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一放开女童的手:“小丫头，我不用你救，你走后，别跟任何人说见过我，知道吗？”
“为什么？大哥哥你看起来好像要死了，我不想让你死。”
暗一听了女童带着哭腔的话，有些想笑，可他笑不出来，又有些想哭，可哭也哭不出来。
“小丫头，我们只是见过一面的陌生人而已，你为什么不想让我死？”
“不想就是不想呀！难道大哥哥你不想活吗？”
暗一暗笑:“果然是小孩子，喜怒哀乐什么的都那么直接。”
“对，我不想活，就想死，你快走，不然我就掐死你，暗一故作凶狠，试图吓跑这位小姑娘。”
谁知道她不怕，或许她看出了暗一是只披狼皮的羊，她睁着湿漉漉的大眼晴看着暗一:“大哥哥你还那么小，为什么就想死啊？我们这的老里正都很老很老了，都不想死，还花很多很多的钱去治病。”
暗一突然陷入瞬间的错愕:“如果开心幸福的话，有谁是想死的呢？不过他不会和一个小姑娘说些什么，因为这不重要。”
“快走，不然我真的掐死你。”
女童还没开口，角落里传来了一阵哼唧唧的声音，血腥味最容易引来凶兽，她吓得直掉泪，因为这是野猪的叫声，她不该不听祖母的话，走进深山。
女童瘫坐在地上:“大哥哥，不用你掐死我了，我留在这里陪你一起死吧。”
话音刚落，长着一双尖獠牙的大野猪朝她冲过来，她闭上眼睛，颤抖的等待死亡，可等了许久，身上也没有传来疼痛。
她悄悄挪开手指，看到一把长剑贯穿了野猪的身体，野猪轰然倒地，倒腾了一会就不动了，剑砸落在地，暗一也因脱力倒下。
女童爬起来跑过去，暗一身上还未干涸的血又重新有了温度，女童用手按住暗一的伤口:“大哥哥，你不要死。”
暗一睁着那双冰冷带血的眼睛，虚弱道:“走吧，小丫头。”
这次小姑娘听他的话走了，看见小姑娘消失在眼前，暗一安心地闭上了眼睛。
“走了好，单纯美好的孩子，不应该沾上血污，这冰冷的黄泉路，就由我这个满手血腥，冷血无情的杀手独自走。”
没想到，杀人无数的暗一，临死前倒救了一回人，做了件好事，也算今生无憾。
暗一又一次安静的等死，这一瞬间风声，鸟声，各种窸窸窣窣的声音清楚地传进他耳中，失去意识的那一刻，他没恐慌，有的只是庆幸。
女童拼命的往回跑，小脸上的汗珠子不停的往下滴，她也不在意。
暗一再次睁开眼时，看到还是那个小姑娘，他想:“难道小姑娘走后，还是没有逃脱死亡的命运吗？早知这样，就该留着最后一丝力气送她下山，也不至于让她幼年早逝。”
“大哥哥，你终于醒了，大夫用草药止住了血，你还痛不痛。”
暗一这才发觉自己躺在暖和的床铺上，身上的刺痛使他清醒:“原来这不是地狱啊！明明杀人那么容易，为什么死却那么的难。”
“大哥哥，你怎么不说话。”
暗一艰难下地，居高临下地盯着女童:“小姑娘，我是不是说过，如果你救我的话，我就会杀死你。”
小姑娘没有害怕，很平静的说了句:“大哥哥，你开心吗？如果杀了我，你会感到开心的话，那你就杀了我吧，反正没有你，我现在也已经死了。”
“不过我有一个小小的请求，我怕疼，你能不能轻点杀。”
女童说完闭上眼睛，从容赴死，可不停颤抖的眼皮，告诉暗一她远没有她所说的那般从容。
她的童言童语听得暗一卸了气，他的凶狠似乎也没了出处。
女童没感到疼，好奇地睁开眼，一张放大的脸映入她的眼帘，暗一伸出双手揉捏她的脸蛋，笑道:“小丫头，难道你真的不怕死吗？”
女童不明白他为什么搓自己的脸，可是他在笑，笑得好温柔。
“大哥哥，没有人不怕死，我也很怕，很怕死，可是没有你的话，我就被野猪撞死了，我的命是你救的，你只不过是想收回去而已，这样想着我就不怕了！你杀吧，我不会变成鬼吓你的。”
小孩子，果真是世界上最单纯的存在，它们美好不知世故，也不世故，表达的感情往往真挚诚心。
世间原来还有美好的存在，暗一突然就不想死了，暗月楼里的暗一已经死在了无休止的暗杀中，现在的他只想做个正常人。
“小丫头，我不杀你了，你有没有最想要的东西，我送给你。”
女童转了转眼珠子:“最想要的东西？”
“大哥哥，我想学厉害的功夫，那种可以打很多很多猎物的功夫。”
暗一又笑了:“小丫头，你知不知道，学功夫是很累的，还会受伤，你不是怕疼吗？还敢不敢学？”
“大哥哥，我敢，“纵有疾风起，人生不言弃”，我还没开始学呢？怎么可以因为害怕就放弃呢？”
暗一被她的话惊住，很难相信，这番大道理竟是从一个孩童的嘴里说出来的。
“好，我教你天底下最厉害的功夫。”
