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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 6 章

寅时的梆子声穿透盛府高墙的寂静,带着一种金铁般的冷硬。我早已起身,雨过天青的杭绸褙子妥帖地穿在身上,发髻梳得一丝不乱,只簪一支素银嵌珍珠的簪子。镜中的少女眉眼沉静,昨夜种种暗流激荡,此刻都压在了这副合乎规矩的躯壳之下。

推开房门,廊下微凉的晨风扑面而来。却见娘亲林噙霜已立在院中。熹微的晨光勾勒出她的侧影,我心中蓦地一震。

她竟未穿平日那些娇艳的桃红柳绿,也未戴那些晃眼的赤金点翠。一身天水碧素面杭绸褙子,配着月白色八幅湘裙,发髻挽得端庄简洁,只斜簪一支通体温润的白玉梅花簪,耳垂上缀着小小的米珠耳珰。通身上下,再无半点往日的媚态风流,只有一种被岁月沉淀过的、近乎清冷的端庄。她脊背挺得笔直,晨光落在她白皙的脖颈上,显出一种久违的、属于中等门户书香女儿的端方气度。

“墨儿,”她见我出来,声音也褪去了往日的甜腻,带着一种沉静的温和,“时辰快到了,去看看你三哥哥可准备好了。”

我压下心头的惊异,随她走向东厢。长枫已穿戴整齐,那身簇新的松花绿直裰衬得他身量颀长,只是脸色有些发白,眼神里透着宿夜未眠的疲惫和强压的紧张。娘亲走上前,并未像往常那样急切地唠叨,只是伸出手,指尖轻柔地替他理了理本已平整的衣领,动作舒缓而专注。

“枫儿,”她的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带着一种能抚平躁动的力量,“莫慌。十年寒窗,该读的书,该下的功夫,你心里都有数。进了那贡院的门,便只当是换了个地方默书。心静了,笔下自然就通了。”她拿起考篮,将昨夜反复清点的物件——那对灰鼠皮护膝、吸汗的棉帕、提神的参片、上好的笔墨纸砚——一一放进去,动作有条不紊,指尖稳定得没有一丝颤抖。最后,她将那枚玉清观求来的平安符,仔细地系在考篮内侧一个不起眼的搭扣上。

“娘……”长枫看着娘亲沉静的侧脸和那行云流水的动作,喉头滚动了一下,眼中强装的镇定下,那份依赖与寻求安抚的脆弱清晰可见。

娘亲抬头,对他露出一个极淡却无比坚定的笑容,抬手轻轻拂过他额角一缕不听话的发丝:“去吧。爹和大娘子都在前头等着了。娘就在府里,等你回来。” 那眼神里没有焦灼的热望,只有一片沉甸甸的、属于母亲的信任与托付。这一刻的林噙霜,洗尽了所有刻意的媚色与算计,显露出她骨子里那份被良好教养浸润过的、真正为子女计深远的底色。原来,她并非天生只会依附媚上,那份在盛府后宅中磨砺出的风情与手段,不过是她为自己和儿女在这荆棘丛中争一条生路的武器罢了。

盛府大门洞开,两辆青帷马车候在阶前。天边刚泛起蟹壳青,空气里还带着露水的清寒。

长柏已立在车前。他穿着半旧的靛蓝细布直裰,身姿挺拔如院中那株经年的青松。考篮拎在手中,简朴得甚至有些寒酸,但那份沉稳的气度,却让那身旧衣也显出了几分磊落的光华。他目光平静地扫过众人,只在看到父亲盛紘时,微微颔首致意,并无多言。那份成竹在胸的笃定,仿佛今日不过是去赴一场寻常的讲学。

盛紘看着嫡长子,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欣慰与期许,他上前一步,用力拍了拍长柏的肩膀:“柏儿,沉住气!爹等你捷报!” 声音洪亮,底气十足。

王若弗站在盛紘身侧,穿着比昨日祈福时略简的绛紫缠枝牡丹褙子,脸上带着矜持而得体的笑容,目光扫过长柏时,那份骄傲几乎要溢出来。只是在看向随后走来的长枫和我们时,那笑容便淡了些许,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长枫跟在长柏身后,努力挺直腰背,学着兄长的沉稳,但那微微发颤的指尖和略显飘忽的眼神,还是泄露了内心的不安。娘亲林噙霜落后半步,安静地侍立在一旁,天水碧的衣衫在晨风中微微拂动,低眉顺目,姿态无可挑剔,那份刻意收敛的存在感,反而显出她此刻谨守本分的清醒。

