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俊攥着拳头，眼看就要砸过来。
时间彷佛放慢。
一股沉稳的力量轻轻一带，桑榆避开了那记重拳。
熟悉的味道让她控制不住鼻尖一酸。
陈佑李低眉顺眼地看着她，然后扭头看了刘俊一眼，在所有人的惊愕下，利落放倒了刘俊。
另一边，许湜也结束战斗，单肩披着校服，居高临下地俯视那两个小跟班。
“就知道欺负女生，真没意思。”
办公室被挤得满满当当。
刘俊他妈此刻正拍着廖淑的办公桌，唾沫星子几乎喷到对面人的脸上。
“廖老师！你看看！你看看我儿子被打成什么样了？”
她指着刘俊脸上的擦伤，“这还怎么见人？马上要中考了！这要是打坏了脑子，考不上重点高中，谁负责？啊？”
她转向三个小女生，最后恶狠狠地瞪着陈佑李和许湜，“就是你们几个！小小年纪心肠这么歹毒！把我儿子打成这样！还有没有王法了？赔钱！必须赔医药费！营养费！精神损失费！还有你们家长，统统给我过来道歉！跪下道歉！”
童宁眉头紧锁，试图安抚：“刘俊妈妈，您先冷静一下，事情还没弄清楚…”
“弄清楚？这还用弄清楚吗？”
刘俊他妈根本不听，吵吵嚷嚷：“我儿子都伤成这样了！人证物证都在！就是他们群殴我儿子！这么多人打三个，你们还要怎么弄清楚？欺负我们孤儿寡母是不是？”
她开始撒泼，拍着大腿哭嚎起来，“我可怜的儿啊！在学校被人打成这样，老师还不给做主啊…”
宋娇气得脸通红，忍不住开口：“根本不是这样的！是刘俊先故意弄伤我的手，他还想打桑榆，陈佑李和许湜只是来制止的。”
“放屁！”
刘俊他妈指着她的鼻子，“你个小丫头片子胡说八道什么！”
陈佑李向前走了一步，动作很轻，却奇异地让嘈杂的办公室安静了一瞬。
“阿姨，我们有没有胡说，可以请在场的其他同学作证，或者调取操场相关区域的监控录像。”
刘俊母亲被他这平静的态度噎了一下，随即更加恼羞成怒：“你…你少拿这些吓唬我！你打人还有理了？你们把我儿子打成这样，就得赔钱道歉！不然我就告到教育局去！”
陈佑李微微颔首，态度甚至可以说得上礼貌：“阿姨，关于赔偿和道歉，这涉及到法律层面的侵权责任认定。根据《民法典》相关规定，构成侵权需要满足违法行为、损害事实、因果关系和主观过错四个要件。”
他平静的话语让办公室再次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
连童宁都惊讶地看着他。
“首先，需要明确是刘俊同学先对宋娇同学实施了故意伤害行为，并对桑榆同学进行了辱骂和攻击意图。我的行为属于阻止正在进行的不法侵害，符合正当防卫的构成要件。其次，刘俊同学的伤情是否构成法律意义上的‘损害事实’，需要由专业机构鉴定。最后，因果关系和过错方面，责任源头在于刘俊同学的挑衅和攻击行为。”
他看着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的女人，最后平静地补充了一句：“如果您坚持认为我们侵权并要求赔偿，或者认为我们的行为构成违法，我建议您可以选择报警，由公安机关介入调查处理。我们愿意配合一切调查，包括提供在场同学证言和可能的监控录像。在调查结果出来之前，谈赔偿和单方面道歉，既不合理，也不合法。”
“报警？”
刘俊他妈指着男生，“你…你威胁我？小小年纪就这么阴险！你拿警察吓唬我？”
“阿姨，这不是威胁，法律是保护每个人的武器，也是衡量是非的标尺，我只是在陈述解决问题的合法途径，您之所以觉得这是威胁，”他停顿了一秒，“或许是因为您清楚，一旦走法律程序，理亏的一方，大概率不会是站在正当防卫这一边的我们。”
刘俊他妈气得扶额。
陈佑李站在原地，依旧是那副平和的样子。
他微微向童宁点了点头，然后默默地退回了原来的位置。
门被不轻不重地推开了。
那是一名女警，留着干练的短发，个子高挑，工作服穿得比较随意，迈着不紧不慢的步子走进来。
陈佑李和许湜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莫名觉得有些熟悉，却又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请问您是？”童宁上前一步询问。