小姑娘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暗一猝不及防的受了她一拜，扶起她道:“丫头，不要叫我师父。”
在楼内他有很多的徒弟，他不想再多一个徒弟。
“不叫师父，那是要叫爹爹吗？这样想着女童脆生生地喊道:“干爹爹。”
暗一被这声干爹爹砸得站不住脚。
“丫头，你为什么要叫我干爹爹 。”
“因为我祖母说，父母之责任，在于生而养之；养而教之；教而善之，你要教我东西，教我生活的本领，又不让我叫你师父，那就只能是爹爹了！我还有一个干爹爹呢，因为他教我读书之道，为人之道。”
暗一愣了会:“算了爹爹就爹爹吧！刚好，他还不知道有孩子是怎样的呢？”
暗一摸着女童的头: “好，丫头，我就做你的爹爹。”
“爹爹，你叫什么名字。”“暗一。”
“爹爹，你这是什么名字，真奇怪，那我叫你一爹爹好不好。”
“好，随你。”一阵咕咕的声音从暗一的肚子传出，暗一难为情地红了脸。
女童捂嘴偷笑:“一爹爹，你是不是饿了，你等我一下。”
小姑娘跑到竹筐那拿出祖母给她当零嘴的肉包子和水:“一爹爹，给你。”
暗一没有接:“丫头，你把吃的给我，你怎么办。”
“一爹爹，我不饿，我真饿的话，可以回家吃，你快吃吧！”
肚饿难忍，暗一也不客气了，拿起包子啃了一大囗，这包子早已冰凉，可吃进肚子里是热的。
“一爹爹，你有地方住吗？我到时候去哪里找你。”
暗一吞下最后一囗包子:“丫头，放心，到时我找里正办个户籍，落户到你们这。”
“一爹爹，你有钱吗？没有的话，我还有一点压岁钱，我回去拿给你。”
暗一被她逗笑:“丫头，你的压岁钱还是留着买糖吃吧，我有钱，你不用担心我。”
女童娘突然跳起来:“惨了，都这么晚了，祖母定会着急的，一爹爹，我要回家去了，你要是需要帮忙，记得来找我，庄内最大的榕树旁就是我的家，说完话，女童背起竹筐就跑。”
“欸，丫头，我还没问你叫什么名字呢？”
“一爹爹，我叫田素馨，她背着竹筐，转身朝暗一灿烂地笑道。”
“小馨，你这丫头跑哪里去了，你要急死祖母，贺氏揪着田素馨紧张的左右查看。”
“祖母，是我的错，让你担心。”“算了，没事就好，赶紧回家吧，饭菜都凉了。”
大手牵着小手，祖孙俩一同踏上回家的路。
田素馨走后，暗一把身上的佩剑当掉换了银两。
几天后的夜晚，一个小身影偷偷的溜出小门，而门外站着一个高大的身影，他正在等她。
为了给小丫头买生辰礼物，暗一易容后，在白日来了一趟坤乐县，就是这一趟，他被暗月楼的人认了出来。
发现有人跟着自己的时候，暗一将礼物悄悄放在小巷里的杂物堆里。
“暗一，你果然没有死。”“暗二，我失去消息那么久了，倒难为你还认得出我。”
暗一没有否认自己的身份，他知道装傻是逃脱不过去的，他不能让任何人发现他的栖身之地，发现她的存在。
“暗一，你是我们楼内的第一高手，怎会轻易死去，楼主下了令，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我这趟总算没白费。”
好一句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只要进了暗月楼便生是它的人，死也只能做它的鬼，这三年多快乐时光，这三年多正常人的喜怒哀乐，终于到了头。
“暗一，你既活着，为何不与楼内联系，是不是生了反心。”
面对他的质疑，暗一面不改色道:“暗二，你哪里的话，当初的暗杀着实棘手，我受伤严重，失了记忆，也是近日才想起来，我现在就跟你回去复命。”
“不是最好，暗一你知道的，入了我们这一行，是没有退路的，看在你救过我的份上，我给你一句忠告。”
“暗二，你说笑了，我身为第一杀手，岂能不知道规矩，走吧。”
无人说话，礼物孤零零的立在杂物堆里，此后的每一个夜晚，田素馨再也没能等到那个身影。
“纵使疾风起，人生不言弃”，出自法国诗人瓦雷里《海滨墓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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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生死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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