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不夸张地说,当肃澄的指尖离开乐桃的额头时,她立刻打了退堂鼓。
乐桃颓丧地按了按胸口的变身器,解除变身,靠在那个碎出一个洞的石壁上发呆。
一面鼓,一只木头锁,还有一株小草......
如果忽略它们周围的炮台、沸腾河,以及毒瘴的话,这三样物件都显得平凡而质朴,但乐桃根本无法忽略那样的“周围”。
肃澄抱着双臂,守在一边等她给出答复。等到不耐烦了,他便咳嗽一声,再用眼刀向乐桃扫去。
乐桃听见他咳嗽,赶忙坐直了身子,尝试在心底恭敬地问他:“魔尊先生,你为何不自己去?”
既然他这么厉害......自己去找不就好了?
“我又不急,”肃澄淡漠地回她,“练功五百年也不过弹指一挥间。”
乐桃撇着嘴想,对他来说,拿到那三件东西不也是弹指一挥间的事吗?
肃澄竟然驳斥道:“我身子虚弱,不宜远行,方才你也看到了。”
乐桃瞪大了眼睛,直勾勾地凝望着肃澄,肃澄被她这疑惑的眼神一盯,浑身不自在,只好微微侧过身去,深吸一口气,随后猛烈地咳嗽起来。
他咳得满脸绯红,捂住胸口,眉头紧锁,就好像真的是个病美人。
乐桃凑近小台,偷偷问他:“魔尊先生......他......”
小台晃晃抽屉,安慰她:“他就是如此不要脸,你习惯就好。”
被骂不要脸的那个人则是缓缓靠着洞壁坐了下来,装模作样地哑着嗓子吩咐小台:“小台,帮我取些水来。”
随即,他转过身去摸了摸乐桃钻过的那条通道,“啧”了一声,道:“这儿怎么破了如此大的洞?凉风这般吹过,我大概是患了风寒。”
见他这般做作,乐桃脑中不自觉地浮现出他方才被火焚遍全身失去意识的场景,彼时的烟熏火燎之气尚能如幽灵一般钻入她的鼻腔,着实可怖。风寒什么的,相比于吐血火焚,简直不配被提及。
但她莫名有种直觉,这个人根本不可能用他真正的痛处向她卖惨。
小台则乐得在原地滚了一圈,翻着桌腿“哈哈”笑着跑走了,留下乐桃在原地不知要如何应对,她蹑手蹑脚往外挪了两步,想和小台一起去取水,肃澄却不让她走,侧过头叫住她,问:“你叫什么名字?”
乐桃在心里答道:“乐桃,‘音乐’的‘乐’,或者‘快乐’的‘乐’,虽然理论上应该是‘音乐’的‘乐’,但我更喜欢把第一个字念成‘快乐’的‘乐’。”
“第二个字?”肃澄又问。
“‘桃花’的‘桃’。”
肃澄眼里倏然闪过一道柔和的光,眉头舒展,眼角带了些笑意,也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
或是想起了什么人。
乐桃的眼睛不自觉向山洞更深处瞄去,控制不住地想,会和那个什么“乾州苏氏”有关吗?
肃澄敏锐地捕捉到她的念头,脸上笑意瞬间消失,眼神也冷了下来。
“你见到了?”
乐桃知道面对能读心的人,掩盖事实只会让对方讨厌自己,而他要是讨厌她说不定真的会杀了她,于是老老实实又哆哆嗦嗦地点了点头。
谁料这个疑似有着精神分裂的魔尊竟然又恢复了柔和的表情管理,对她挥了挥手,道了声“罢了,见到就见到吧”,随后背过身去开始捣鼓起岩壁上那个破了的洞。
乐桃太想吐槽了,但她要是在心里默默吐槽,一定能被肃澄抓到。她猛然念起对方听不见,于是干脆大声吼出来:“你这个人,到底怎么回事呀!太奇怪了吧!”
她从来没有在如此紧张的环境、面对如此彪悍之人的时候这般勇敢地表达过自己的真实感受。吼完以后,乐桃爽飞了,浑身筋骨舒畅,仿若天灵盖都因此打开,整个人恨不得能跳起来冲出洞顶。
小台正端着水过来,听到乐桃的大吼和大笑,吓得把水洒了一地。
乐桃发泄完,见到小台狼狈的模样,动身去帮它把打翻的水壶放好。小台见她靠近,赶紧往后退了两步,乐桃便问:“小台,你为什么躲呀?”
她忽地意识到这话好像不久前某人刚问过她,便回过头来,却见到被骂的肃澄毫无反应,依旧在破洞前捡拾着石块,再把石块垒砌在一起,她脑中又涌起一阵负罪感,心像是被人捏了一把,酸胀了一两秒。
乐桃毕竟是个魔法少女,时刻谨记着自己要保护弱者,而不是欺负弱者,于是她犹豫了片刻,还是走到了肃澄身后,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肃澄面无表情地回过头,问她:“你怎么还在这?”