如兰打着哈欠,由金珠扶着,显然是被硬拉起来的。明兰则依旧穿着素雅的浅碧色,安静地站在王若弗身后,垂着眼帘,如同一个精致的影子。

“都上车吧,莫误了时辰。”盛紘一声令下。

长柏率先登车,动作利落。长枫深吸一口气,也踏上脚凳。就在他转身欲进车厢的瞬间,目光下意识地扫过阶下。娘亲林噙霜正抬眸望着他,四目相对的刹那,娘亲并未说话,只是极轻微地、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那眼神里没有焦虑,没有催促,只有一片沉静的、大海般的包容与信任。仿佛在说:无论结果如何,娘都在这里。

长枫紧绷的肩背,在那无声的注视下,竟奇迹般地松弛了一丝。他收回目光,低头钻进了车厢。

车轮滚动,碾过寂静的街道,向着那决定无数人命运的贡院驶去。我坐在娘亲身边,感受着她身上散发出的、不同于往日的沉静气息。这份沉静,是送考路上最无声也最有力的支撑。

贡院门前,已是人山人海。青砖铺就的广场上,挤满了前来送考的亲友仆从,人头攒动,喧声鼎沸。空气中弥漫着紧张、期盼、焦虑混杂的气息。穿着各色儒衫的考生们提着考篮,在衙役的呼喝声中排成长队,等待唱名验身入场。那两扇沉重的、象征着无数学子毕生追求的朱漆大门,此刻正缓缓开启,透出里面深不可测的森严。

盛家的马车在稍远处停下。盛紘带着长柏、长枫下车,汇入人流。王若弗也由刘妈妈扶着下了车,她看着那巍峨的贡院门楼和如潮的人流,脸上也不由得带上了几分肃穆。林噙霜则留在车旁,隔着几步距离,目光紧紧追随着长枫的身影。她站得笔直,双手交叠放在身前,天水碧的衣衫在众多华服中显得格外素净清雅,那份端庄的姿态,竟引来旁边几位官眷夫人侧目,低声议论着这是谁家的女眷,气度不俗。

长柏在人群中显得格外沉稳。他排着队,目光平视前方,对周遭的喧嚣充耳不闻,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与他无关,只专注于即将开始的试炼。轮到唱名时,他声音清朗,应答从容,验身时动作利落,很快便提着那简朴的考篮,踏着沉稳的步伐,消失在那深不可测的门洞之中。

轮到长枫时,他的紧张再次显露。唱名时声音有些发紧,验身时动作也略显僵硬。他下意识地回头,目光穿过攒动的人头,急切地寻找着。当视线终于捕捉到远处车旁那个天水碧的沉静身影时,娘亲林噙霜正定定地望着他,脸上没有任何催促或焦虑的表情,依旧是那副沉静如水的模样,只是在他看过来时,极其轻微地再次点了一下头。那无声的肯定像一道微光,瞬间注入长枫惶乱的心。他深吸一口气,挺直了背脊,转过头,也随着人流走进了贡院大门。

直到两个儿子的身影都消失在门内,盛紘才长长吁了口气,转身回来。王若弗立刻迎上去,低声询问着什么。林噙霜依旧站在原地,目光却久久地停留在那两扇已然紧闭的朱漆大门上,晨风吹动她鬓角的碎发,侧脸在微光中显得平静而遥远。只有我知道,她交叠在身前的手,指尖早已掐得泛白。

“好了,回府吧。”盛紘发话,语气带着一丝疲惫,也带着尘埃落定后的松弛。

回府的马车上,气氛比来时轻松不少。王若弗脸上带着送走心头大石后的轻松,甚至有了闲情与刘妈妈低语起府中庶务。如兰靠着车壁打盹。明兰依旧安静。

回到盛府,刚在正厅落座,热茶还未奉上,盛紘便清了清嗓子,目光扫过厅内众人,最后落在王若弗身上,语气沉稳地开了口:

“夫人,如今柏哥儿和枫哥儿都已入场,府中诸事也该理个章程了。”他顿了顿,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前日母亲所言,确有道理。林姨娘管家,终究名不正言不顺,传扬出去,于盛家清誉有碍。之前夫人管家时偶有疏失,然时过境迁,也当引以为戒。”

