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臭小子！再不起真迟到了！”
许湜顶着两个淡淡的黑眼圈，被蔡玲芳穿透力极强的声音从被窝里硬拽出来。
他烦躁地抓了抓鸡窝头，晃晃悠悠地下楼，宽松的篮球背心套在精瘦的身板上，露出一截线条流畅的手臂。
许从唯风风火火地端上粥和酥脆的油条，“又熬夜了吧？初三也不能这么熬啊，老爸还是希望你明白，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粥还烫呢，吹一吹再喝啊。”
许湜吸溜了两口，瞥到墙上的挂钟。
“我去！我要迟到了！”
“不慌，我开车送你。”
许湜抄起八中校服，头也不抬地摆手拒绝：“别别别，这个点学校门口堵得要死，你车开过去还没我骑车快呢。”
“哎！你给我等等！”
蔡玲芳一看他要跑，立刻把手里的菜碟往桌上一放，一个箭步冲回厨房。
几秒钟后，她手里攥着两瓶鲜牛奶，精准地塞进许湜刚背到一半的书包里。
“喏！拿着！早上光吃油条哪行！一个你的，一个给桑榆！”
许湜刚把书包甩到肩上，一听这话，帅脸瞬间垮了下来，“又来？跟你说了多少次了，她不会收的，你怎么能天天让我去碰钉子呢？”
蔡玲芳双手叉腰：“嘿！臭小子！给不给是你的事，收不收是她的事，你一个大老爷们儿，送个东西还磨磨唧唧，万一她今天饿了呢？万一她改变主意了呢？”
她连珠炮似的说完。
许湜实在没法了。
八中初中部。
初三三班门口。
许湜倚在门口，一条长腿曲着，姿态慵懒又带点焦躁。
终于，女生的身影出现在楼梯拐角。
她背着书包，脚步不疾不徐，径直走向教室门，完全无视了那个门口存在感极强的身影。
“桑榆！”
许湜一步跨出，直接拦在了她面前。
桑榆被迫停下脚步。
“许湜，让开。”
冷淡的态度让男生感到烦闷，他憋着气，把牛奶往她手里一塞：“拿着。”
桑榆还回去。
“我说过了，不要，以后别再给我。”
“你以为我想给啊！”
他声音忍不住拔高，“是我妈非要我带的，我能怎么办？”
桑榆撇开脑袋，说：“不关我的事。”
许湜心里一股无名火，把牛奶又塞过去：“你就拿着喝点怎么了，再说了，你这个子，多喝点牛奶有什么不好？补补钙不行吗？”
“许湜，你有病啊？”
“哎哟喂！二位爷，息怒息怒。”
蒋夏夏清脆的声音适时插入，她横到两人中间，叉着腰：“大清早的，这是干嘛呀？”
许湜依旧在气头上，愤愤道：“我许湜再给你带东西我就是狗！”
说完，他带着一身怒气转身就走。
桑榆也被气得不轻，对着他背影喊：“许湜，你就是狗！”
蒋夏夏站在她旁边，非常不解：“你俩到底什么仇什么怨啊？人家从初一给你带早餐带到初三，就算有天大的矛盾，也该和解了吧。”
早自习还没开始，教室里弥漫着赶作业的兵荒马乱。
许湜一身低气压，快步走回一班。
他拉开后门，闷头走到座位，书包往桌肚里一塞，动作有些大，桌子“哐”地一声撞在了前排的椅背上。
正对镜整理刘海的宋娇同学被震得手一抖，立刻转过身，手肘撑在许湜堆着书本的桌上，瞪着他：“喂！许湜，大清早吃炸药啦？坐个椅子这么大动静！”
许湜没好气地拨开她的胳膊肘：“别耽误我补作业。”
他哗啦一声翻出皱巴巴的卷子和练习册，埋头奋笔疾书。
宋娇摇摇头：“火气这么大，难道说……你们男生也有每个月来的那几天？”
旁边周扬啃着肉包子，调侃：“那你要不要喝红糖水？我给你接去。”
“滚蛋！你们两个烦不烦那！”
周扬嘿嘿笑着缩回去。
突然，教室门口传来一声威严的咳嗽，全班瞬间安静了不少。
只见年级组长板着脸站在门口：“一班今天该谁负责打扫公共区域？办公室门口那一片都脏成什么样了！怎么还没人去？等着我去请吗？”