他就装吧,明明一直都知道她在这里.....
乐桃没有回应这句话,而是向他鞠了一躬,真诚地在心里说:“对不起,我刚刚骂你了。”
“无所谓,”肃澄又开始扒拉小石块,“全天下都在骂我。”
“但这是不对的,”乐桃想,“不能因为他们都骂你,我就骂你。”
小台见她鞠躬,倒也没那么害怕了,又“吧哒吧哒”撒开腿跑过来蹭她。
“我是不是离开这里比较好?”乐桃问。
“嗯。你不是要去找东西吗?”肃澄漫不经心地回答,“急着回家,就早些出发。”
乐桃点点头,却杵在原地不,用灼灼目光盯着他的后背。肃澄被盯得有些发怵,索性扔开手里的石头,站起身拍拍手上的灰,问:“你还有什么事?”
“那个......三个物件分别在哪里?”
“人界,鬼界,魔界。”
天老爷的,人界坐飞机环游一圈都要好几天,那么大的陆地她要去哪里找?更何况鬼界和魔界都在哪啊?
她一个人类,去了鬼界还能活着回来吗?
肃澄不耐烦地答道:“人界南盛皇宫,你先去找晨昏鼓。”
说罢他用右手食指勾了勾小台的抽屉,隔空抽出个白符来,又随手一指,命令乐桃:“接住。敲晨昏鼓前烧了这符,我便会出现。”
乐桃轻轻抓住那白符,搓了搓,那白符薄如蝉翼,任她怎么搓揉都变不出第二张来。
她把白符放进口袋,嘟着嘴在内心问:“请问,只有这一张吗?”
问完,她又觉得肃澄只给她一张也有道理,毕竟她要是有了许多张,那不论是谁只要抢了她的符便能找到肃澄,那未免也太危险了。
肃澄点点头,难得称赞起她来:“明白就好,倒也不是愚钝至极。”
乐桃叹了口气,默默念了几遍“南盛皇宫”和“晨昏鼓”,总算把这两个名字记了下来。她边记边往洞口的方向走,却被肃澄再次叫住。
“等日出后再走。”他用吩咐的口吻挽留她。
乐桃不计较他的态度,很开心地转过身来,对他舒展笑颜,在心底对他道了声谢。肃澄见了她的笑,偏过脸去,走到小台身边,拉开它的抽屉,从里面翻出张褥子和被子来,随意把二者捆了个结,甩给乐桃。
乐桃接过,便走到水池边,找了块平坦又干燥的地把褥子和被子铺在地上。小台见了,急忙走过来,推着她的胳膊便要带她去屋里。
乐桃望了一眼肃澄,见他并没有看向自己,而是在垫子上闭目养神,遂还是拒绝了小台。
她可不想再因为乱闯而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了。
离天亮也就只有两个时辰,挨一会儿就能走。况且......如果那个谁又像之前那样浑身着火,她也能有个照应。
小台见她怎么都劝不动,也不再劝,直挺挺在她身边翻倒,发出“砰”的一声。乐桃刚打算躺下,以为它出了什么问题,结果它很快打起了鼾。
这一晚过去,或许是地上太硬太凉,乐桃睡得浑身骨头疼。她迷糊着翻了个身,却猛地被手边金属冰凉的触感惊醒,睁眼一看,那金属物件竟然是她早已碎成渣的麦克风。
乐桃握住那麦克风,麦克风便有所感应,发出金粉色柔和的光来。乐桃拍拍麦克风,见它居然能工作,惊奇到眼睛瞪得浑圆。
她念了句“灿星麦克风,收”,那麦克风就化成一道光,窜向她手腕上的变身器,被其吸纳。
原本睡在她身边的小台不见了,乐桃以为它又被抓,喊了它一声,结果这桌子精正在自己房里读话本读到不亦乐乎,只是匆匆回了句“干嘛”。
“没事!只是看看你在不在。”乐桃回完它,赶忙爬起来,步履轻快地跑向肃澄。到了肃澄的垫子处,他人不在那里,身后被他震碎的洞却被堵上,完好无缺又光滑得仿佛从来没有碎过。
似是感应到乐桃的动作,肃澄从山洞深处缓缓走了出来,哦不,是飘了出来。
他又换上了一袭白衣,白发松散束在脑后,见到乐桃,对她微微颔首,道:“日上三竿,你可以走了。”
乐桃“嗯”了一声,然后激动地在心里对他说:“你是不是修好了我的麦克风!太强了!谢谢你!”
她不开口,面部表情却眉飞色舞,爪子乱晃,肃澄见了,从袖子里伸出手来,散出两股灰白的气捆住她躁动的胳膊。
乐桃感受到熟悉的凉意钻进她的毛孔,很快双手便再也不能动弹。
“稳重些,”他叮嘱道,“和你那里不同,在这个世上,过于醒目是会没命的。”
乐桃呆住了。此刻的肃澄是个鬼,而由他说这话,明显比任何一个活人都更有说服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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