他目光转向王若弗,带着一种托付的意味:“夫人是盛家明媒正娶的正室嫡妻,中馈之权,本该由你执掌。之前种种,是为夫思虑不周。如今,这管家对牌钥匙,是该物归原主了。” 说罢,他看向侍立一旁的管事:“去,将账册、对牌、各处库房的钥匙,都取来,交给大娘子。”

盛紘这番话,说得冠冕堂皇,既全了老太太“正家风”的理由,又点出了王若弗的正室身份是收回权力的法理基础,更用“引以为戒”四字,含蓄地敲打了王若弗过去放印子钱的错处,让她明白这是将功补过的机会。滴水不漏,尽显官场老手的圆融。

王若弗眼中瞬间迸发出巨大的惊喜与得色,但面上却竭力维持着沉稳。她立刻起身,对着盛紘深深福了下去,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激动与感激:“老爷明鉴!妾身定当尽心竭力,重整家规,绝不负老爷重托!”

管事很快捧着一个紫檀托盘进来,上面整齐码放着厚厚的账册、沉甸甸的黄铜钥匙,以及象征管家权力的对牌。王若弗在盛紘的示意下,郑重地接过了托盘。她的指尖拂过冰冷的对牌,那份失而复得的权力感让她容光焕发。

整个过程,老太太并未在场。她前日提议让明兰管家,此刻盛紘却直接将权力交还给了王若弗,这无异于当众驳了她的面子。厅内气氛微妙地静了一瞬。我垂手站在娘亲身侧,眼角的余光瞥见明兰。她依旧低眉顺目地站在王若弗身后,姿态恭谨如初,仿佛对眼前的一切毫无所觉。只是在她上前一步,替王若弗接过那托盘边缘、分担重量时,那握着托盘边缘的手指,指关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透露出她心底绝非表面那般平静。

林噙霜站在稍远处,脸上没有任何不满或失落,反而带着一种如释重负的平静。她甚至对着王若弗的方向,微微屈膝行了一礼,姿态恭顺:“恭喜大娘子重掌中馈。日后林栖阁一应份例用度,全凭大娘子安排。” 这份识时务的顺从,让王若弗脸上的笑容更真切了几分。

管家权,这盛府后院最核心的权力,就在这看似平和的晨光中,无声地完成了交接。一场由寿安堂点燃、在葳蕤轩添柴、最终由盛紘一锤定音的暗流,就此平息。王若弗大获全胜,老太太意图落空,明兰的管家之路被彻底堵死。而我,站在娘亲身边,看着这尘埃落定的一幕,心中一片澄明。这把借来的刀,用得恰到好处。

午后的林栖阁,弥漫着一种等待的焦灼与强装的平静。娘亲不再摆弄考篮,而是坐在窗边做着针线,那是一双给长枫新做的厚底棉鞋,针脚细密得惊人。只是她时不时会停下针线,望着窗外那株开得正盛的西府海棠出神。

“姨娘,舅老爷来了。”露种轻手轻脚地进来禀报。

话音未落,王若弗的嫡亲兄长,那位身材富态、嗓门洪亮的康舅爷,已笑呵呵地自己掀帘走了进来:“妹妹!大喜的日子,哥哥我特来道贺啊!”

王若弗正坐在临窗的炕桌旁,对着摊开的几本新账册凝神,闻言抬起头,脸上露出真心的笑容:“兄长来了?快坐!刘妈妈,上好茶!”她放下账册,脸上带着重掌大权后的意气风发。

康舅爷大剌剌地坐下,接过茶盏也不喝,目光在王若弗脸上溜了一圈,又扫过侍立在一旁的明兰和我,压低了声音,带着几分亲昵的热络:“妹妹,哥哥今日来,一是贺你重掌管家大权,这盛府后院,早就该是你说了算!二来嘛……”他搓了搓手,笑容更盛,“可是有一桩天大的好事要跟你说!”

王若弗端起茶盏,不动声色地吹了吹浮沫:“哦?什么好事让兄长如此高兴?”