“家长。”沈韫言简意赅，伸手指了指站在窗边的桑榆，“她的家长。”
“老师呢？”
廖淑急忙从座位上站起来，脸上堆起客套的笑容，带着点局促：“这，我是桑榆的班主任。”
她伸出手，想要握手。
沈韫的手依旧插在警服外套的口袋里，丝毫没有抽出来的意思。
她微微歪了下头，看着廖淑伸在半空的手，嘴角那点笑意似乎加深了些，带着点玩味：“抱歉啊，老师，我刚刚处理完一则碎尸案，接到电话就赶紧过来了，手也没洗，衣服也没换，不介意吧？”
廖淑伸出去的手僵在半空，“不…不介意，不好意思啊警官，打扰到您工作了，实在抱歉，我们今天把您叫过来主要是……”
“了解下情况嘛，我知道。”
沈韫打断她，那点玩味的笑容还在，目光精准落在了刘俊他妈身上，“怎么回事啊？”
刘俊他妈被看得一哆嗦，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沈韫嗤笑一声，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算了，看你这样也不知道。”
她不再理会这位色厉内荏的家长，扭头看向桑榆，语气随意得像在问晚饭吃什么：“对家谁呀？”
桑榆也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抬手指了指僵在原地的刘俊。
“桑榆同学！”
廖淑压着火气，试图维持教师的威严，“注意措辞！什么对家不对家！同学之间要和和气气，把事情聊开就好！”
桑榆压根没理会廖淑，简明扼要地把上午体育课冲突的始末，复述给了沈韫听。
“嗯，见义勇为，蛮好的。”语气平淡得像在评价天气。
就这样吗？！
轻飘飘一句“蛮好的”就完了？
刘俊他妈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尖声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儿子可是被他们动手打了！打得这么惨！你不管管吗？你是警察啊！”
“管？”
沈韫挑眉看着她：“当然要管，那让你儿子跟我回警局备个案？顺便把他故意伤害同学、辱骂他人行为也详细做个笔录？哦对了，还有你们要求的验伤报告，正好一起在局里做了，方便后续走法律程序索赔。”
许湜懒洋洋地开口：“他的医药费，我可以赔，但我们没做错事，其他处罚，我们不接受。”
廖淑眼见如此，只好转向刘俊他妈：“刘俊妈妈，您看许湜同学这提议，也算合理，您觉得呢？孩子们还要中考，事情闹大了对谁都不好……”
刘俊他妈彻底没辙了，一把拽过还在发懵的刘俊：“行了行了！算我们倒霉！俊，我们走！”
“请等一下。”
陈佑李平静地挡在了办公室门口，目光落在刘俊身上，“同学，道歉。”
“你……”刘俊他妈气得浑身发抖，但瞥见沈韫抱臂站在一旁的样子，所有狠话都咽了回去。
她用力推了一把儿子：“道歉！快道歉！”
刘俊不情不愿地走到三个女生面前，眼神飘忽，声音含混不清地挤出三个字：“对、不、起。”
毫无诚意。
刘俊他妈一分钟也不想多待，几乎是拽着儿子，狼狈不堪地夺门而出，几个小跟班也赶紧灰溜溜地跟了出去。
办公室再度安静。
沈韫依旧插着兜，姿态慵懒地踱到廖淑的办公桌前。
“廖老师，”沈韫的声音恢复了那种平淡的调子，“类似的事情，恐怕不是第一次发生了，学生之间闹到需要警察出面，甚至差点动用法律程序的地步，这背后反映的问题，恐怕不仅仅是学生个人的矛盾吧？”
她微微前倾身体，看着廖淑的眼睛，“学校的规章制度、日常的管理，还有对学生，特别是对那些行为有偏差学生的引导和约束，似乎没有完全发挥应有的作用？”
廖淑十分难堪：“您…您说的是……”
沈韫轻轻笑了一声，她直起身，重新把手插回口袋：“我呢，没其他意思，您别误会。就是作为一个家长，也是穿这身衣服的人，提醒一下，这种事情，一旦不小心传出去，啧，到时候损害的，可不仅仅是涉事学生的名誉，贵校多年积累的声誉，还有您这位班主任的职业生涯，怕是都要打个大大的问号了。”
廖淑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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