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三上学期期末的考试落下帷幕,这也意味着还有最后一个学期,他们就要参加中考。
新年的脚步渐近,大家非常雀跃。
天气冷得厉害。
走廊上,人来人往,喧闹中透着考试后的松弛,学生们忙着把书搬进教室。
“这次考得咋样?”
“动能定理到底代哪个公式?”
“朋友,动能变化是末减初啊!”
“寒假出来打球啊!”
桑榆的目光无意识地穿过人群,恰好迎上陈佑李。
冬日的风掠过走廊,将他额前细碎的刘海吹得有些凌乱。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短暂地交汇了一瞬,没有言语。
他们默契地点头,错身彼此,朝着自己前方走去。
桑榆在某个瞬间顿住,她忽然意识到,如果他们还很要好,这个寒假一定不会孤单吧?
寒冬凛冽,天光已有些黯淡。
校门口的小摊生意正兴隆。
然而,桑榆的目光瞬间被校门外路边停着的一辆眼熟的黑色轿车吸引了过去。
咚咚。
敲了两下副驾驶的车窗,车窗应声降下一条缝,传来清脆的解锁声。
桑榆拉开车门坐了进去,带着一身室外的寒气。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她一边系安全带,一边瞥了眼驾驶座上的人。
沈韫嘴角弯起一个浅淡的弧度,没接她的话茬,利落地挂挡,打方向盘,车子平稳地驶离了喧嚣的校门区域。
车内暖气开得很足,隔绝了外面的寒冷。
沈韫目视前方,随口问道:“考完了?感觉怎么样?”
“啧啧啧,今天真是奇了怪了,沈警官不光亲自来接驾,居然还会关心起我的成绩来了?”
沈韫扶着方向盘,轻笑了一声,“少贫,同事家也有个初三生,最近在打听什么名师补习班,说是报两人有优惠,第二个半价,我就顺口问问你,需不需要拼个单?”
“No!绝对No!”桑榆立刻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脸敬谢不敏。
“我看你挺精神的。”沈韫语气平淡,却精准地戳中要害,“上次你们班群里发的期中成绩单我看了,那个化学……啧啧,六十出头?有点难看了吧桑榆同学?”
“喂!六十多分怎么了?平常我都不及格的!”
“这才初中化学,就考这么点?”沈韫毫不留情地继续补刀,“等上了高中,理化生难度指数级上升,有你好受的。”
桑榆被噎得一口气差点没上来,那句“那我学文总行了吧”几乎要冲口而出。
然而,脑海里瞬间闪过自己同样惨不忍睹的地理分数,她明智地把话咽了回去,悻悻地扭头看向窗外飞逝的街景,选择战略性闭嘴。
车内陷入短暂的沉默,只有引擎的低鸣和空调送风的声音。
过了一会儿,沈韫再次开口,这次问得更实际:“下个学期就中考了,目标学校想好了没?打算考哪儿?”
“一中吧。”
“怎么不试试附中?附中是本市顶尖的重点。”
桑榆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才开口,语气带着点清醒的自知之明:“我的成绩离附中的分数线还差那么一截,硬挤进去太勉强了。而且我乐意去一中当鸡头,不想去附中当凤尾。”
沈韫听完,嘴角似乎又弯了一下,没对她的“鸡头凤尾论”发表意见,只是简洁地说了句:“随你。”
车子在一个红灯前停下,她侧头看了桑榆一眼,眼神里带着点戏谑,慢悠悠地补充道:“不过,小朋友,先别想得那么美。第一名考进去,可不意味着你能一直坐稳那个位置。”
桑榆:“……”
她垮下肩膀,对着车窗玻璃做了个无声的鬼脸。
2月16号,大年三十这天。
窗外的鞭炮声零星响起。
桑榆和沈韫可谓是非常之不重视,别说贴窗花那些仪式,就连基本的大扫除都没有。
两个人直接睡到下午,如果不是肚子饿,恐怕要把这个年睡过去。
桑榆躺在沙发上,晃着腿,问:“今天还有没有馆子开着?”
“没有吧。”沈韫懒洋洋。
“麦当劳会开吗?”
“不知道。”
“下楼看看去呗。”
“懒,不去。”
厨房里干净得有些过分,完全没有寻常人家除夕热火朝天的景象。冰箱门拉开,冷气扑面而来,里面除了几瓶矿泉水、几盒牛奶,就是孤零零的一袋速冻饺子,可怜巴巴地躺在冷冻层角落。
“得,就它了。”桑榆认命地拿出那袋饺子,“饺子就饺子吧,好歹也算年货。”
滴滴滴。
放在客厅茶几上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沈韫接起来:“嗯……知道了……马上到。”
“局里有突发情况,我得立刻过去。”沈韫一边说,一边快步走向卧室换衣服,利落果断。
桑榆看着锅里刚刚开始冒小气泡的水,又看看手里那袋还没拆封的速冻饺子,一股无名火“噌”地冒了上来。
“哪个领导这么缺德?简直是周扒皮转世!诅咒他今晚看春晚全是尿点。”
卧室门打开,沈韫已经换上了干练的黑色外套和长裤,正低头扣着袖口的纽扣。
她走到玄关换鞋,头也不抬地扔过来一句:“省省吧你,你昨天收到的压岁钱就是那位周扒皮给的。”
桑榆:“……”
女生眨巴眨巴眼睛,挤出一个乖巧的微笑:“啊哈哈,那什么……领导辛苦了!除夕加班,真是……呃,为人民服务,楷模啊楷模!”
