去。
她看了眼周围,一成不变的物件摆设,那窗户大开着,似乎有一瞬想要快速逃离的想法,却只是一瞬,再也没了当初的勇气......
其实她知道,冬青与连翘这一路都跟在自己身后。
“你说娘娘是不是不开心?”
冬青站在那院内墙角处望了眼紧闭的卧房门。
连翘亦在身侧,轻声道:“娘娘与陛下之间似乎没有完全和解。”
她理性分析道:“好像自林中那晚之后,娘娘很少再主动开口说话,话多的反而成了陛下。”
“我总觉得娘娘不愿意回来。”
冬青回想这一路,娘娘自始至终虽然都是笑着的,陛下似乎没有逼迫,但娘娘对他似乎总觉得多了些......
她想了想,对,就是相敬如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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