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沈自秋及时赶到,避免这场祸事。
往事狠狠烙□□间,无论过去多久,都无法愈合。八岁那年漆黑的夜和如今重叠,眼前的景象渐渐明晰。今夜月色不错,繁星点点,虫鸣声声。沈怀珠翻了个身,出神地凝视着一望无垠的墨空。
忽然,窗外飞快地闪过一道人影。身形高大,瞧着是个男子。
不动声色地继续躺着,一只手悄悄摸向枕头,握紧放好的匕首。果然,那人轻轻推开窗户,蜷身跳进来。动作极其小心,生怕吵醒熟睡的女子。
来人背对月光,只能看清身形轮廓,具体长相黑黢黢一团,辨别不出。他步步靠近,身上的浓郁香味传来,钻入沈怀珠的鼻腔。味道很熟悉,她隐约在哪闻到过。
不等她想起来,那人便手执长剑,毫不犹豫地直直刺来!沈怀珠心头一惊,忙转身避开,剑尖擦过她的手臂,划破衣服,留下火辣辣的痛感。忍着疼痛,沈怀珠翻下床,暂时躲在书架后,意图在对方靠近时,撒一把用来防身的毒粉,打他个措手不及。
这人武功并不强,打斗时不分章法,随心乱挥。沈怀珠冷静地握着盛放毒粉的瓷瓶,凝神听越来越近的脚步声。若盈掬说的属实,那这人八成是眉山派来的。
但派个身手平平的人前来,是在侮辱她吗?
对方走到不远处忽然停下脚步,没再往前。屋子里陷入诡异的安静,沈怀珠忐忑地等待他下一步的动作,迟迟没有等到,不由偏过头,想一探究竟。下一刻,挡在身前的书架发出断裂的震天响,那人竟挥剑将书架生生劈断!
书架倒地的声音响彻院子,乔参和春生不约而同赶出门,关切道:“发生何事了?”
回答他们的是依旧兴奋的虫鸣,而非女子的声音。
黑衣人似乎笑了笑,往前迈的步伐轻松不少。他把泛着冷光的剑收回剑鞘,掏出一团黑乎乎的东西。
月光铺陈在地,照得他手中的东西清清楚楚。是一团麻绳。
沈怀珠猛地抬头,悚然地问:“你究竟是谁?”
……
大理寺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跑了一个廉径不要紧,更头疼的事还在后头。厅堂里,陆清执手里的折扇摇得起飞,焦灼地来回踱步。
裴容青亦有些焦头烂额,但看起来冷静得多。至少表面如往常般,静坐不语。
“薛仁义死了,一切又回到原点。一个死,一个跑,好容易抓到的两个人,就这么没了,徐远宁那只老狐狸,果然不容小觑。”陆清执说。
扶影一脸愁容:“如今该怎么办?”
该怎么办?裴容青也很想知道。他通过贺修宁的口供,顺藤摸瓜找到部分证据,捉拿薛仁义翁婿两人。圣上那头一早说好,此事交由他负责,没想到还是变了卦。
廉径于成元帝,究竟有何不为人知的过往,竟能让爱财如命的皇帝在明知对方违法敛财的情形下,还能作保。
又或者说,他其实是在保徐远宁!
想通这点,裴容青的眸光意味深长,注视着陆清执。刚要说话,屋外吵吵嚷嚷,冲进来一抹桃粉。
紧随其后的侍卫惶恐道:“公子,属下无能,未能拦住。”
裴容青瞥了眼硬闯进来的女子,摆摆手,让人退下。
陈静娴昂着头,神色高傲,又有几分不自在:“我有事找你。”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裴容青淡声道:“我?”
“对,就是你。”陈静娴收起往日刺猬般的锋芒,眸光里止不住的焦急,“事态紧急,我需要找沈怀珠。”
……
黑衣人轻笑,“死到临头,我是谁重要么。”
“当然重要。”沈怀珠如常平静,她缓缓站起身,和他对峙,“这决定了,你应该几更死。”
说着,不等对方反应过来,沈怀珠一把扬起手里的粉末!霎时拦住那人视线,趁着短暂地间隙,她当机立断踩着断裂的书架,爬窗翻出去。
然而对方的实力不俗,沈怀珠到底低估了。前脚才出去,后脚就被人拦下,一把掀翻在地。
那人轻笑:“想跑?”
院里的两人看到这番场景,便心觉不妙。奈何两人都不会打架,眼看沈怀珠就要被擒,乔参再顾不得什么体面,抄起长凳就往前冲!
结果还没走到跟前儿,就被院里散落的药材绊倒,“砰”的一声,摔了个大马趴。这一摔不要紧,随后赶来的春生来不及刹车,也跟着“哎哟”到底,二人摔作一团。
黑衣人嗤笑道,“沈怀珠,你当真是个扫把星。谁留在你身边,谁就会倒霉。太子如是,沈家如是,现在连这个小破医馆亦如是。”
“沈同均?” 沈怀珠心头一悚,先前萦绕的疑云随对方言语里的恨意拨开。
“好妹妹,你终于认出我来了。”
沈同均的脸暴露在月光下,有种不真实的梦境感。
这是一张称得上俊俏的面容,面如冠玉,五官精致,又恰到好处地舒展。红唇雪肤,乍一看像个艳丽的女子。然而只要靠近,就能感受到周身散发的阴冷气息,尤其一双眼眸,透不到底的深渊一般,写满危险。
他唇角弯着,绽出一个很好看的笑容。眼尾的疤痕却清楚地沾染着噬人心骨的阴冷,似一条捕猎的毒蛇,肆意吐着信子。
“你没死?”
