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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陌路

餐厅门口是一条小路,黑夜里只剩下淡黄色的路灯。

余尔安地站在马路边等车,荆砚也不说话,只是陪在她身边。

他们两人中间有种无声的默契,陈温辞觉得自己略显多余,正打算离开,就听见余尔安问道:“荆Par今晚怎么来和我们拼桌了?”

陈温辞欲走的脚步霎那顿住。

荆砚垂眸看她,茫茫夜色中,他的目光愈发深沉。

她不问他为何停下,她只问他为何而来。

他的注视堪称炙热,仿佛不愿放过她脸上任何细微的神色变化。

余尔安却丝毫都不敢抬眸同他对视。

有道城墙筑在她和荆砚之中,远远望过去固若金汤,只有她知道,铜墙铁壁只是假象。

余尔安唯恐一次对视,将她这些年的努力伪装全都击溃。

路灯将他们的影子拉的很长,她只是低着头,盯着地面上亲密交织在一起的两道影子。

片刻后,她听见荆砚公事公办的简短回答:“陈总是信诚所的老客户了,过来联络联络感情。”

正在盘算什么时候离开的陈温辞有种锅从天降的错愕,面对前方同时投射过来的两道目光,他适时露出一个假笑,而后走过去站在了荆砚身边。

荆砚走进餐厅时,甚至没认出陈温辞是谁,更别提荒谬的联络感情。

谁都知道这是一个漏洞百出的谎言,但谁都没有拆穿。

他们一起护住了这个摇摇欲坠的包裹住真相的肥皂泡。

风从树叶中的缝隙中穿梭来去,又从地面上两道紧靠的身影上无声地溜过,最后只余一地树叶哗啦作响的声音。

像是一声声被拉长了的叹息。

打破这道长久的沉默的,是余尔安的手机铃声。

她用左手接起电话,空旷的街道中,手机那头的声音格外宏亮:“你在哪啊?我到了!打了双闪,看见了吗?”

余尔安环顾四周,看见一辆银色小轿车正在马路对面打着双闪。

她对着手机那头回答道:“我看...”

只说了简短两个字,之后的话就全都被余尔安梗在喉间,再也说不出。

双闪的灯太清晰了,清晰到刺眼,她甚至能将对面行人的面容都看的一清二楚。

沿路绿化树的树荫下,一名年轻男人推着坐在轮椅上的老人缓缓走过。

轮椅上的老人应该是男人至亲的长辈,或许是担心速度过快容易颠簸,男人走的极慢,时不时弯腰关切地问候老人的状况。

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回复,手机那头的声音催促道:“喂?找到了吗?人呢?在哪啊?”

余尔安左手大拇指的指节狠狠地掐住掌心,直到轻微的痛意一阵阵袭来。

她不动声色的忍住万般翻涌的情绪,声音平静的答道:“我在对面,稍等。”

挂了电话,余尔安同荆砚和陈温辞打了声招呼:“车到了。”

赶在她开口说再见之前,陈温辞开口问道:“对面推轮椅那人,你们认识?”

说来好笑,余尔安方才的不对劲一闪而过,隐藏的极好。陈温辞真正察觉到的,其实是荆砚的骤变。

短短十几秒,荆砚气压低的可怕,仿佛一秒入冬。男人冷绷着一张脸,望向对面的目光叫人背脊发凉。

陈温辞好奇地看过去,才震惊地发现,在那一刻,荆砚同余尔安的视线,交汇在了同一个年轻男人身上。

“不认识。”

“认识。”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否认的回答出自余尔安,肯定的回答来自荆砚。

陈温辞回忆起刚才两人的情绪。

荆砚是不屑、鄙夷,以及几分若隐若现的嫉妒,余尔安却是痛苦、挣扎、一种无能为力的愤怒。

没有人会对陌生人露出这样复杂的神色,余尔安一定认识那个男人,但陈温辞没有拆穿。

他转头问荆砚:“荆Par认识?”

“同学。”

陈温辞追问,“高中?大学?”

“我先走了。”没等荆砚回答,余尔安就出声打断,她实在不愿再听下去,转身离开。

余尔安走得匆忙,像是身后有什么可怕的怪兽追赶撕咬她一般。

几秒后,她的身影同银色小轿车一起疾驰而去,溶于夜色之中。

“荆Par,”陈温辞问道,“你们是旧相识?”

明明是个疑问句,但他的语气格外笃定。

荆砚脸上神色淡淡,夜风一吹,什么都没有留下。

他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反问道:“明天你们要去看望的医生是?”