“嘿嘿,”康舅爷凑近了些,声音更低,却掩不住兴奋,“就是你那大侄子,我的嫡长女海云!今年也及笄了,出落得那叫一个水灵,性子也温婉!你嫂子和我寻思着,肥水不流外人田啊!柏哥儿如今眼看着就要高中,前途无量!这亲上加亲的美事,岂不是天作之合?妹妹你看……”他眼巴巴地看着王若弗,满脸的期待。

王若弗端着茶盏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她脸上的笑容未变,眼底却掠过一丝极快的精光。她慢条斯理地呷了口茶,将茶盏轻轻放下,发出清脆的磕碰声。

“兄长的心意,妹妹心领了。”她声音温和,语气却带着不容错辨的距离感,“海云那孩子,我自然是喜欢的,乖巧懂事。只是……”她话锋一转,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为难与深谋远虑,“柏哥儿的婚事,非同小可。如今春闱在即,结果未出,此时议亲,未免显得我们盛家太过急功近利,恐惹人非议。再者说,柏哥儿若真能得中,他的亲事,便是关系到盛家未来几十年的门楣兴衰,老爷和老太太那边,也需细细考量,慎重再慎重。我这个做母亲的,自然盼着他好,盼着能为他寻一门真正能助力前程、光耀门楣的亲事。海云是好,可康家……”她话未说完,只意味深长地叹了口气,微微摇头。

康舅爷脸上的笑容僵住了,那层热络瞬间褪去,露出几分尴尬和难堪。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辩解什么,但看着王若弗那副“一切为儿子前程着想”的凛然模样,又看看旁边侍立、眼观鼻鼻观心的明兰和我,终究把话咽了回去,讪讪道:“妹妹……妹妹说得是,是哥哥思虑不周了。柏哥儿前程要紧,前程要紧……”

又寒暄了几句,康舅爷便借口有事,悻悻地告辞了。

王若弗看着他有些仓促的背影,端起茶盏,又呷了一口,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了然于胸的弧度。她重掌管家权的第一日,便毫不犹豫地婉拒了娘家兄长的提亲。在她心中,她的柏哥儿值得最好的——一个真正能带来显赫助力、让盛家门楣更上一层楼的岳家。康家?不过是她稳固权力时可供借力的臂膀,却绝不足以成为她嫡长子青云之路的垫脚石。这份为嫡子深谋远虑的“爱”,同样冷静而势利。

我垂眸看着自己绣鞋尖上颤动的珍珠,心中无声。王若弗对长柏的谋划,娘亲对长枫的期盼,皆是“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只是这“深远”二字,在嫡庶尊卑的天堑之下,划出了截然不同的轨迹。一个直指云端,一个却需在泥泞中奋力挣扎。

暮色再次降临。贡院方向的喧嚣早已沉寂,只余下无边的寂静,如同蛰伏的巨兽。

林栖阁东厢房空着,那份等待的焦灼仿佛有了实体,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娘亲不再做针线,只是坐在灯下,一遍遍摩挲着长枫那方刻着“蟾宫折桂”的端砚,眼神放空,不知在想些什么。

我回到自己房中,屏退了云栽。烛火跳跃,在墙上投下摇曳的影子。白日里贡院门前的喧嚣、娘亲天水碧衣衫下的沉静、正厅里管家权交接的无声惊雷、康舅爷悻悻离去的背影……一幕幕在眼前闪过。

最后,定格在袖中那枚冰冷的玉清观平安符上。指尖触碰到另一样东西——一张折叠整齐的洒金花笺。展开,是梁晗那日遣人悄悄送来的诗,墨迹淋漓,龙飞凤舞,赞我咏志诗“不让须眉”。那灼热的欣赏,曾如星火燎原。

然而此刻,这花笺带来的不再是单纯的悸动。它更像是一道微光,照亮了眼前这条布满荆棘、却可能是唯一通向高处的窄路。娘亲为三哥哥在泥泞中铺路,大娘子为长柏在云端谋划,而我盛墨兰,没有嫡母的助力,没有兄长的荣光可以倚仗。我能抓住的,只有自己的才情、心计,以及梁晗眼中这份尚且飘渺的青睐。

指尖拂过笺上那飞扬的字迹,如同拂过命运冰冷的琴弦。贡院的门已经关上,属于长柏和长枫的战场才刚刚开始。而我的战场,在这深宅之内,在人心之间,在那看似偶然投来的目光之中。前路崎岖,心志却愈发坚定。盛墨兰,你已借力打掉了明兰管家的可能,向大娘子示了好。下一步,便是要在梁晗这条看似缥缈的线上,走出一个踏实的脚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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