沈怀珠双手撑地,慢慢往后退。
沈同均提剑拦住她的退路,声若鬼魅:“你还活着,我怎么能死呢?”
利刃架在脖颈上,沈怀珠感觉到丝丝火辣在皮肤上蔓延。
力气越发用劲,锋利的剑刃刺进肌肤更深。
沈怀珠闭了闭眼。
她所有的手段、心机都在一瞬间瓦解坍塌,对任何人她都能做到波澜不惊,冷静稳重,唯独在亲人面前,所有心绪无所遁形。
接二连三冲击太大,她尚未从盈掬的事醒过神来,转眼发现沈同均亦好好存活于世。一时间,委屈、惊讶、高兴、痛苦的情绪糅杂在一起,形成翻天覆地的巨浪,生生把她吞没。
那就这样吧。
失去反抗的力气,沈怀珠平静等待剑身穿透她的时刻来临。下一刻,金属碰撞的声音轰鸣,刺耳尖锐。
“放开她!”
少女清灵的声音怒气冲天,闪现挡在沈怀珠身前。她手里握着一截玄铁长鞭,另一头死死勾住想撤回的剑,绝不撒手。
陈静娴微微回头,低声问道:“他是谁?为何要杀你?需不需要我帮你杀了他?”
涣散的神思陡然回笼,沈怀珠愣了片刻,呆滞地望着身前的清瘦少女。桃红色的衣裳笼上一层淡淡月光,中和了过于热烈的粉嫩,添了几分清冷。
“陈姑娘,”沈怀珠挣扎起身,拉了拉少女的衣袖,“放了他吧。”
陈静娴不敢相信地回头,“他要杀你,你就这么放了他?”
“不放他又能如何?你若现在因为我的缘故杀他,来日徒惹官司。这是我和他之间的恩怨,不想牵累任何人。”沈怀珠冷声道,“还不快走?”
趁陈静娴收手之际,沈同均恨恨望了沈怀珠一眼,当即转身,仓皇逃离。
再回到屋子内,点亮烛火。眼前的景象毫不意外,满地都是打斗的痕迹,乱到无从下脚。沈怀珠有些不好意思,“要不我们到院子里坐一会?”
陈静娴因为刚才她的妇人之仁,心里正不痛快,索性也不理会她,转头就走,气鼓鼓地坐在院子里唯一还健在的长凳上,把头撇向另一边。
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一跳。
陈静娴尖叫:“啊!什么东西!”
沈怀珠闻声赶来,只见长凳下伸出一只手,犹如壁虎爬墙般,紧紧扣着地面。乔参艰难地爬出来,“是我……”
春生则扑倒在花盆后,半人高的花枝丛,幽幽探出个血痕遍布的脑袋,“还有我……”
一向刻板端庄的翩翩圣手,竟狼狈地趴在地上起不来,而机灵活泼的小二,更是在花丛里委屈落泪,这画面的冲击实在太强。静默一瞬,沈怀珠没忍住噗嗤笑了出来。
笑着笑着,眼泪不受控制,颗颗滚落。
……
“陆首辅吐血了?!”
听到陈静娴的来意,沈怀珠不由蹙眉。
“从宫里出来后就这样,眼下昏迷不醒,连郑如焕都束手无策。沈……姑娘,请你救救我爹爹,只要你肯答应,往后你要我上刀山下火海,我都愿意。”说到这里,陈静娴的眼圈发红,身上的骄纵气息褪去不少。
沈怀珠二话不说,拎起药箱就往外走。沈家的马车宽敞,两位瘦削的少女各坐一边,更显得空空荡荡。
“你怎知我在医馆?”
为打破尴尬,沈怀珠下意识地胡言乱语,说罢反应过来,直想咬舌自尽。没话可以不说。
陈静娴的担忧溢于言表,恹恹回答:“是表……裴少卿告诉我的。”
沈怀珠颔首,不再言语。
“沈姑娘,你似乎一点都不怕裴少卿?”倒是陈静娴突然开口。
“为什么要怕他?”
“六亲不认,心狠手辣。陆裴两家上下十八代,都没出过这么个狼心狗肺的人。一门心思地钻营,不惜向杀父仇人献殷勤,一首一首的青词递上去,谄媚至极。而对亲人……”
陈静娴讥讽地笑了笑,唇角尽是苦涩。爹爹出事,她第一个想到的不是别人,依旧是裴容青。火急火燎赶到大理寺,她这位表哥依然冷冷淡淡,事不关己。
刚才在大理寺,裴容青说的话犹言在耳。
裴容青的眸中闪过一丝讶异,快到来不及捕捉,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他冷淡道:“你找沈怀珠该去医馆,找我做什么?”
“发生何事了?”陆清执摇扇的手停下来,关切道。
“我知道,但我和她……没有交情。父亲身体不适,急需她到陆府一趟。”顾不得理会陆清执,陈静娴急的快要哭出来,说话时不由哽咽。
“你想让我同你一起去?”裴容青面色平静,“抱歉,我有公务在身。”
“扶影,送客。”
第三位男嘉宾上线——略有些疯批,但比小徐的存在感强很多。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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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侧金盏(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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