陈温辞先是一愣,继而笑了笑。他突然意识到,余尔安一离开,像是把那层名为体面的保护膜也一并带走了。

荆砚同他的交锋没有丝毫顾忌,也没有半点伪装,就如同荆砚此刻面对他单刀直入的询问。

“曾旭生院长。”陈温辞答道,看在余尔安的面子上,他又多解释了几句。

“当年替尔安做手术保住右手没有截肢的医生,不过,曾院长只给我们预留了半小时,因为后面他要接待离任审计...等等,负责曾院长离任审计的事务所,不会是槐夏所吧?”

“约的几点?”

“明早八点半到九点,”陈温辞追问,“所以你明天也去?”

“谢了。”荆砚没应,朝他点了点头,转身要走。

“不是,”陈温辞越想越不对劲,“我说了这么多,你倒是回答我一个问题啊!”

“行,”荆砚极好说话地停下脚步,“就一个问题,你想好了,要我答哪个?”

只有一个问题,陈温辞在心底默默计算。

他几乎笃定荆砚同余尔安关系匪浅,荆砚都问上明天他们和曾院长约见的时间了,估计负责曾院长离任审计的就是槐夏所了,至于荆砚,明天一早现在医院的概率也非常大。

陈温辞突然意识到,荆砚这人狡猾的很。

荆砚看似从未正面回答过他的问题,但每一个问题的答案,都隐藏在荆砚随后的反问中。

这些问题都没有提问的价值,陈温辞脑子飞速运转,突然问道:“刚刚那位推轮椅的男人,和你什么关系?”

空气突然陷入紧张,荆砚垂下目光,好一会儿后,他才出声终结了漫长的沉默。

“一位,”停了几秒后,荆砚的语调加重几分,“故人的老同学。”

“故人?”陈温辞猜测道,“余尔安?”

问完后,陈温辞才反应过来,这已经是第二个问题了。

荆砚挑了下眉,他转身离开,这一回,他走的很干脆。

地下车库里,荆砚拉开车门坐进驾驶座,恰逢审计忙季前夕,工作消息将他的手机塞得满满当当。

处理完几个重点工作后,荆砚正打算将手机丢进一旁的收纳盒,短促的震动声突然响起。

荆砚顺势瞥了眼,是周心榕的消息。

周心榕:报告荆Par,今晚已经和曾旭生院长那边做了一下简单的沟通,我整理出了此次曾院长离任审计的大体工作流程,后续会根据具体工作进行调整,请查收。

随后附了一份离任审计的底稿excel。

看到曾旭生这三个才接触不久还很陌生的名字,荆砚有两分恍神。他想起不久前推着轮椅走过的那名年轻男人——卢承航。

同曾旭生恰恰相反,那是一个无论是同他,抑或是同余尔安,都颇有些渊源的名字。

片刻后,荆砚突然抬手,摁灭了屏幕。

引擎轰鸣,迈巴赫一个摆尾转弯,朝前方疾驰离去。

余尔安疲惫的将脑袋靠在车窗上,出租车平稳地驰向前方,经过一个又一个间隔相等静谧亮着的路灯。

昏黄的光透过玻璃照在她脸上,随着路灯的远近,黯淡,又明亮,周而复始。

余尔安就这样在明明暗暗中穿梭,有些被强制性记忆封存的事情,也如同泄洪的阀门被打开,泛黄的往事一件一件全都清晰地复原出来。

她闭上眼,那时候,她还不叫余尔安,而是余鲤。

少女时期,最大的烦恼撑破天,也不过是体育课又被换成了数学课,今天没有抢到食堂最好吃的红烧排骨,这个老师又拖堂了。

余鲤也没什么例外,如果硬要选出和其他人有什么不同,无非是妈妈又出差了、荆砚对自己还是很冷淡、以及要如何摆脱那些对自己表白的男生。

而这其中,余鲤认为,卢承航是最为难缠的一个。

她同卢承航是同班同学,倒是算不上世交,不过双方父母工作上有些往来,她同卢承航也总比其他同学多些学校之外的接触。

家世门当户对也就算了,偏偏在学校里他们的知名度也不相上下。

一个性格明媚光是站在那就吸睛无数的人间富贵花,一个是天生自带忧郁气质的翩翩音乐才子,她同卢承航,在旁人看来,仿佛是命定的天生一对。

接送陪同上下学都是日常,打水这种小事更是亲历亲为。

更别提那年文艺汇演,向来性格内敛少言寡语的卢承航唱了一首孙燕姿的《第一天》,而后在歌曲结尾对着话筒直接表白:“和你一起的每一天,对我来说都是第一天,余鲤。”

