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天红云,满目金波。东方彩霞利剑般射向天空。
逐渐光亮的朱红宫墙之下,一道挺拔消瘦的人影静立在石阶前,如松如竹。身着紫袍金带,眉眼淡漠,清冷疏离,衣袍间落满日辉。
而立在石阶之上的那人身着金丝绣龙的龙袍,在金色浪涛翻涌之下,衣袖被风高高扬起。俊美的脸上迎着朝晖。
两人目光对视,如同两道火焰在空中纠缠。
“亚父昨日可是与苏大将军叙旧去了了?”
陈粹一征而后微微颔首。
“是的,陛下。”
萧璟佑皱眉。
“亚父回朝,不与朕来叙叙旧,反而去找了苏大将军,倒是让朕,心寒的很…”
陈粹眼眸一闪,嘴角微挑,似笑非笑的说:
“是臣的不是了。臣原本想着凉城战乱刚刚平定下来,陛下为战事费心费神 ,若是此刻贸然叨扰陛下,怕是会打扰陛下养精蓄锐…”
陈粹神色微动,压低声线说:
“更何况,阿佑,我与你之间的情谊可不是一天能叙完的…”
萧璟佑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嘴角上扬笑的意味深长。
“既然如此,亚父不如在宫中停留片刻,与朕共进午膳”
陈粹抬头看着笑意盈盈的少年,眼珠一转。
“那臣恭敬不如从命了。”
金波玉液,龙心凤肝。焚香列鼎奉君王,馔玉炊金饱即妨。
萧璟佑抬头看向面前举手投足皆贵气优雅的男子,微微含笑。
“亚父,阿佑愚钝,从前对朝中之事所知甚少,但闻听近日朝议纷纷,似有不和之声…”
陈粹轻轻抬眸,盯着面前言笑晏晏的君王。那一秒,他眼中掠过一抹不易察觉的诡异,但刹那犀利转瞬即过,他仍是那个清冷温润的男子。
“陛下,臣久居深山不问正事,而这朝中之事瞬息万变,微臣才疏学浅,难以胜任朝中重任。但念及陛下对臣厚爱,臣愿以微薄之力为陛下分忧,只是…”
陈粹眼角泛起薄红,冷眸氤氲着层层盈光,雾气弥漫。一滴清泪,轻轻滑落眼角。陈粹向右一歪,顺势就要跪下。
“臣身处朝堂,如履薄冰,如此纷争,并非臣所愿涉足,唯愿陛下圣裁…”
萧璟佑急忙向前将陈粹搀起。小心的说:
“亚父,这说的是什么话?朕自幼正在亚父身边学习,亚父的为人,朕自然是知晓的。如今之事,这是朕愿意与亚父同心协力,以正朝纲啊。”
陈粹虚虚的半靠在萧璟佑怀中,胸口微微起伏,气息不匀的喘着。
“臣如今已然半截入土…”
他幽幽长叹一声,闭上眼睛,似心存不甘。默然半晌,方才缓缓睁开双眸。嘴角浮起一抹淡的让人不易察觉的清冷笑意。
“如此,还不能让陛下打消对臣的怀疑吗?”
萧璟佑身体一僵,眼中豁然翻涌起冷意。
“陛下,臣瞧这御花园中的花卉开的分外娇嫩,想必是有人精心呵护着。不知是谁心思如此缜密精巧,常人可是不可及的呀…”
这是在嘲弄自己?萧璟佑唇边虽带着笑,但眸中并无笑意。陈粹轻轻从萧璟佑怀中脱身。若无旁人的整理了一下衣襟,便站起身向萧璟佑行礼。
“陛下,微臣斗胆一言,朝中风云变化,实难令人琢磨。陛下心中自当有一杆秤衡量着臣子们的忠诚与才干。臣虽愚钝,但也应与陛下携手共进,使天下之人,各司其职。”
陈粹抬眸直视萧璟佑的眉眼,眼中闪烁着挑衅的光点,嘴角却端着温和的笑容。
“那微臣便不再打扰了”说罢一甩手,便离去了。
萧璟佑静静立着,周围空气仿佛凝固。他嘴角微扬,眼神却冰冷无情,目光森冷如寒冰刺骨。
“好,好好,好一个陈粹,当真是死性不改…”
喉中翻涌着铁锈味,杀意如毒蛇般盘上脊梁。萧璟佑手死死的捏着桌上的茶盏,指节应用力而发白。“咔”白玉茶盏应声碎裂。
嘲风看自家主子被碎片划破的手指。忙上前想要止血,却被萧璟佑一把挥开。
他眸色猩红,咬碎牙关,只吐出一句:
“陈粹,有朝一日我定要你匍匐在我脚下!”
陈粹缓缓出了宫门,秦安和元鹤正在宫门前等待。见陈粹出来,便拥了上去。
“主子,主子,这就出来了?宫中吃午膳这么早吗?”元鹤轻轻扶着自家主子疑惑的问。
“无事了,直接回府吧…”
元鹤见自家主子一副不想与他沟通的样子便乖乖闭了嘴。秦安则驾车一路向丞相府驶去。
一进府陈粹便一头栽进了书房。元鹤见自家主子心不在焉的,略略有些着急。他贴在秦安耳边小声嘀咕:
“秦安你说主子这是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苍白?”
