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平浪静只是表面,每一处地方都有暗藏的巨浪。
“禀楼主,前楼主残留势力已清扫干净,一穿黑衣男子单膝跪在地上禀报,仔细看他脸上残留的血痕还在往外冒血。”
长榻上,一白衣男子单手垫于脑后,慵懒的侧躺着,他的面容周正清俊,只是脸颊上那条狰狞的疤,破坏了这份清俊,使他看起来颇为凶狠。
听了黑衣男子的话,榻上的白月朗睁开双眼,起身坐正:“起来吧,我们的人伤势如何?”
白远撩着黑袍起身:“回楼主,伤亡甚少,多数是轻伤,伤重的也已在医冶。”
“一定要好好安葬死去的弟兄,查查他们的来历,查得到的,就为他们立个碑,白月朗说着顿了下,轻轻地叹了口气,查不到的就照楼内序号安以白姓吧!”
“是,楼主,我这就吩咐下去。”
白远手臂上的伤还在往外冒血,白月朗收回视线道:“这事不急,你先下去处理伤口,从今日起我们楼内都姓白了。”
“是,白远听令。”
说罢白远转身,步伐之上他的眼眶微红,这白姓之下,不知挥洒了多少新鲜血,不知掩埋了多少刀下亡魂。
无名楼,乾盛朝第一暗杀组织,据说每个地方都有它的据点。
江湖传言,无名楼的人,没有姓名,只有代号,他们没有自己的思想,只有被灌输的杀人指令,是当之无愧的冷血工具,除死外,任何人都不得叛离组织,否则处以极刑。
如今,无名楼已翻篇成为过去,取而代之的是明月楼。
新任楼主下了三条必遵令,一,只杀穷凶极恶,恶贯满盈的坏人;二,接单全凭杀手个人意愿,厌倦杀手生涯的,可隐退娶妻生子;三,除自愿入楼外,不得强迫孤儿,乞丐,贩买儿童成为杀手。
冷血无情的工具原来不是真的死物,血也并非一开始就是冷的,他们身体流的始终是人的七情六欲。
“啪嗒啪嗒,吧嗒吧嗒”,沈流苏的手快出残影,算盘摩擦得快冒起火星子。”
沈流苏难掩心中的喜悦,浅浅一笑道:“小馨,多亏了你的主意,生意抢回来不说,还赚了不少。”
田素馨扫了眼账本,暗道:“还算可观。”
“流苏,记得给绣娘们加月钱。”“你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日落西山,正值傍晚时分,热气渐散,凉风一丝一丝地涌进敞开的大门。
早早用过晚膳的云舟樾躺在花园的摇椅上消食,残晖透过轻薄的云层,洒在他的脸庞,田素馨进来时看见的就是这幅场景。
他散漫的发丝带着金光,不似凡人,金光明亮,眼前的云舟樾似云中月,田素馨看得痴了,竟踌躇着不敢向前。
察觉身前有人,云舟樾睁开眼起身,见田素馨愣在那一动不动,云舟樾上前道:“田素馨,你发什么呆?”
云舟樾的声音惊醒田素馨,她微抖了下身体,磕巴道:“没,没什么。”
“云舟樾,这是我家做的荷花绿豆莲子羹,送给你们尝尝,田素馨说着将竹篮放在石桌上,取出甜品盅。”
“莲子羹么。”云舟樾想着打开盅看了一眼,随即坐下道:“田素馨你吃了没,要不坐下一起吃。”
云舟樾笑得有些蛊人,田素馨顿时心跳如鼓,脸颊也忽而发起烫来。
田素馨摆了摆手:“不用了,我回家吃!我还有事,先走了。”田素馨把话一扔,提起裙摆就跑,有点落荒而逃的意味。
望着田素馨慌忙离去的背影,云舟樾嘴角一勾,不知道为什么,见到田素馨时他总是想笑,心头那股不可言说的兴奋,就像种子在破土里发了芽。
林武洗完碗筷出来,见云舟樾在那傻笑,好奇道: “少爷,你在笑什么?”
云舟樾立马敛起笑容:“没什么,林武,去拿两个碗勺来,吃莲子羹。”
“少爷,哪里来的莲子羹?”