这个行为过于大胆,台下连同校长在内一干人等都被炸在原地愣了好几秒,等老师反应过来要去关话筒的时候,卢承航已经表白结束,潇洒下台了。

少年人的爱恋就是这样,直白热烈,她同卢承航一时之间在校内被传为佳话,天赐良缘。

即使余鲤一次又一次拒绝卢承航,说出‘抱歉,我有其他喜欢的人’,但就连当时的余鲤,也无法反驳,这个世界上最喜欢自己的男生,必然是卢承航了。

“余鲤,你现在最喜欢的人是谁呢?”

问一万遍,余鲤都会回答是荆砚。

“那么余鲤,最喜欢你的人是谁呢?”

同样再问一万遍,余鲤都会回答是卢承航。

“余鲤,你知道吗?虽然有很多很多喜欢你的男生,但在这其中最喜欢你的,一定是卢承航。”

这句话就像是一个被质疑,然后再被反复验证过的真理,相信它的人,不止是学校的老师,同学,还有余鲤,以及余鲤那对相当开明的父母。

直到槐夏市的那场车祸,一切戛然而止,世界天翻地覆。

薛灵双当场死亡,余宏茂重伤住院,关键时刻她被父母一起护在了身下,伤的最轻,只有右手遭到了难以承受的碾压,有右手截肢的可能性。

她奄奄一息,几乎麻木地接受一个又一个的噩耗,从母亲的死亡,到父亲的伤势,最后是自己。

全部人,谁都无法避免。

也是那时候,她才知道,人在难过的时候,连哭都哭不出。

余鲤好像全身脱力一般,躺在病床上。她出现了暂时性的耳聋,听不见人说话,只会对父亲的话做出一点基本的反应。

对于医院采取的治疗措施,她没有开口拒绝,但每一次治疗,她都极其不配合。

那时候的余鲤在想什么呢?是想努力活着,还是想一死了之呢?

余尔安闭着眼,她也记不清了,她垂着头,像是被沉重的往事压弯了脖颈。

最后,医院没有方法,向余宏茂求助,医生说余鲤现在是一种求死的状态,询问余宏茂有没有可以让她重新振作的方法。

新学期已经开学,余鲤迟迟没有露面,她和余宏茂的手机里都装满了或疑惑或关切的询问。这其中,当属卢承航发来的消息最多。

“好,我找人试试。”余宏茂想了想,给了医生一个这样的答复。

三天后,病房里出现了一个陌生的少年,是风尘仆仆赶来的卢承航。

余尔安站在余宏茂的角度设身处地的想,或许父亲也认为,卢承航是这个世界上最喜欢她的男生了。他寄希望于卢承航,希望余鲤能看到这些真切还在爱着她的人,重新燃起一点点活下去的斗志。

因此,卢承航会来医院探望这件事情,是余宏茂给余鲤的一个惊喜。

但对于余鲤来说,却是一个实实在在的惊吓。

那时余宏茂打麻醉做治疗了,病房里只有余鲤一人。

余鲤哭了好些天,眼睛红红的,一直没有什么食欲,身体消瘦了几圈,下巴也变尖了不少,有一种和在学校时截然不同的柔弱的美。

她穿着蓝色的病号服,呆滞无神的躺在病床上。

卢承航心一下揪了起来,他径直奔过去,站在了病床前,他弯下腰,仔细地观察余鲤的神色,就连音量都忍不住放低了三度:“怎么样了,还好吗?”

余鲤这才注意到站在面前的卢承航。

在认清来人是自己同学后,余鲤瞳孔骤然一缩,清秀的眉头皱了起来。她略微低了低头,遮住自己憔悴的面容。

卢承航离她太近了,余鲤觉得浑身都不自在,她用左手撑起身体,竭力将身体往后挪了几步。

“你别动!”路过的护士出声阻止,快步进了病房,走到余鲤床前,“和你说过多少回,你左手也受了伤,如果不想两只手都截肢,就好好躺着休息,手别使劲,你这小孩,怎么就是听不进话呢!”

护士一边絮絮叨叨叮嘱,一边掀开被子,替余鲤检查左手的伤势。

突然,一道嘶哑的男声不可置信的响起:“两只手都截肢,什么意思?”