秦安摇了摇头,隐藏在衣袖下的手紧紧的攥住,青筋暴起。
朝堂腥风血雨,陈粹刚出山,对大部分事情只了解七八并不懂其中细节。这让自己没了曾经的从容淡定,反倒陷入被动。
陈翠微微皱眉,眯了眯凤眸,明显有些不爽,但沉默片刻也还是轻启双唇:
“祸起干戈…”
一刻钟过后,陈粹缓缓起身。推开了书房房门,低低唤了声元鹤。
“备车!去石枫雅舍。”
不久,丞相府的马车在一栋装潢清雅的食肆前停下。陈粹下了车,便径直向楼上雅间走去。掌柜见了,也没有说什么,而是差人去请了主家。
段成蹊踏入雅间,转过几处屏风和低垂而下的帷幔,就看到在茶几旁正捧着香茗走神的陈粹。
“长霄?什么风把你吹到我这儿了?”
“你来啦”
听到脚步声,陈粹微微回神,眼睛都没从香茗上离开半瞬,直接开口招呼着,浑然没把段成蹊当外人看待。
段成蹊挑了挑眉,还是走过去,在一旁坐下。从一个精致的锦盒中取出一小堆晒干的梅花瓣。他拈起桃花瓣,在杯中各放了一小撮。干梅花瓣被热水一泡,便舒展了身姿,恢复了靓丽的鲜红色。在热气腾腾的水中上下舞动,一股清冷的梅香渐渐在房中氤氲起来。
“小桃…这茶水淡雅,显得你有些装模作样了…”
段成蹊感觉自己牙根痒痒的,这人明明是来这里找自己帮忙,却语言讥讽没有半点求人的态度。若不是这人身体不好,自己早就让人胖揍他一顿了。
“陈大公子,来这儿应该不是只想戏谑我一番吧。”
“自然不是,我可没有那么闲”纯粹苦笑一下,把手中茶杯放在案几上,低头理了理衣袍边
“小桃,我久居深山,虽然对朝中之事知道一二,可并未知全貌。近日太后那一派可有什么异动?”
“异动?谈不上。”正拿起茶杯的青年一愣。
“我知道的,与你知道的并无差异…”
“你想要什么便直说吧”陈粹随手捏起一个糕点,轻蔑的勾唇笑笑。
“不愧是丞相大人,就是爽快”
段成蹊笑着拍了拍手。
“丞相大人不知,自从凉城与匈奴开战,边疆民众那是苦不堪言呀。我是看在眼里,疼在心里。想为边疆民众送去些补给,可奈何山贼作乱,无处可走啊…”
陈粹脸色稍黯,但还是点了点头。这段成蹊当真是无利不往,想要私用官道驿站运销货物。真是……
“真是无孔不入,无所不为啊。”
段成蹊闻言笑骂道:“那也比不上丞相大人手段了得。这翻云覆雨间,朝堂之事尽在掌握之中。小弟不也是仰仗丞相大人官威吗?”
“少拍马屁。”
段成蹊不客气的拿起陈粹面前的茶盏喝了口水,熟练的摇起折扇。
“具体是什么样的我也不知道。只是前一阵子听说,沈竹夜观天象,见紫微旁一星黯淡无光且伴有彗星扫尾,天地之间似有异动。怕是荧惑守心,天下大乱……”
段成蹊揉了揉鼻子,透过一旁茶杯缥缈蒸腾的水汽,打量着面前的男人。现今已经二十五岁有余的男人,身姿挺拔,温婉如水,言谈尽显从容不迫。可是相识久了才明白,这个人有多可怕。
“又说什么见凤星璀璨,与帝星交相辉映。便借机想为皇帝充盈后宫,招来四方祥瑞以正国运。”段成蹊摸着手中的茶杯,犹豫了片刻,又说:
“这太后自然是借机,想将自己的侄女端柔郡主嫁与圣上,以巩固外戚地位。而你,我的丞相大人。这陈家本就与你不对付,若是端柔郡主,进了圣上后宫。这陈家自然也就水涨船高了…”
陈粹捏着茶杯的手瞬间攥紧,面色却无动于衷。段成蹊见陈粹这般模样,嘴角的弧度也加深了几分,端起自己面前的茶杯,悠然的喝了起来。
“长霄我知道的,可都全说出来了。”
陈粹眨了眨眼,微微一笑。“既然如此,那我便在这里谢谢小桃的心意了。”
段成蹊一边伸着懒腰,一边轻哼道:“若是长霄还好奇什么?小弟自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陈粹暗下眼中锋芒,温言道:
“明日有空了,定然请你到府中喝茶。”
陈粹说罢,便要告退,只听身后段成蹊将手中茶杯一放,幽幽出声:
“长霄,作为你为数不多的挚交,我还是要提醒你一句,飞鸟尽,良弓藏。”
陈粹身影一顿,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陈粹出门上了马车,透过车窗看着不远处,熙熙攘攘的人群,喉头一腥,硬是呕出一口血来。陈粹轻轻用手帕擦去嘴角的血渍。撇了撇嘴,扯出了一抹苦涩的笑。
“当真是一刻也不想等了。”
宝宝们!!我能成为你们看文路上的绊脚石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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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别有根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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