沈韫懒得理她这拙劣的变脸,弯腰穿好靴子,直起身准备出门。
手刚搭上门把手,桑榆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风一样冲进厨房旁边的储物柜,一阵翻找。
“等等!”
她喊住沈韫,把一个盒子塞到对方手里,“给!大过年的空手去单位多不好,显得咱不懂事,这个,拿去孝敬领导。”
沈韫低头一看那盒子上的大字:好又多折扣便利店·特级茉莉花茶·清仓特惠9.9元/包。
她捏着那包价值9.9元的“特级”茶叶,再看看桑榆那张写满了真诚无比的脸,一时间竟无语凝噎。
“行,我替你孝敬领导去了。”
沈韫拉开门,屋外的冷风瞬间灌了进来,也带来了更清晰的鞭炮声。
“自己把饺子煮了,别饿死。”
留下这句毫无节日温情的嘱咐,沈韫的身影便消失在楼道里,砰地带上了门。
家里再次恢复了安静,只剩下桑榆一个人,以及锅里水烧开时咕嘟咕嘟的声音。
她看着那袋速冻饺子,又看看紧闭的大门,认命地叹了口气。
——
回到嘉城后,李京纾和陈佑李没有回节孝巷住,因为八中离得远,他们选择就近租了房子,暂时应付一下。
租的房子在蓝花楹街道附近,有家小小的书店,卷帘门上刷着“庇护所书店”字样的油漆,装修十分简单。
店里暖气开得足,隔绝了外面的清寒。
陈佑李靠在老书架边,指尖滑过书脊,最终停在马尔克斯的《霍乱时期的爱情》上。
店主姐姐正和一位熟客低声交谈。
二楼小阁楼的木质楼梯上,店里的狸花猫正慵懒地伸展,然后轻盈跃下,最终在楼梯转角蜷成一个毛茸茸的球,尾巴尖儿轻轻摆动,等着谁去摸摸它。
陈佑李读得很沉。
[他颤抖而又庄重地将帽子放到胸口的位置,让许久以来支持他活下来的相思之苦一股脑地迸发出来。
“费尔明娜,”他对她说,“这个机会我已经等了半个多世纪,就是为了能再次向您重申我对您永恒的忠诚和不渝的爱情。”]
店主姐姐端着一杯热茶走了过来,轻轻放在旁边的矮几上。
“这大过年的,怎么没在家?”
陈佑李从书页间抬起头,“家里人都在工作。”
他声音平静,听不出太多情绪。
店主姐姐识趣地没有再说什么。
烟花绚烂的光影透过书店的玻璃门,在书架上跳跃闪烁。
“姐姐,能借一下手机吗?我想打个电话。”
店主姐姐笑开花:“哎哟,叫得这么甜。”
她笑着从围裙口袋里掏出手机递过去,“拿去打,别客气。”
陈佑李接过手机,按下一串号码,听筒里传来规律的等待音,一下,又一下,在书店的静谧和窗外的喧嚣交织中,格外清晰。
“喂?”一个温柔而略显疲惫的女声传来。
“是我。”
男生的声音放得很轻,“妈,新年快乐。”
电话那头疲惫消散,“新年快乐!”
“你那边还很忙吗?”
“刚处理完一个病人,稍微喘口气,对不起啊,新年都没办法陪你……”
“没事,你忙你的,注意休息。”
电话那头声音暖暖的:“你爸他提交了退居二线的申请,已经正式进入流程了,他应该很快就能回来陪你了。”
男生清宁地笑了。
“嗯。”
电话挂断,陈佑李把手机递还给店主姐姐:“谢谢姐姐。”
“不客气。”
店主姐姐体贴地递过来一张印着书店Logo的空白明信片,“喜欢的话,可以做点批注,夹进书里,分享给下一位有缘的读者。”
陈佑李接过明信片和递来的笔。
窗外烟花的喧嚣渐渐沉寂下去,书店里又恢复了那种带着墨香和木质气息的宁静。
他低头看着明信片洁白的卡面,指尖捏着笔,久久未动。狸花猫不知何时踱步过来,用脑袋轻轻蹭了蹭他的裤脚。
终于,他俯下身,笔尖落在纸上,一笔一划,虔诚而郑重,写下:
倘若悲剧注定降临
如果命运还愿意再给我们一次相遇的机会
如果你愿意接纳我可能唐突的行为
这次换我先走近你,在你走近我之前,无数次,无数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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