护士直起身看了一眼卢承航,问余鲤:“来探病的?”

余鲤安静地坐着,任由护士查看自己左手的伤势,她低垂着脑袋点了点头。

片刻后,她目光定了定,忽而抬起头,看向站在自己右侧像是被雷击中了的卢承航。

在那一刻,余鲤的目光格外清明。

“卢承航,”她说,“麻烦帮忙,帮我把右手从被子里拿出来,尽量轻一点,别碰到针孔,多谢。”

“你右手自己拿出来就好...”卢承航嘴比脑子快,下意识脱口而出,等终于反应过来护士那句话什么意思后,他才懊悔莫及的住了嘴。

卢承航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情,磕磕绊绊,不过片刻就满头大汗。

余鲤此刻的右手就像是一个物件,完全丧失了自主操控的能力,原本白皙细腻的皮肤,已经布满了密密麻麻的针孔,瘦的血管清晰可见,还有几块尚未脱落的可怖疤痕,从前的美观如今已然大打折扣。

“你,”卢承航克制住自己想要将这只手甩出去的冲动,他小心翼翼将这只手放在床边,结结巴巴地询问道,“你...右手?”

“出了车祸,不出意外,”余鲤目光盯着他的眼睛,坦然承认道,“,右手要截肢。”

余鲤是怀着怎样的念头,如此率直地面对卢承航说出右手截肢这样残忍的事实的啊?

余尔安自嘲的苦笑了一声,或许是因为那时的余鲤对‘卢承航是最喜欢我的男生’这一真理坚信不疑,卢承航的到来就像是一棵救命稻草,余鲤迫不及待也是生平第一次妄图验证一次这个真理的正确性。

但很显然,在那一刻,真理被推翻了。

面对她灼灼的目光,卢承航退缩了。

他几乎不受控的往后退了几步,迅速拉开了同她的距离,卢承航避开她的视线,不敢同她对视。

卢承航的目光稍一触碰她满目苍夷的右手,便仿佛看见了怪物一般,迅速挪开了眼睛。

“余鲤,你...你好好休息,听医生的话,好好治疗,”卢承航有些局促地站着,干巴巴地询问,“对了,你们...你们这卫生间在哪?”

也是在那一刻,余鲤发现,原来人在失望至极的时候,甚至想笑。

这样蹩脚的借口都能说出口,看来卢承航是真的很想逃离这里。

“出门右转直走到尽头。”余鲤声音平静,不带一丝起伏。

“好,我等会回来。”卢承航离开的步伐飞快。

走到门口,余鲤突然出声喊住他:“等等。”

卢承航转过身。

“我车祸之后,”余鲤遥遥看向他,声音坚定,“你从没见过我。好吗?”

虽然卢承航说着等会回来,但余鲤明白,他这回离开的彻底,再也不会回来了。

所以在他离开之前,余鲤提出了和卢承航相识这些年的唯一一个请求。

余鲤想要一个体面。

就当作余鲤从榆桥市神秘的消失了,也好过此刻同卢承航发生的事情,在这么多同她相识的人之间,上演一遍又一遍。

至少在榆桥市的同学、朋友、老师...一切熟悉的人包括荆砚,她不想要在相识的人面前露出右手不便的窘迫,也不想再承受更多的同情目光。

“我今天从没见过你,我甚至不知道你发生了车祸,”卢承航不笨,脑子一转就明白了余鲤的请求,“如果有人问起你,我会说我也不知道。”

余鲤弯唇笑了笑,声音很低:“多谢。”

一阵微风吹过,病房的房门被轻轻关上。

余鲤垂下头,啪嗒一声又一声,被子被泪水洇湿了一角。

如果这个世界上曾经最喜欢余鲤的卢承航,也没办法接受现在这样的余鲤,她又怎么敢让荆砚知道和面对这样窘迫的余鲤呢。

眼泪掉的越来越凶,余鲤却自嘲的笑出声。

人人都爱余鲤,爱她漂亮明媚又鲜活自信。

人人也都同情余尔安,同情她不幸自卑还脆弱敏感。

但也只能到同情为止了,没人会爱余尔安。

那天是一道分界线,将她的世界切割成泾渭分明的两块。

一块是余鲤金灿灿的底色,温暖悠长。

一块是余尔安灰蒙蒙的雾色,破碎不堪。

明明是同一个人,却用不同的名字,过着两种截然不同的人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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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陌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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