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座位，几人玩起了游戏。
蒋夏夏清了清嗓子：“规则是这样，每人在纸条上写句话，打乱混一块儿，然后挨个抽一张，大声念出来，还得把抽到的纸条永久保存！”
宋娇叹了口气，语气里带着点感慨：“等将来某天再瞧见这纸条，我们说不定都经历了好多事，走了不同的路，散在天南海北，过着完全不一样的生活。那时候想起现在，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许湜露齿一笑：“你们小女生就是爱伤感。”
向峥嵘没说话，只是笑。
“说不定那时候，我们会拍着身边人的肩膀，调侃对方‘你以前字真丑’呢。”
大家一下笑作一团。
周围人声鼎沸，划拳声、烤串滋滋冒油的声响混在一块儿。
他们待在这儿，看着有点格格不入，又好像本就该是这样。
纸条写好堆在中间，大伙儿各抽了一张。
蒋夏夏最是兴奋，第一个跳起来：“噢耶！我抽到峥嵘的了！字真好看，能当书签了！”
“别光顾着夸，快念啊！”许湜催她。
“好好好！”蒋夏夏笑嘻嘻地大声念：“我渴望燃烧，也渴望腐烂；我痛恨中庸，痛恨温吞的妥协。”
掌声立马响起来。
“桑榆，到你了。”
桑榆展开纸条，轻声念：“我希望，你能活出最精彩的自己；我希望，你能见识到令你惊奇的事；我希望，你能体验到从未有过的情感；我希望，你能遇见一些想法不同的人；我希望，你能为你自己的人生感到骄傲。如果你发现自己还没有做到，我希望你有勇气从头再来。”
她抬头，目光对上对面的男生：“是陈绥的。”
又是一阵掌声。
轮到向峥嵘，她念道：“尽管一切无法重来，我们不会因此悲伤，就在残存中寻找力量。”
她眼睛一亮：“哇，我喜欢这句！谁写的？”
许湜抱着胳膊，翘着二郎腿：“除了我，还能有谁？”
宋娇立刻嫌弃道：“怪不得，我说谁字这么丑呢！”
“你的字还小学生水平呢！”许湜反击着，展开自己抽到的纸条，“哟！宋娇同学的落我手里了。”
他念：“去光荣地受伤，去勇敢地痊愈自己。”
宋娇脸都气圆了：“还我！”
许湜嬉皮笑脸地把纸条塞进口袋：“就不！快念你的！”
宋娇压下脾气：“我抽到桑榆的。”
女生笑着念：“请相信生命的韧性是惊人的，跟自己向上的心合作，别放弃爱护自己，人生永远柳暗花明。”
她转向桑榆，认真说：“记住了！”
“还剩谁的没念？”
“我。”蒋夏夏举手，“在谁那？”
陈佑李把纸条摊开，放在中间：“读到这句话，请抬头，记得我们。”
这顿自助餐结束时，六个人都撑到了喉咙眼，几乎是互相拖拽着挪出店门的。
晚风一吹，都打了个饱嗝。
桑榆架着蒋夏夏，感觉自己都快被她带得摔倒了。
向峥嵘也好不到哪儿去，半搂半抱着嘴里念叨“再也不想吃肉了”的宋娇。
最惨的要数俩男生，互相搀扶着。
有人提议坐公交回去，他俩捂着嘴摇头，死活不答应。
“我说你们几个太不够意思了，来吃烤肉，结果西瓜炫了半个，小番茄吃了一碟，蛋糕干掉一大盘，冰淇淋也挖了好几个球，就是……嗝……就是不怎么碰肉！全靠我和陈绥。”
蒋夏夏揉了揉小肚子：“你还好意思说我们？是谁灌了五罐王老吉？那玩意儿不占肚子啊？我看你是喝饱的！”
万青路397号的樱花开了，开得热热闹闹，有几簇从附中的墙头冒出来。
“好漂亮！”
“明年这个时候，不管大家在哪，都约好了回来看樱花啊。”
桑榆站在路灯的光晕下，仰着脸看那抹粉白。
她说：“你们没有来。”
“万青路的樱花开了又谢，谢了又开。”
“没有人来赴约。”
——
班里放着《焦点访谈》，每晚19:38在CCTV-1播出，只有13分钟。
代熙溜出来，和她一起靠在栏杆上吹夜风。
“这才高三第一个星期，我怎么感觉你沧桑了。”
桑榆笑了：“哪有？感慨两句。”
“正常，我也经常想起初中的朋友，以前还约好一起考附中呢，现在一点联系都没有了。”
桑榆把脑袋单在栏杆上，望着天：“我们也是，当时就站在这儿，一起畅想未来，那时候这儿还没装顶棚，现在装了，总感觉闷得慌。”
代熙笑着安慰她：“我看你就是最近压力太大，改天去逛街？”
桑榆没有接话。
几个男同学在走廊打起篮球，没多久就被年级组长制裁了。
站在附中新楼望出去，校外亮堂堂的一条街叫王府美食街，一中和附中两所重点高中，被这条街隔开。
新楼正对着合欢海，与清山对望。
现在天黑了，看不见山，但桑榆时常看，所以认得出位置。
“想去清山那边。”她说。
代熙纳闷：“清山有什么好玩的？风景也不出名啊。”
“我也不知道。”桑榆声音很轻，“但是能见山见水，总是件好事。”
“那改天一起去爬山。”
桑榆忽然顿住了。
夜色宁静，远山漆黑，她却觉得那座山从未如此这般清晰靠近，于是她说：“不要改天了。”
“难不成现在去？该晚自习了。”
桑榆却愣愣的，她想，他们总以为自己年轻，所以机会无限，但不是这样的，机会和生命一样，从来都只有一次。
下一次，就不是这一次了。
19:50，第二段晚自习的铃打响了。
代熙抖擞精神：“走啦，继续战斗！”
桑榆走了两步，临到教室门口，转过身。
走廊正好掀起一阵穿堂风，带来短暂地自由感。
风很凉，原来夏天早就已经过去，现在是秋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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