“你管那么多,有得吃还拖拖拉拉的。”
林武噗嗤一声笑了:“少爷,你不说我也知道,就你这性子,除了田小姐,还有谁愿意搭理你。”
云舟樾刮了林武一眼:“少废话,快去拿。”
林武皱着脸叹气:“少爷,我才刚洗完碗筷。”
“那你吃不吃,不吃正好,我一个人吃。”
有便宜不占是笨蛋,林武不再废话:“少爷别呀,不吃白不吃,我现在就去拿。”
云舟樾没眼看林武屁颠屁颠的傻样,方才的话可不是说假的,云舟樾是真的不想让他吃。
“祖母,我回来了。”
贺氏见田素馨两手空空的回来,问道:“小馨,你是不是忘了把竹篮带回来。”
贺氏不提还好,这一提,田素馨才想起这事。
她懊恼的轻拍脑门:“祖母,我忘了,我明日再去带回来。”
“好,下回可不能再这样马虎。”
贺氏继续倒黄豆入盆,田素馨见状连忙挽起衣袖:“祖母,我来帮你,话落,田素馨提过水桶将水倒入放黄豆的盆里。”
贺氏拿过盖子快速盖上:“好了,快去冼漱,不然水就要凉了,等明早,祖母给你做新鲜的豆花吃。”
田素馨上前替她捏了捏肩:“好,谢谢贺大师父。”
贺氏摇头轻笑:“你这孩子。”“走,洗漱去啰。”
繁星乱点,明月动人,田素馨的头发还未完全干透,她坐在书桌前画稿打发时间,蜡烛一点一点燃尽,田素馨也有了困倦感,她放下笔拿起发丝揉捏了下,这才安心走向床铺。
明月楼外的明月渐散,白月朗拿起大碗喂养白鸽。
“白英,楼内已步入正轨,接下来这段时间,我要去个地方,楼内便由你替我管理。”
“楼主,你要去哪里?”
白月朗放下碗,伸手轻抚白鸽的翅膀:“去坤乐县见一个人。”
“是什么人?值得楼主亲自去见,白英不解道。”
白月朗难得露出笑容,回道:“见我的女儿。”
白月朗在笑,白英却瞥见他眼里的泪光,他的眼神似思念,又似喜极而泣。
白英很是疑惑:“女儿?楼里不许娶亲,楼主失踪那三年多,难道是偷着娶妻生子去了。”
白英这么想着,心直口快道:“楼主,你竟然偷偷的娶妻生子?那你这些年抛妻弃子,人还会认你吗?”
白月朗迎上白英怀疑的目光:“白英啊,白英啊,你这脑子到底在想些什么?”
“楼主,可不是我想差了,你这话里话外的很难让人不多想,白英无辜道。”
白月朗满脸无奈:“白英什么都好,就是这性子直接,想什么就说什么,表露情绪可是杀手的大忌,幸好,现在的明月楼养得起一个,甚至千个白英。”
一旁的白远出言打断白英:“白英,收起你那些稀奇古怪的想法。”
白月朗笑了笑,递给白远一个眼神,让他静下来:“她不是我的亲女儿,但我们之间不是那区区两字血缘可替代的,可以说,没有她,就没有今日的白月朗。”
白月朗的神情凝重,白英立刻明白了这个人对他的重要性:“楼主,你放心去吧,我会好好管理明月楼的。”
“天亮了,回去训练吧。”“是,楼主,属下告退。”
白月朗收回看白鸽的视线,看向白远:“白远,下去准备吧。”“是。”
几十里的距离,同一个太阳照在不同的窗框上,并一同留下黑影,白月朗抬头看向外面的太阳,那日的太阳和今日一样猛烈。
崎岖不平的山,一六岁左右的女童背着一小竹筐草药,正准备回家时,一只带血的白鸽飞到她面前,嘴里还不停地发出咕咕的叫声。
女童也不害怕,朝着白鸽伸出小手,白鸽停在她手臂上,扑哧扑哧地挥舞翅膀,且轻轻地啄了她一口,接着飞起来朝着一个方向叫。
“白鸽,好像在叫我过去,女童看着那个方向陷入迟疑,祖母叮嘱过不让她进深山。”
见她不动,鸽子叫得越发凄厉,它叫得实在可怜,女童于心不忍,重重吸了口气,斗起胆子,小心翼翼地跟了过去。
草丛响动,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她跟着小白鸽扒开草丛,看见地上躺着一个血人,她吓坏了就想跑回去叫人,可小鸽子又朝她飞过来,似乎不想让她走。
她一步一步的挪,畏畏缩缩的靠近那人,她不敢睁眼,颤着小手摸了摸他的脖子。
“热热的,女童放心地睁开眼,又怕刚刚的余温是错觉,她趴到他胸口上,直到耳边传来一点点心脏跳动的声音。”
“是活的,女童松了口气,眉头舒展开来,不再像刚才那么害怕。”
暗一伤重,本来想这样安静的等死,行尸走肉般杀人,又杀人的生活他早已厌倦,只有死他才能真正的解脱,才能真正的做一个有血有肉的人。
明明已经躺了好久,可他还尚有知觉,这只小手在他身上摸来摸去,把他活生生扰醒。
习武之人,耳朵敏锐,嘟嘟囔囔的声音传进他耳朵,听着还是个小姑娘,暗一怕她回去叫人,睁开紧闭的双眼,小声道:“小丫头。”
他突然睁眼说话,吓坏了本来就害怕的女童,她直接跌坐在地上,呆呆的不知作何反应。
等她回过神来,瞪着圆碌碌的大眼晴:“大哥哥,你醒了,你是不是很疼,我这就回去叫人。”
暗一不说话,猛地坐起身来,抓住要跑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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