全班鸦雀无声。
年级组长气不打一处来：“卫生委员呢？”
周扬一个激灵站起来：“这！”
“你安排的人呢？”
周扬挠挠头：“我安排了…就是…”
前排的宋娇飞快地冲他使了个眼色，朝许湜努努嘴。
周扬立刻像抓住了救命稻草，用力一拍许湜肩膀：“许湜！对！安排了宋娇和许湜！他俩负责！”
……
年级组长前脚刚踏出教室门，后脚许湜那带着点冷感的视线就精准地锁定了周扬。
周扬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赶紧从座位上弹起来：“许哥！许哥！息怒！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刚才那是情况紧急嘛，看在兄弟一场的份上，就当我欠你一个天大的人情，行不行？”
许湜没来得及开口，走廊里年级组长又一嗓子：“许湜！宋娇！人呢？！磨蹭什么呢？！赶紧过来扫地！！！”
“来了来了！”宋娇反应最快，一把抓起刚拿出来的扫帚，另一只手毫不客气地拽住许湜结实的小臂，“走走走！再不去老张要提刀杀过来了！”
她用力一拉，许湜被她拽得一个趔趄，但长腿一迈就稳住了身形。
两人认命地开始打扫，完事后，在水槽里冲洗拖把。
“大姐！你能不能温柔点？脏水都溅我身上了。”许湜抱怨。
“拜托，大少爷，干活哪有不脏的？”
她把湿漉漉、沉甸甸的拖把往许湜面前一杵，水珠滴滴答答，“嫌我粗鲁是吧？行，那你来洗，你来拖！”
说完，她也不等许湜反应，把拖把塞他手里，拍了拍手，“我去上个厕所，剩下的交给你了啊，帅哥！”
她狡黠一笑，转身就溜。
许湜后悔今天出门没看黄历。
不到半分钟，隔壁女厕所的方向传来一声短促而尖锐的尖叫。
“抓色狼！快来人啊！女厕所有色狼！！！”
女厕所门口，宋娇正死死地拽着一个男生的胳膊，拼了命地往外拖。
许湜一个箭步冲上前，趁乱掀掉对方的帽子，露出下面一张惊慌失措又带着戾气的脸。
“刘俊？”
许湜一拳就砸了过去，刘俊也红了眼，两人立刻扭打在一起，拳头和身体撞在墙上砰砰作响。
“抓流氓！快来人啊！”宋娇大叫。
早自习的宁静被打破，读书声戛然而止。
“外面吵什么？”
“好像是谁在喊抓色狼？”
教室里瞬间炸开了锅，议论声嗡嗡作响。
三班的语文老师上了年纪，推了把老花镜，淡定地说：“安静，我们接着读下一篇《长沙过贾谊宅》，老师起个头……”
班里的人根本不停她指挥，靠门近的同学已经跑出去看热闹了。
蒋夏夏和桑榆相视一眼，放下书，跟着人流一起涌出了教室，在走廊上肆无忌惮地狂奔。
“吵什么吵？！都给我回教室去！早自习时间谁允许你们乱跑的？”
廖淑踩着高跟鞋走来，怀里抱着厚厚一沓刚出炉的试卷。
桑榆跑得很快，来不及避让，直直地撞上廖淑。
廖淑一个趔踉跄，高跟鞋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哗啦——”试卷满天飞。
桑榆抬起头，在纷纷扬扬落下的卷子中，看到了一双清醒的眼睛。
男生第一眼看上去很白，有点瘦，是属于少年人的清瘦。
他穿着干净的白色阿迪外套，拉链拉到顶，抵着下巴，黑发垂在额前，因此看起来很顺很乖。
陈佑李是在十二月末离开的，也是在十二月末回来的。
纷飞的试卷间隙里，他的眉眼清晰了一瞬，那是和三年前记忆中几乎重叠的，沉静而宁和的感觉。
桑榆的心重重一跳。
“哇！”
蒋夏夏的惊叹声在纸雪中响起，“天上掉下个大帅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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